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缥缈峰

三個時辰之後,除了怎麽也沒有發現海清鷗的蹤影以外,其他藥材全部找到。至于海清鷗,崔景同知道師傅的藥庫裏還備着一些急用。崔景同呼出一口氣,壓在心裏的石頭終于落地,這可是天樞老祖第一次交給他任務,還好他幸不辱命。想到這裏,他擡眼看了一眼坐在飛鳥後方一聲不吭的小師弟,別看這小師弟長得一副好相貌,運氣倒也不錯,連玉芝花都采到了。

“臨淵師弟,你可知道為什麽我要叫你來同我采藥嗎?”

崔景同聲音裏都透着輕松,随意地問道。

“臨淵不知。”

一直在旁邊當透明人的顧臨淵應和道。

“師傅門下原先還有一個大弟子,他在七歲的時候就跟着師傅修煉了。這位大弟子天資聰穎,勤奮好學,關愛年幼的師弟,頗有大家風範,深得師傅的信任,我們一門上上下下都極其擁戴大師兄。”崔景同的聲音帶着追憶,透着幾分傷感,慢慢訴說着這一段陳年舊事,“大概是天妒英才,像大師兄這樣的人偏要遭到這樣的變故。三百年以前,大師兄也是在這樣一個天氣爽朗的日子出發了,他要出去采一味珍貴的藥。可這一去,大師兄卻再也沒有回來。後來我才從師傅的口中得知,大師兄他竟為了一個女妖叛出師門。我怎麽也不敢相信,若說我們門中若有人會與妖私通,那人也絕不會是大師兄。我聽聞大師兄小的時候慘遭滅門,一家數十口除了他以外全死在一只千年狼妖之下。大師兄向來對那些邪門歪道恨之入骨,又怎麽會和妖物私通。”

說到這裏,崔景同越來越激動脹紅了一張臉,額頭上青筋都要爆裂了,似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回憶。

“那時的我人微言輕,只是一個守護藥畝的小童,就是心裏有再多的疑問也是沒用。後來掌門人下令全門派再不得提起大師兄,慢慢地,大師兄就消失在元華了,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想來只有我一個人還記得大師兄了。”

“大師兄最喜歡坐在樹下休憩,當時那一眼,看到你坐在樹下的身影時猛然間仿佛看到了大師兄的影子。也不怕臨淵師弟你笑話,從前的我也是一顆榆木腦袋,只知道照看草藥,幾十年過去修為還是沒有長進,眼見着其他小藥童都已經晉升,唯獨我……後來幸得大師兄指點,這才得了師傅的青眼,最後終于成功拜師,這一份恩情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臨淵一直在旁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漫不經心地聽着,他對于崔景同為什麽要讓他來采藥沒有一絲好奇心,在這兩個月之中他見到的怪事多得去了。他心中想的都是他自己的身份,以及那一顆來路不明的內丹。那一顆內丹竟然讓普通的一只只有百年修為的普通的虎妖通了人智了不說還一躍晉為妖将。他似乎能感到那顆內丹游走在他的體內,所到之處殘留一股餘熱。

“臨淵師弟臨淵師弟?你在想些什麽呢?我們到了。”

“這裏是?”

回過神來的臨淵只見自己站在一個雪洞之中,放眼望去一片純白。

“這裏就是天樞老祖的在缥缈峰的洞府。”

“天樞老祖?”

“臨淵師弟是吓傻了,還是高興壞了,還有多少個天樞老祖?”崔景同看了一眼顧臨淵,還以為這小師弟驚呆了。想想也是,不要說在元華了,天樞老祖是整個修仙界都數一數二的人物,也就本門派的鴻鈞老祖,千宗的亓官老祖,以及西邊的英韶、和頌、千樂幾位老祖可以媲美,不過比起其他幾位已經上千年的“老妖怪”來說,天樞老祖今年也不過百來歲,說起來比他還要小上幾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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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師弟,無須擔心,天樞老祖向來親厚,斷然是不會為難你的。若是被天樞老祖看上了,臨淵小師弟你可就前途無量了。”

崔景同拍了拍臨淵半是安慰半是玩笑道,然後将背簍裏裝着的封有千年靈蛇、百年巨熊的靈瓶拿出來交給臨淵。

“崔師兄你不同我一起進去?”

臨淵前面抱着靈瓶後面背着藥簍向前走了沒幾步就注意到崔景同沒有同他一起過來,他僵硬地轉過身子問道。

“是啊,臨淵師弟,我要先回缙雲峰一趟。天樞老祖要的藥材裏還缺少海清鷗,我回師門取來。”崔景同推了兩把臨淵,臉上挂着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臨淵小師弟啊,你快進去吧,不要讓老祖等久了。”

“那我就進去了。”

臨淵可不去鳥師門天樞老祖,他在元華門裏可聽多了這天樞老祖的威名與傳奇。他也是不以為意,那個傳說中驚才絕絕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穆川在他看來也不過如此,不過是一條跟在慕水瑤屁股後面尾巴搖個不停的蠢狗。這個天樞老祖又能有多少厲害呢,這些名聲在外的一般都是沽名釣譽之徒,徒有虛名而已,所有的小說電影都是這樣的套路。

臨淵對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想法疑惑不解,他知道小說是什麽,但這電影又是何物?他聞所未聞,也不知腦子裏為何會鑽出這樣奇怪的念頭。他突然想到了慕安,慕安只有喜愛讀書,對那些雜書怪書更是愛不釋手,涉獵極廣,對于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肯定很是了解。

“是誰在外面?”

就在臨淵還在胡思亂想之時,一道清冽的聲音在雪洞之中響起,讓臨淵直打了個哆嗦。這聲音太冷了,不帶有一絲溫度,聽到之時宛如數九寒天撲面而來的寒風撲面迎來。

“弟子顧臨淵,崔景同師兄派我來給老祖送藥。”

若是平常人的師兄弟聽到天樞老祖的聲音怕是腿都要軟了,但是臨淵心無畏懼。若是兩個月之前在八尺村的臨淵見到這樣的人物別說應答了,就是擡起頭看他都是不敢的,可在這短短的兩個月裏他突逢巨變,連死了兩回,且死相極其凄慘。誰知道下一秒他會發生什麽事,會因為什麽而死。

“既然如此,你進來吧。”

那聲音依然冰冷不帶溫度。

顧臨淵走向洞中唯一的一條小徑。

這小徑極其狹窄,一次只能通過一人,像俊靈長老那樣挺着一個大肚皮想要通過可能有一點麻煩。小徑悠長深不到底,兩旁沒有任何燈盞照明,深處一片漆黑。

當臨淵走過小徑,牆壁突然亮起微弱的光芒照亮小徑。臨淵在灰暗的光芒中走向天樞老祖的所在。

顧臨淵只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打坐天樞老祖的背影,不出所料他穿着的是一件純白色繡有暗紋的衣服。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淡青色的毫不起眼的衣服,頓時感覺兩人的差距。

白衣飄飄裝逼所選。

不再再瞎想,臨淵放下手中抱着的的靈瓶和後背的藥簍準備離開。

“慢着,還少了海清鷗。”

臨淵一回頭就看見原本在本空中打坐的天樞老祖就這麽站在他的面前,他擡起頭就這麽撞擊了一雙冰藍色的眼眸,讓他仿佛置身于冰海之中無法呼吸。

眼前的人奪去了他的呼吸和所有的想法,他的腦中一片空白,滿腦子都是眼前人的身影。

什麽蔚旎旎和慕水瑤之流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開始明白為什麽元華上下如此仰慕這位天樞老祖了。

“顧臨淵?”

天樞老祖看着一臉迷幻的顧臨淵,突然想起了百年以前他第一次進元華的情景,也是這般呆楞地不知所措。

天樞老祖原名昱澂,是東黎國一個偏遠小村莊的遺民。在昱澂七歲那一年,魔物襲擊了他所在的小村落。年少的他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僥幸逃脫被後來趕來的明朗真君所救。明朗真君見昱澂這孩子根骨奇佳,又念他兩親皆喪,孤苦無依,便将他帶來元華。明朗真君的師兄明·慧真君見後感嘆此子絕非池中物,搶先一步将昱澂收為入門弟子。不過三十年,昱澂的修為就已經超過明·慧真君,鴻鈞老祖知道後感嘆英雄出少年,在明·慧真君出外游歷的時候多加照拂昱澂。他們二人不是師徒勝似師徒。

昱澂永遠都不會忘記五歲那一年自己戰戰兢兢來到元華,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仙人”,唯恐元華會因為自己資質太差而趕他出門。

“天樞老祖,崔景同崔師兄回缙雲峰帶海清鷗。”

臨淵舔了舔嘴唇,吞咽唾沫,感覺自己的口腔重新濕潤之後才說道。

昱澂點了點頭,便去看藥簍中的藥材。他拿起一朵玉白色玉芝花,這一朵玉芝花極其完整且無暇,花瓣上沒有星星點點的斑痕,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這是你摘的玉芝花?”

昱澂冷淡地問道。

“是的,天樞老祖,有什麽問題嗎?”

臨淵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天樞老祖的臉,而向來就萬衆矚目的昱澂也沒有感覺臨淵的失禮,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手上那一朵玉芝花上了。

“你的修為也不怎麽高,卻拿采下一朵如此完整的玉芝花,實屬不易。”

即使是在誇獎人的時候,他的聲音依然凜冽,不帶一絲溫度,但臨淵停了卻感到一股燥熱湧上來,他的臉頰也熱得發燙,他敲了敲自己的頭,終于将自己的視線從眼前的人離開,轉而望向地上。他不自在的說道:“天樞老祖謬贊,弟子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就在昱澂還要說些什麽之時,手上的玉芝花再一次奪走了他注意力。潔白的花瓣上有一條透明皎潔的蟲子無聲地蠕動着,從一朵花瓣移動到另一朵花瓣上。若非細瞧,當真注意不到這蟲子的存在。

“冰雪玉芝蟲。”

冰雪玉芝蟲顧名思義活動在冰天雪地之中,溫度一高就會立馬融化成一灘水,偏也寄生于玉芝花之中,而玉芝花水耐寒,卻生長于溫熱之地。這冰雪玉芝蟲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寶物。

若是有了冰雪玉芝蟲入丹煉妖,鴻鈞老祖的毒火之氣也将盡快消退。

“并非純屬運氣吧?”

昱澂将冰雪玉芝蟲連同玉芝花放進了寶葫後,細細打量眼前纖細的少年。少年衣着淡青色的袍子,看來還只是一名門外弟子,想來應當是今年新入門的弟子。為何崔景同會讓一個新弟子去靈華山采藥?這般魯莽不似他一貫穩重的作風。粗看這少年資質一般,甚至低于元華的普通水平,但細看卻是內有乾坤。昱澂深入靈識卻被一股強大卻有無跡可尋的力量擋在外面,再探查是卻只感覺到一層朦朦胧胧的迷霧,怎麽也看不清。

自打昱澂突破大乘境界,封為天樞老祖以來,見過多少能人異士,無論是老祖還是真君,亦或是低等的神仙,妖魔,他皆能參透,怎麽就唯獨看不出一個修為低下的少年?

“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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