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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褚簡昭剛才真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

他們兩個最近感情這麽好,他說什麽殷淳于都會乖乖照做。她突然變了個态度，他當然會不适應。

她心裏的那些想法,他都懂。

他也知道她今天肯定是受委屈了,所以連剛才那個耳光都沒有計較。

他可以寵她，沒有底線地寵，只要她聽話不要離開他就好。但是現在……

“你明明聽清楚了……我說了，不行。”殷淳于和他對視：“我們分開吧，我覺得這樣很累。”

這句話，她在心裏憋了很久。無數次想要說出來,又無數次地咽下去,只因為不想就這麽舍棄這段感情。

她努力不去想別人說過的那些話,然後專心地陪在他身邊,為他打理一切。

如果不是徐美璇的突然造訪，她大概還會繼續傻下去吧？

想到這裏，殷淳于自嘲地笑了笑。

“分開”是褚簡昭最讨厭的詞彙之一,尤其是從殷淳于嘴裏說出來,他更受不了。

他用力地捏住她的肩膀，聲音啞着嗓子問她：“……就因為我說不想結婚,是不是？”

殷淳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根本沒想到褚簡昭會這麽問：“……”

褚簡昭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人。殷淳于又不善于僞裝，所以她內心的想法他完全可以看明白。

他知道她沒有安全感，而在她看來，結婚就是最大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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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的，是這種形式的承諾。

可是他真的沒有結婚過日子的打算。

他覺得這樣生活在一起挺好的，結婚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

還有一點，是他一直都不願意想起來的：他老了。

他比她大了整整一輪。萬一他哪天得了什麽病死了或者是不走運撞死了，她還可以去找別人。到時候別人也不會說三道四。

這些話，他不太願意說。說出來顯得挺矯情的。他希望她能慢慢明白。

“你在想什麽我怎麽會看不出來。”

褚簡昭放開她，“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除了結婚。”

殷淳于垂下頭，右手用力地掐-着左手手背上的肉，用疼痛感來刺-激自己。

“……這個、這個我已經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她說，“我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你們女人，都喜歡追求那些沒意義的東西。”

褚簡昭伸出手把她抱到腿-上，看着她又紅又腫眼眶，伸出手來為她擦了擦眼角的淚，耐着性子哄她。

“你和顧靖南倒是結婚了，他還不是照樣對你不好？他會像我這樣每天回來陪你？你聽話，有我一天，就不會讓你餓死。你要聽那些好聽的話我不會說，也說不出來。”

“……我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殷淳于吸了吸鼻子，一只手緊緊地抓着他的肩膀。

見他點頭，她才繼續問：“一開始你就知道我結婚了，你、你為什麽要……對我那樣……”

為什麽要對她那樣？褚簡昭沒深想過。

現在回憶一下，當時注意她，就是因為她年輕漂亮，看起來很純。所以就想把她拐過來。

嗯，就是這麽簡單。

他就是個這麽膚淺的人。別人說的什麽感覺啊一見鐘情啊在他看來都是狗-屁。

生-理沖-動就生-理沖-動，還扯什麽感覺，假死了。

……

“因為我看上你了。年輕漂亮的，誰不喜歡？”

“……”

褚簡昭摸-着她的臉，認真地說：“這是我的實話。我不想跟你整那些有的沒的。我當時……就是單純地想睡你一次。”

殷淳于這次直接把嘴唇咬得破了皮。她曾經無數次地這樣想過。

可是胡思亂想和從他嘴裏說出來，完全就是兩個不同感覺。

她知道褚簡昭說得是真的，可是她沒有辦法接受。

太現實了。

每個女人都喜歡浪漫，而殷淳于比正常女人細膩了好多倍，她內心渴-望的浪漫，自然也比別人多。

可是這樣的浪漫，褚簡昭從來都沒有給過她。就像他說的，他是務實派的。

“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我怎麽辦呢？”

沉默了很久，殷淳于才哽咽着問出這個問題。

“你不能給我婚姻……為什麽還要我離婚……”

“你們、你們男人都是這樣的，對嗎？我現在這樣……你開心嗎？你一開始沒有告訴我是這樣的……如果我知道的話，就不會喜歡你了。”

這是殷淳于第一次把自己的心聲說出來，說完之後，她擡起手來擦了一下眼淚，然後看着他說：“褚簡昭。你這樣，真的很讨厭。”

她幾乎沒有叫過他的名字。

至少在他的記憶裏，這是第一次。

他們兩個做的時候，她總是叫他哥哥或者老公。他也很少喊她的名字。

這樣想想，還真是挺可笑的。

褚簡昭被她問得愣住了。當殷淳于紅着眼睛說出那句“你這樣真的很讨厭”的時候，他的心就跟被什麽東西割了一下一樣。

特別特別地疼。他活了這麽大，就沒這麽疼過。

他家的傻姑娘，根本就不會罵人。

那些問題問得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禽-獸不如了，而她只是說一句“讨厭”。

褚簡昭莫名其妙地心酸了那麽一下。他想，還好她碰上他了。

如果沒有遇上，指不定怎麽被別人欺負。

褚簡昭把她摟到懷裏，“行，你讨厭我吧。反正我不讓你走。”

殷淳于想開口反駁他的時候，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給打斷了。

她反應過來準備起身去拿的時候，褚簡昭已經替她拿了起來。

殷淳于從他手中接過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然後接聽。

“淳于，你沒睡吧？趕緊回家來一趟啊……”電話那邊是她媽媽的焦急的聲音。

聽到她這個語氣，殷淳于神經一下子就繃住了：“媽，你別着急……家裏怎麽了嗎？”

“是你爸……他非得自己擦玻璃，結果從梯子上摔下來了。我剛才打120了，啊對……我打120了，你直接到醫院吧！”

大概是因為太着急了，所以說話的時候颠三倒四的。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殷淳于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越發地白。

“我馬上過去，媽，你別着急，我很快很快的。你先照顧好爸爸……”叮囑了幾句之後，她于才挂了電話。

把手機扔到床上，她快步走到衣櫃前，随便拿了一套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全程用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

褚簡昭看她這副着急忙慌的樣子，走上去問她：“出什麽事兒了你先告訴我。”

“你別問了，我自己去就好了。”殷淳于想都沒想就推開了他。

爸爸出了事情，她必須得趕緊過去。

她是家裏的獨生女，這種關鍵的時候一定要在的。

至于褚簡昭，她現在沒有時間去想。她也不會傻到帶着他去醫院。爸爸媽媽看到了，肯定會被她氣到的。

如果單是褚簡昭的出身問題的話，她可能還會稍微自信一些。

但是，褚簡昭已經明确說了不會和她結婚……

“我送你過去，不然你別走了。”

被她那麽一推，褚簡昭也來勁兒了，直接擋在了門前不讓她走。

“你自己選吧，是我送你還是不去了直接陪我睡覺，選好了告訴我。”

“……這是我家的事情，和你沒有什麽關系的。”殷淳于試圖和他講道理：“我的父母，只要我關心他們就好了。你不用管的。”

褚簡昭很不喜歡她這麽說話。

刺兒帶得也太明顯了些。一聽就是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感覺。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殷淳于，我他媽的是你男人，你給我記好了。”

**

車內的氣氛凝重而詭異。

殷淳于坐在副駕駛，看着窗外的街道，恨不得下一秒就到醫院。

哦，對。她剛才又輸了。

萬般無奈之下，只能讓褚簡昭送她來醫院。從上車到現在，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和誰說話。

褚簡昭好像很不高興，殷淳于也不知道他在生什麽氣。

是他自己說不想結婚的，既然不結婚，他就沒有義務和她一起照顧父母。

她是順着他的意思想的。

……

褚簡昭心情暴躁得不行，這個點兒路上正好沒什麽人，他拿了一根煙點着吸了一口，準備敗敗-火。

壓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抽煙，抽幾根煙就會好點兒。

殷淳于是聞到煙味之後才回頭的，看到他一只手夾着煙一只手握着方向盤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皺眉，然後就伸手去拿他手裏的煙。

褚簡昭輕而易舉地就躲開了她。

殷淳于更急了，直接對他說：“你……開車的時候不要抽煙了好不好。不安全的。你先給我……”

因為說得太激動了，她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到了他的大-腿上，說完之後還輕輕地拽了幾下。

“手拿開。”褚簡昭低頭看了一眼，嗓子都快冒火了。

媽的，非得逼着他發-情麽。

殷淳于哀求地看着他：“你別抽了……我害怕，啊！”

話還沒說完，褚簡昭就放開了方向盤，拽着她的手摁-到了下-面。

殷淳于見他兩只手都騰空了，吓得都發不出聲音了。

“記住了？你再摸一下就到我腿`下`面給我舔。”

殷淳于立馬點頭，然後又搖頭，“我記住了……你、你放開。”

“坐回你那邊做好了。”

說完這句話，他才放開她。然後繼續抽着煙開車。

殷淳于的确是被他吓到了，一直到車停在醫院門口，都沒再和他說話。

**

褚簡昭是跟着殷淳于跑到急救室的，在急救室門口，他第一次看到了殷淳于的媽媽。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個子大概有一米六五，不胖不瘦，戴着一副眼鏡。

一看就是那種上個世紀的知識分子。

……

“媽媽，爸爸怎麽樣了？嚴重嗎？”殷淳于下車之後就頭也不回地往這裏跑，根本沒發現褚簡昭在後面跟着。

剛停下來，她氣喘籲籲地問着爸爸的情況。

“胳膊和腿骨折了。右腿是粉碎性骨折。醫生剛才說了，都是外傷……”

“那太好了。還好沒有什麽大事。”殷淳于伸出手來抱了抱母親，“剛才吓壞我了。”

“這位是……你朋友？”

聽到媽媽這麽問，殷淳于便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站在身後的褚簡昭。

那一個瞬間，她真的很想裝作不認識她。可是褚簡昭已經走上來，當着她母親的面摟住了她的肩膀。

她聽到他說：“我是她男朋友。”

褚簡昭本來想說“我是她男人”的，但是仔細想了下好像還是“男朋友”聽起來比較文明一點兒。

她媽媽應該是喜歡第二個。

還有……不是他不尊重長輩，他實在是想不到該怎麽稱呼殷淳于她媽。叫阿姨？伯母？姐姐？

人家看起來也就五十出頭，他一個快四十的人，叫人家阿姨，那不是找死嗎？到時候人家以為他腦子有病。

褚簡昭這話一出來，氣氛一瞬間就凝重了幾分。

過了大約兩三秒的時間，殷淳于掙-紮着甩開了他的手臂，然後生硬地解釋：“媽，不是……你不要聽他亂說，我們只是認識。”

殷淳于是真的不擅長說謊，每次說一句假話，她都會臉紅好久。

這一點，當媽的當然最清楚。

“哦，沒聽她說過。我是淳于的媽媽。”她上下打量了褚簡昭一眼，然後又将目光轉向殷淳于，“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沒聽你說過？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媽媽……我沒有和他在一起。”殷淳于低着頭，“你不要生氣……我找到結婚對象肯定第一時間帶回家讓你和爸爸看，你們同意了我才會繼續談的。”

這件事情，是她在離婚的時候就已經答應父母的。

殷淳于從小就是在他們的眼皮下生活的，大學的時候也是每天回家。一直到和顧靖南結婚，她才真正地從這個家搬出去。

她的爸爸叫殷支育，媽媽複姓淳于，單名一個蓉字。她的名字很簡單，就是父母的姓氏組合在一起來的。

殷淳于很聽他們的話，不想讓他們失望生氣，所以一直都按着他們鋪好的路走。

可是她沒想到會在中規中矩了二十幾年以後碰見褚簡昭。然後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如果爸爸媽媽知道了，肯定對她特別失望。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極力和褚簡昭撇清關系。

……

“嗯。”淳于蓉看着女兒保證的樣子，雖然不相信，但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過後，客氣地對褚簡昭微笑了一下：“謝謝你這麽晚了還送淳于過來。給你添麻煩了。路上小心。”

褚簡昭想爆發，但是又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沒素質，所以只能走人。

看着褚簡昭離開，殷淳于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下一秒，媽媽的話又讓她的心頭一緊。

她說：“淳于，你是我的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我比誰都清楚。剛才那個男的……該斷就斷了吧。媽不想逼你，你也是過來人了，應該懂事了。不要總是往一個坑裏跳。”

殷淳于攥緊拳頭，咬着嘴唇點了點頭。

**

接下來的幾天，殷淳于都是在醫院過的，她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是在醫院附近的超市買的。

因為不想媽媽太累，所以她每天都盡可能多地呆在醫院。

這幾天她都沒有和褚簡昭聯系過。那天晚上他離開之後給她發過一條短信。

他說：一個禮拜回來。別等我過去找你。

她看完之後就把手機放回兜裏了。

轉眼間都過了三天了，她的手機早就電量不足自動關機了。他就是再發短信她也看不到。

來醫院的第四天，殷淳于因為勞累過度，吃過早飯之後大吐了一場。下樓買了一杯熱牛奶喝過之後，她的胃才舒服了一點兒。

回病房的路上，她又碰見了許久不見的杜名輝。

杜名輝還是對她十分熱情，看到她臉色不太好，就纏着她問東問西的。

殷淳于被他問得頭暈，敷衍地說了一句：“嗯，就是最近太累了，早飯吃錯了東西才吐的。”

“哦這樣啊……那也要注意，別太累了。”杜名輝關切地說，“對了，你來醫院做什麽？”

“我爸爸骨折了，要住院一個禮拜。”殷淳于說。

“哦……”杜名輝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然後迅速轉移了話題：“你現在還在那裏工作嗎？上次我去的那個開發公司了，也沒看見你。”

殷淳于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我辭職很久了。”

“找到合适的對象了？”杜名輝笑着問。

殷淳于搖頭：“沒有，找了別的工作。”

“那還挺好的，應該挺多人追你的吧，這事兒也該上心了。年一過你就二十六了……”杜名輝一直都繞着結婚這個話題說來說去。

殷淳于突然有點想笑。

這個世界真的很奇怪啊。

有的男人想結婚想得都要發瘋了，有的男人卻告訴她一輩子都不會會結婚。

出神之際，杜名輝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殷淳于吓了一跳，立馬就要抽回來，但是他卻握得更緊了。

“淳于，要不咱們兩個試試吧。我不會介意你以前的那些事情，真的……”杜名輝特別誠懇地對她說。

殷淳于一邊擡頭一邊開口：“對不——”

後面的話，她再也說不出來了。

因為她擡起頭的時候，看到了褚簡昭站在杜名輝身後大概兩三米開外的地方。

他正好也在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