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節

死人,“你還說你住的地方被那鬼東西包圍了,想起來了嗎?”

“可能是有這麽一回事吧,”白衣人似乎是想起來了,說的話卻叫人詫異,“但我不是他。”

“可你們長得……”

葉風城敏銳地察覺到什麽,他攔住還想說什麽的尹靜,自己和那白衣人對起話來。

“你确實不是他。你是誰?”

“我是誰?”白衣人自嘲地笑了笑,“我忘了。我只記得我已經在這裏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已經忘記大部分東西。但我的确不是他,只是用了他的容貌。”

“你說我身上有那個人的咒?那個人是誰,月下的白發人?”

葉風城單刀直入,問了那個最令他在意的問題。

“是。”白衣人皺着眉,顯然是自己也覺得費解,“你就當我說錯了罷。明明那人早就死了,是萬萬不可能有機會給他下咒的。”

他無法說服自己,動搖地又加了一句,“可這感覺又的确是那個人。”

“殺他的人是誰?”

“你們口中那個寫信的人。”

“這咒要怎麽解?”

“你問了和那個闖入者一模一樣的問題。”

“他有說自己姓甚名誰嗎?”

其實葉風城自己也知道,這闖入者應該就是葉高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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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高岑應該是發現了畫中秘密才找葉江臨将它要來。

這麽多年,他又怎麽會沒來過這裏?

“他沒說,但他身上的氣息和你很像,應該都是我主人的血脈吧。”白衣人低下頭,“至于你身上的咒,我不知道。我連這咒誰下的都不知道,又怎知解法?”

說完這句話,那白衣人就再不搭理他們,繼續那副未完成的畫。

尹靜壯着膽子過去看了一眼,驚詫地發現那畫上空無一物,一點都不像有人認認真真畫了許久的樣子。他再定睛看,發現原來是白衣人落一筆,上一筆就消弭不見。

無論怎樣都是徒勞,紙上就像大雪落過,白茫茫的真幹淨。

“主人,這……”

葉風城稍稍坐直身體,像是壓根就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似的,等那白衣人畫完。

他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只知道這兒的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到那白衣人再度擱下筆,光照都沒有分毫改變。

“你們不該來這裏。”

白衣人對着自己的畫呵了口氣,要不是尹靜去看過,只怕就被他哄騙了去,真以為他畫了什麽精妙絕倫的玩意兒。

“為什麽?”

“這裏快要支撐不下去了,”他目光裏透着點難過,可表情是茫然的,像是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難過,“我想起來了一點東西,也就真的是一點而已。沒記錯的話,這裏是他生前最後一幅畫。他畫完沒幾天就死了……這麽多年了,久到我都快忘記他長什麽樣,對我說過什麽。”

“他的法術快失靈了,這裏也是時候重歸虛無了。”

白衣人說這話的時候,那種大廈将傾的覆滅感倏地濃重起來。

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團白光裏,漸漸變得面目模糊起來,應該是開始消散了。

“你有名字嗎?”

葉風城毫不在意這裏正在崩塌,目光緊緊落在他身上,想要問出最關鍵的事物。

“也許有吧,但是我不記得了。我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我不過是他留在畫中的一縷執念,如果不是他執念太過,我也不會留得這麽久。”

“這裏支撐不了多久了。”

說完,他們的腳下又搖晃了一下。

許多畫面從他們面前飛逝:被封存在此的葉家往事,還有一些模糊的人影。一切活生生的事物都變回了普通的水墨,而那墨跡好似被暴曬過,變淡褪去,剩下一片空茫,就如那白衣人永遠不會完成的畫。

“怎麽出去?還是說要留一個人下來?”

尹靜問道,明顯是做好了這白衣人突然發難的準備。

“我留下……”

白衣人嗤笑一聲,打斷了他,“從那裏出去,你家主人流着他的血,我是不願留你們陪葬的。”

他給他們指了一條路。那條不能稱之為路的路仿佛是憑空出現,劈開明亮得要将人吞噬的白光,露出外面真實的世界來。

也不知他們去了多久,外邊已經天光大亮。

遠方傳來喧嚣人聲,似乎是葉懷瑾帶了人來找。

“主人!這裏要沒了,我們……”

見到出口,尹靜激動不已,想要立馬拉着葉風城出去。

“走吧。”

白衣人也催促他們。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可葉風城仍舊固執地站在原地。

這裏将要永遠消失,可那個謎題的答案仍差最後一環。

葉風城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他和你說了什麽,告訴我!”

突然提起那個創造出自己的人,白衣人非常的困惑。

“你一定記得的。”

他是那個寫信人的執念所化。哪怕過了千載光陰,只要這白衣人仍在此處就說明那執念從未變過,只是被刻意地遺忘了,不肯想起。

他們靜靜地對峙,不同的是白衣人正在同化,而葉風城在尹靜焦急的呼喊中靜靜等待。白衣人的大半個身體都沒了,只剩一顆頭顱和小半個胸膛。

“我想起來了。他說,他是一個罪人。”彌留之際,他突然開口,“我殺了自己相依為命的兄長,所以我的餘生都活在後悔裏,我不後悔殺他,我只後悔我沒有随他而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是他,而是那個絕望地給江先生寫信的年輕人。

“回你們該去的地方。”

他阖上眼睛,不再言語,靜待命運的降臨。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葉風城就反抓住尹靜,毫不遲疑走進了那片黑暗裏。

生門搖搖欲墜,他們每走過一步,身後的東西都被吞噬進白光裏頭,反倒是黑暗顯得真實一點。離外邊的世界只有一步時,眼見那出口将要消失,他們身後突然有了一股推力。

先出來的是尹靜,然後是葉風城。

尹靜驚魂未定地看地上那副變得斑駁殘破的舊畫,仍是不敢相信他們真的出來了。

“看。”

當上頭附着的術法消失,那畫上原本畫的東西慢慢顯了形。

原來是那白發人。這畫裏的他沒有幻境裏的陰鸷和邪氣,而是噙着一點淡笑,擁了滿懷月色。

尹靜還想多看兩眼,卻見那畫上憑空起了火焰,把它燒得灰都不剩。

·

拾壹。

·

寂靜如死城的文贛城裏仍是一片朦朦的黑暗。

沒有太陽,自然不會有日升日落,每一天都和前一天沒什麽區別。

唯一有區別的是裏面住着的活人。葉惟遠聽過這裏的傳說,傳言裏那些犯了殺孽、為天地所不容的魔頭都會往這裏來。可他從未親眼見過這些人,好似傳言不過是傳言,其實并不存在。

起初他還有記日子的習慣——每一次天亮,他都會在床沿上刻一道深深的刻痕。後來他被幽禁在這荒蕪的宮殿裏,就漸漸地麻木了,也懶得在費心去記究竟過了多久。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日子其實是沒有意義的東西。他能活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覺得膩味,但過去他好像每一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生怕什麽奪走那本就不多的時間。

他不是沒想過走,但他根本想不到離了這裏又能去哪裏——城中到處是詭異的傀儡人,它們是那魔物的眼睛,替他監視着城中發生的大小事務;再遠點,出了城,就是那一望無際的遼闊雪原。沒有青雲,也沒有刀刃,他拿什麽去面對那群虎視眈眈要他命的人?

葉惟遠從自己住的地方往外望去。黑黢黢的天,別說月亮了,連星星都沒有,沒什麽好看的。

過去,每到月亮最圓的那幾天,司徒就喜歡找他去喝酒。撩人的熏風,醇美的酒和一片融融的月,哪怕是他這種不解風情之人都禁不住要沉溺進去。

這是唯一讓他忘卻一切的法子,哪怕短暫得只有片刻。

許久後,他從假寐中驚醒。即使睡着了,他對周圍的變化也還是敏感得很。

原來是面前的那盞燈裏最後一丁點油燃盡了,他沒想再點上,就在黑暗裏靜靜地睜着眼睛,像個飄蕩的鬼。燈火初熄,許多東西就再也醒不過來,跟得了不治的病一樣。

快到那個時候,他披上外衣出了門。

長長的甬道百轉千折,他都不知道這裏到底有多少房間,房間的盡頭又是什麽東西。

重新來到燈火通明的地方,他有些難受地偏過頭。宮殿的一隅,燒着長明不熄的燈海,裏面應該是尚未提煉過的鯨脂,散發着催人作嘔的濃烈油腥氣。

“你今天來得很早。”

正殿的中央是那孩提模樣的木頭人,也是這片魔域的主人。

它站在椅子上,面前擺着副棋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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