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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榆開車回到【秀色珍馐】, 一路上心情很好。見她心情好, 店主放心不少。

湛家三房的大小姐屈尊降貴為崔家那位送餐, 其中表露出的信息大的驚人,他不敢問。光是想想都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傍晚時分, 來自崔氏商廈總裁辦的訂單再度交到湛榆手上, 妥善蓋好食盒蓋子, 她拍了拍潔白如雪的衣袖,笑着走出門。

空中漸漸起了風,風起雲湧, 金黃的霞光慢慢隐沒, 天色開始暗沉。謝初雲坐在車廂穿着精致的禮服去參加今晚頒獎盛宴。

在圈裏獨自闖蕩摸爬滾打多年,若無意外, 這屆華語天後非她莫屬。本該是夢寐以求的榮耀,本該歡喜,偏偏一股不安萦繞在心間。

謝初雲擰着眉從包裏掏出一塊金色懷表,看着上面溫柔無害眉眼沉靜的女孩,好看的眼睛蒙了層喜悅, 片刻又染了分哀傷。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湛榆好興致地哼着悠揚的曲調,好端端的外面刮起了風, 她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短短三分鐘, 天空落起了雨。雨幕交織成細密的網, 将天地籠罩其中。

雨勢漸大,十字路口。

一輛八成舊的寶馬突然竄出來,坐在車裏的男人不修邊幅, 眼睛通紅,像只随時會發瘋的野獸。

想到對方承諾的八百萬,想到自己身患絕症命不久矣,他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陰沉沉地咧了咧唇,方向盤猛地一打,不管不顧地朝那輛黑色卡宴撞去!

混亂的撞擊聲裏,其中受到波及的還有一輛不起眼的桑塔納……

晏汐接到電話的時候,面帶笑意,不過須臾臉色慘白慌得從輪椅摔下來,等她搖搖晃晃爬起,帶好證件,拄着拐杖用最快速度下樓。

晚飯時間,崔氏商廈,總裁辦。

崔溯早早處理好工作坐等送餐員上門。久等不來,她眉心微蹙。

助理搓搓手,實在受不了總裁大人冷冰冰的低沉氣壓,讪讪開口:“【秀色珍馐】什麽時候這麽不準時了?”

擡手看了眼腕間表盤,距離預約好的時間已經晚了三分鐘。崔溯玉白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在桌面,剛要言語,心尖猝然傳來的疼讓她白了臉。

“您、您還好吧?”

尖銳的疼一晃而逝,崔溯怔然地捂着心口:“無事。”

手機驀地躍上一條微博提醒,她下意識想要轉移注意力,視線輕輕一瞥,被上面的文字掠去心神——【悲痛!南康路七輛車連環相撞,新晉金曲歌後謝初雲慘遭車禍,生死不明!】

她呼吸一滞,顫着手點開,一目十行檢索出有效信息,快速起身,長腿邁開聲音被她甩在後面:“備車,去雲水醫院!”

雲水醫院,門口圍滿了人,除了陸陸續續趕來的傷患家屬,還有謝初雲的歌迷粉絲以及蹲守最新消息的媒體記者。

八名保镖開路,崔溯戴着墨鏡現身,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瞧她神色冷然,顧及到她如今的身份,記者不敢上前攔阻。

“借過,借過,麻煩借過……”拄着拐杖的女人一臉焦急地穿梭在人群,勉強借着崔氏的東風順利來到前臺:“請問,車牌尾號0907的傷患在哪裏?”

她聲音柔弱,掩飾不住急切慌張,隐約熟悉的側臉引得崔溯回頭望了一眼,一眼過後顧不得多想便被護士長帶到急診室門口。

和謝初雲重傷昏迷相比,湛榆要好太多。有賴于她精湛的車技,事發當時所做的都是最佳應對,且僅僅是受到波及,無性命之憂。

從醫生那得到輕微腦震蕩的診斷,晏汐懸着一顆心推開病房門,看到的是一張略顯蒼白的臉。

剛回國就遇到這事,實在倒黴了點。看她全須全尾地躺在床上,晏汐又感嘆了句實在幸運。

肇事者當場死亡,餘下的皆受了不同程度的重傷,輕微腦震蕩積極配合醫生治療,休養半個月就能好,可晏汐心頭的不安仍在加劇。

進行了長達九小時的搶救,急診室的門開了。崔溯沉着眉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身穿白大褂的主治醫師疲憊地走過來:“患者生病體征穩住了。”

崔溯後知後覺松開掌心,指縫裏盡是冷汗。她面容和緩,誠摯地朝醫師鞠了一躬:“多謝。”

她頓了頓:“我能進去看看嗎?”

“可以。”

最是充滿活力的人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頭部、手臂、肋下皆裹着繃帶,崔溯輕手輕腳坐在床前看了很久。

就在昨天謝初雲還和她約好拿獎後要去慶祝,一轉眼,人就傷成這樣。崔溯從不信意外,她抿了抿唇,退出病房。

淩晨三點,崔溯打通了私家偵探的電話。總歸一個字:查。但凡和謝初雲有過節有商業競争的都要查。

助理抱着文件夾叩開了總裁辦的門。

過去了七天,【秀色珍馐】的送餐小哥像是人間蒸發,她打電話詢問,從店主那裏得到的回複是蘭之請假了。

每天來送餐的換了人,再趕上謝大明星出車禍這一系列不太平的事,總裁大人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用飯了。

助理一味心疼,在她手底下做事更是用心。剛滿七天,私家偵探那邊查出了眉目。

“周商商?”

“對,也是這次最有希望競争歌後的備選人之一。”

“查到線索了嗎?”

助理送上厚厚一沓資料,随便一翻都是周商商作死踩線的證據。崔溯挑了挑眉,她可不信她找的私家偵探有這等本事。

“這……這是湛老爺子派人送來的。”

崔溯眉心一動,總覺得這事透着古怪,據她的了解老爺子可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就憑手上這幾十張條理清晰的罪證,這哪是要整人,這是要周商商死。

“就這樣吧。”

謝初雲為此重傷毀容,害人的總要付出血的代價。

雲水醫院,高級VIP病房。

湛榆靠在床上慢條斯理地喝着雞湯,身邊的人從進門起始終失魂落魄,她随手将瓷碗放在床頭櫃:“阿汐,你怎麽了?”

“我……”晏汐嘴唇顫抖,眼淚倏忽從眼角滑落:“她、她差點就死了……”

有誰能讓眼前的人失态至此,湛榆稍微一想就猜到了真相。這些天她忙于休養沒有上網,是以不知網上針對謝初雲出車禍的事鬧得有多沸沸揚揚。

粉絲一口咬定謝初雲是被人暗害,昔日和謝初雲在明面上起過争執的幾乎都被拉出來溜了一遍。

“阿汐。”她嗓音輕柔:“你如果想回到她身邊,現在,是最好的時候。”

她笑了笑,神情透着安撫:“比起我,現在她最需要你。”

“真的可以嗎?”

“當然。”

……

且不說晏汐是用什麽法子回到謝初雲身邊悉心照料,車禍事發半個月後,湛榆頂着爺爺擔憂的雙眼從病床下來,瞬間哭笑不得:“爺爺,我已經好了。不信的話你問孫主任?”

孫主任瞧着老爺子泛冷的眸光,摸了摸鼻子:“雖是好了,還是要多休養幾天,再住院觀察觀察也是有必要的。”

湛念北這會想起來都是一陣後怕,疼了二十幾年的孫女剛回國就出了車禍,吓得他當場心髒病就要犯了。不省心的孫女身體剛好就要往外跑,他哪能答應?

“爺爺……”湛榆心虛地眼神閃了閃:“我這是受了池魚之災。”

“哎。所以說,外面太危險了。”湛老爺子語重心長地扶着孫女重新坐回病床:“你好好的,就當安安老爺子的心,別亂跑了,消停兩天吧。”

一番話說得湛榆愧疚難當。她擡起頭:“那依孫主任來看,我還要住院觀察多久?”

“七天就——”

老爺子以拳抵唇咳嗽兩聲。

孫主任自然改口:“七天哪能夠,至少要觀察兩周才穩妥。人的大腦不比其他,理應慎重再慎重。”

話都這樣說了,湛榆無奈點頭。

不經意的一個動作,看得湛老爺子心驚膽戰:“別亂晃腦袋,爺爺看得暈。”

為了不讓老爺子眼暈,湛榆連頭都不能點了。繼續在醫院老老實實住滿兩周,期間很是有驚無險地撞見了崔溯兩回。

崔溯隔三差五來陪謝初雲解悶,憑着過目不忘的好記性認出了眼前拄拐杖的女人正是那年陪在姐姐身邊的人,少不得要多問兩句。

要說經歷了一場車禍最慘也最開心的,還是謝初雲。鬼門關裏走一趟,人沒死,醒來能夠見到朝思暮想的人。

車禍導致右臉有了一道很長的傷疤,後期多做幾回手術修複其實不成問題。

歌手不比演員,她也并非靠着一張臉活着。命保住了,其他都是小事。在這事上謝初雲很是豁達。

饒是如此,她還想趁熱打鐵哄得這人絕了離開的念頭。

晏汐自然不能和崔溯直言,她不擅長說謊,眼前的人又冰雪聰明,她只能一問三不知,避免露出破綻。

崔溯眼神微變,猶不願放過。謝初雲看不過去,朋友和女朋友,她當然是向着女朋友。

“阿溯,你就不要問了。阿汐難得回國,你那麽兇,是想把她吓跑嗎?”

崔溯惱她睜眼說瞎話,兇?她哪裏兇了!

看她一身還沒養好的傷,可憐兮兮的實在沒法和她計較,崔溯暗自嘆息,便覺得這兩人濃情蜜意很是礙眼,起身走開。

謝初雲嘿嘿一笑,笑過之後她眉眼耷拉下來:“阿汐,我不問你怎麽突然回國,我心裏還有你,一直在等你,你呢?如今我毀容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她這副樣子很容易勾起晏汐當初斷腿時的自卑感,因愛生憐,不知一瞬間她想了多少,再開口時眼圈紅紅,晏汐握着她手,鄭重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你可以嫌棄我,但我,但我永不會嫌你。

“你會離開我嗎?”謝初雲垂淚欲泣,本是在做戲,淚水在眼眶打轉仿佛心裏也跟着在滴血,忍不住真情流露,于是那分悲色越發刺痛人眼。

恍惚是這時晏汐才明白當年不告而別給這人帶來了多大痛苦,她喉嚨哽咽:“我那麽對你,你還、你還要我嗎?”

“要呀。”

人交給了晏汐照料,崔溯心裏的疑惑日益加深。晏汐絕不會是因為得知謝初雲車禍一事才倉促回國,按照她的分析,她應是在車禍發生前就已回來。

不然該怎麽解釋那天她回眸一瞥望見的熟悉側臉?

晏汐回國了,作為晏汐的朋友,姐姐呢?

她守在病房門口,直等到晏汐從裏面出來,她猶豫再三,鼓起勇氣道:“你那位朋友,她…她傷好了嗎?”

晏汐一怔:“她昨天已經出院了。”

上工第一天毀了套送餐服,進了趟醫院,吓得【秀色珍馐】的店主求爺爺告奶奶的拜托湛榆千萬不要再出事。

湛榆溫聲應下,坐等今天的外賣訂單。

總裁辦公室,崔溯盯着軟件顧自出神。在姐姐受傷出車禍和姐姐并未回國中做出選擇,她寧願相信後者,只求那人無痛無災。

只是……

晏汐的那位朋友已經傷好出院了,念頭再度在腦海躍起,崔溯鬼使神差地下了單。心裏浮起一絲絲期待:會是那個叫做蘭之的送餐員接單嗎?

她盯着頁面,倒計時過了三秒,另一頭,湛榆指尖按下,快得竟出現殘影。

“蘭之。”崔溯握着手機眉眼彎彎。

鑒于桑塔納不經撞,湛榆換了輛經撞又低調的好車。食盒拎在手上,她開了車門,穿着嶄新的送餐服進了崔氏商廈,一路暢通無阻。

崔溯緊張地飲了口碧螺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外賣頁面的小紅點,顯示送餐員已抵達。她望向那扇門,果然聽到了咚咚敲門聲。

一如她的心跳。

“進。”

湛榆撐了撐帽沿,屏着呼吸推開門。

室內靜悄悄,她還是一副美少年裝扮,嗓音清澈,眼睛明亮,規規矩矩将餐具從食盒端出來。

崔溯目不轉睛看着,始終望不見她的正臉,她暗暗急躁,音色清脆如玉:“你,擡起頭來。”

作者有話要說:湛榆:馬甲不能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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