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她喊了姐姐, 她說了想念, 于是湛榆縱使有再多的醋意羞惱, 也被她的柔情安撫。像極了被順毛的貓,眼睛閃爍着喜悅的光, 泛開萬千星輝倒映在崔溯心上。

身份被戳穿了, 湛榆動容地抱着伏在她身上的女人, 手臂柔軟地環着她腰肢,低聲一嘆:“阿溯,我回來了。”

崔溯眼裏的淚搖搖晃晃差點因此砸下去。她嗚咽了一聲, 埋在她脖頸, 呼吸帶着輕微顫栗。

饒是三年,也怕了分離。

生離與死別常常被放在一處, 可見生離的痛與死別是不分伯仲的。陷在熱戀的少女遭遇無情拆散,咬着牙還要證明她們情比金堅。

姐姐離開的那晚,崔溯赤着腳站在窗前吹了一夜的風,面上無悲無喜,心裏卻是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塊。

人都回來了, 天大的喜事,她不想哭, 可姐姐那句低沉的嘆息飄進她心口, 掀起舊日沉甸甸的情愫。一時間, 她便果真成了墜在枝頭的成熟鮮果,搖搖欲墜。

湛榆的手輕拍在她脊背,忍不住去嗅她的發香。懷裏的人是真的, 存在發間的香是冷的,她再次揚唇笑了出來:“好想阿溯啊。”

崔溯受不了她說想,忍着淚吻過去。

三年不曾親近,兩人似乎都含蓄了不少,那吻如蜻蜓點水,如貓爪撓過柔軟的毯子,如落葉浮在平靜的湖面,一點點的,謹慎虔誠滿含情意地将疏離驅散。

唇瓣相貼,湛榆惬意地阖上眼。溫柔細致地描摹那美好的唇型,矜持着,耐心地,仿佛把時光拆作了細碎零件,不厭其煩又自得其樂地開始了唇上旅行。

一次次的逗留,未曾深.入,唇與齒的親密邂逅。氣息交換,憑着本能的習慣,多少還是受到了時間的影響。

這個吻綿長純情也生澀,有種初吻的清甜浪漫。

良久,崔溯慢吞吞地睜開眼,笑着輕聲說了句‘喜歡。’

再喜歡不過了。

“我喜歡身上有姐姐的味道。”情話纏綿甜膩膩的,卻完完全全是她說的出來的。

她十八歲就敢義無反顧的把自己獻了出去,到了二十四歲,很多不懂的,都在漫長的等待裏想明白了。

一寸光陰一寸金,春.宵一刻值千金。

揪着她領口,崔溯彎了彎眉:“要不要?”

湛榆很是意動。舌尖抵在上颚,她猶豫再三,終是狠心道:“眼下我還是蘭之,不能在你這留太久。”

“那又如何?只要我想,你想留多久都行。”

“那樣不好。”她從床上坐起身,崔溯沒攔着她反而順手扶了她一把。

湛榆順勢攬她入懷:“我的女人怎麽能夠和‘外人’有染?傳出去名聲不大好聽。不說別人,我自己都覺得別扭。”

“是嗎?”崔溯笑吟吟看她,手指不安分地繞着她長發:“才三年,姐姐給哪兒染了這麽多臭毛病?”

被說臭毛病,湛榆噎得不輕。好在對待女朋友她有的是溫柔耐性:“我的意思是,阿溯只能是我的。”

受夠了分別的苦,每時每刻都想要占有。她如此,崔溯何嘗不是?她能說出剛才那番話,純然不想和姐姐分開。

她眼睛低垂着,看着兩人十指交握的手:“大不了我去和爺爺說,他都肯同意你回來了,若我執意和你在一起,他老人家管不了許多。”

說到底還是翅膀硬了,脾氣也硬了。

湛榆搖頭:“我和爺爺是君子之約,就是要毀諾,怎麽能讓你去說?”

她不肯讓步,崔溯也沒辦法逼她:“那你就還是蘭之,我還是崔總?”

“嗯。”

“姐姐好固執。”她笑得開心:“固執有固執的好,如果不是固執,姐姐哪裏會心甘情願等我三年?”

抱着她胳膊,崔溯想起一事:“你把美瞳摘了可好?姐姐為了騙我做了那麽多僞裝,倒真是處心積慮。不給看臉,看雙眼睛總行吧?”

“行。那我中午來時記得摘了。”

敲門聲已經是響了三遍了。偏偏房間裏的人恍若未聞。崔溯害羞地親了親她的臉頰:“姐姐別動,我給你穿好衣服。”

她不說湛榆還未發覺,之前襯衣被人解開了扣子露出雪白香肩,眸光輕瞥,她含笑地點點頭:“嗯。”

年少就在一起,該做的都做了,該看的也都看了,如今這身子完全長開,喜歡和好奇都屬正常。阿溯想和她肌膚相親,她也想。阿溯好奇她的身體,她也……

湛榆指尖動了動,時間賦予美人的恩澤,她也想細細看盡。

成年人的生理反應,食髓知味後的貪戀渴求,并非聖人,實乃人之常情。

玉白的指節溫柔劃過衣領,解開的兩顆木質扣子盡職盡責地封鎖了如雪的肌膚。崔溯流連地望了眼,便是衣角都為她抻平:“姐姐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

湛榆起身,摟了她的腰安安靜靜抱了會,牽着她的手走出隔間。

助理唯恐大小姐真得做出對不起愛豆的事來,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門砸得哐哐的。霁塵雪難道不該是洵太子的嗎?怎麽能看上不知哪竄出來的小白臉?!

小白臉都進去多長時間了!十五分鐘!門再不打開,她頭頂的天都要塌了!

好在,門開了。

崔溯冷漠如斯地坐在窗前,柔嫩的手端着白瓷碗,一時竟分不清是她的手白,還是那瓷碗。

房間沒什麽奇奇怪怪的味道,彼時的助理恨不能有個狗鼻子再來雙火眼金睛,她不客氣地瞪了湛榆兩眼,想識破她到底是哪來的男狐貍。

好端端的美少年怎麽就想不開當工具人呢?大小姐就是再喜歡你的身子,你也是工具人呀!

她恨鐵不成鋼,看來看去,慶幸沒發生什麽不可挽回之事。她可以單身,她粉的CP絕不能BE!

“看什麽呢?”崔溯不滿地出了聲。

助理收回目光,謹小慎微:“想問問總裁大人有何吩咐?”

她肚子裏那點鬼主意,湛榆都看明白了,遑論身居高位的崔溯。

天氣暖和,菜品尚有兩分餘溫,既是姐姐送來的,崔溯半點不嫌棄。吃了七分飽,她放下筷子,湛榆貼心地從兜裏抽出絲帕遞給她。

一如當年。

這長年累月養出來的默契驚得助理快速地眨了眨眼。

作為合格的金牌送餐員,湛榆收拾好餐具放進食盒,舍不得就此走開,作用着少年清朗的嗓音,她問道:“飯菜可合您口味,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嗎?”

崔溯幽幽看她:“尚可,差了點心意。”

紅唇微掀,端的是高冷傲然,言簡意赅,很有霸總風範。

湛榆秒懂:“那我中午再來。”

這就是要走的意思。崔溯克制着不舍,垂眸翻開桌上的文件,沒吱聲。

她人走出門,助理詭異的察覺總裁大人陷入一股哀沉不舍的情緒,她驚得不知所措。眨眼,那個冷然冰冷的總裁大人又回來了。變臉似的,且比以往彌漫的氣息都要冷。

她凍得打了個寒顫,這低氣壓,誰受得了?粉對CP她怎麽就這麽難!

堵在喉嚨想要勸說大小姐多顧念顧念遠在他國的女朋友,諸如此類的話就是給她八個膽子也不敢說出來。

回到【秀色珍馐】,湛榆請教了店裏的大廚,準備親手為女朋友做一頓充滿愛心的午餐。

同樣的菜不同的人做出來口味存在差異,大廚做菜都有自己的訣竅。一般情況下蔣師傅不願理睬,可就連店主見了這人都得畢恭畢敬,想也知道這位不是他能得罪的。

能找上他,或許正是他的機會所在。

在蔣師傅細心地指導下,湛榆把握住了訣竅,難得的超常發揮。做出來的菜比不得店裏的口味,但……已經不錯了。要知道她之前的廚藝,堪堪在能下咽的水平。

教了這麽一個廚藝稀松的矜貴徒弟,累得蔣師傅坐在凳子直抹汗。

眼見大小姐在廚房賣力練習,店主走過來拍了拍蔣師傅的肩膀:“不錯。”

有他這句話,升職加薪沒跑了。蔣師傅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臉慈祥地進了廚房:“蘭之,還有哪裏不懂的?”

湛榆還真有兩點不懂的,一人問,一人耐心教,蔣師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小祖宗的廚藝往上提拔了一小截。

凡事一學就會一點就通的世家女,愣是在廚藝上少了點天賦,然而這都不是問題。

阿溯想吃她親手做的飯菜,她難道還能不做了嗎?

十一點二十五,崔氏商廈總裁辦的訂單多了行大寫加粗的備注:主廚:蘭之。

菜鳥主廚光榮上任,為心上人洗手做羹湯。

十一點五十五,湛榆頂着一衆頂級大廚匪夷所思的眼神,拎着食盒開車送餐。

一上午,開完會崔溯沏了杯茶慢慢等。她們這般,好似高中生背着家裏談戀愛,偷着藏着,就貪那分甜。她眼睛漫着笑,捋了捋耳邊的發絲,問助理:“好看嗎?”

“好看呀!”

當初支撐着她從底層打拼上來的動力可就是總裁您的美貌啊!

“哦。”崔溯擡了擡下巴:“出去吧。”

“……”

可惡!用完就丢!

助理哭唧唧出門,正好碰見拎着食盒走來的湛榆,她壓着喉嚨惡狠狠地威脅道:“我告訴你,裏面的人已經名花有主了,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那不是你能攀折的!”

“哦。”湛榆溫溫和和地彎了唇:“多謝提醒。”

她從容推開門,助理被她含笑的眼晃得怔在原地:怎麽…這、這雙眼睛……

她拍了拍臉,扭頭看到總裁大人趁着小白臉擺放餐具時偷偷摸過小白臉的腰,暈暈乎乎地替兩人關好門,老老實實守在門口。

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呀。

她激動地臉色漲紅,粉了愛豆多年,真人走到面前竟然不認識!

天啊,她到底和愛豆說了什麽蠢話?!腦子真是鏽掉了,大小姐癡戀一人,怎麽會被一個小白臉勾了魂?

這哪裏是什麽小白臉?是她的愛豆,她的愛豆回國了!!!

摘掉了美瞳,映出那雙溫柔和煦的眸,崔溯心癢癢的傾身親吻她眼皮,軟軟的吻落下去,湛榆笑意盈盈。

拉着她手并肩坐在窗前,仿佛看不夠,崔溯懶得動筷,恃寵而驕:“姐姐喂我。”

這投喂的差事湛榆做得熟稔,以前在異國他鄉午夜夢回她想的最多的便是阿溯有沒有好好用飯,大抵是分開第一年,元圓聊天時特意和她提過的那句阿溯食不知味入了她的心。

那是她三年間得到過的關乎心上人唯一的信息。

此後被崔老爺子幹涉,大學室友們再沒和她提起過阿溯。平時聊起,僅僅是無關痛癢的事。

“姐姐?”崔溯柔柔喊她。

湛榆執了筷子,舉止優雅,伴着窗外斜斜灑落的春晖,美成了一幅畫:“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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