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節

枯燥的等待,還等不來任何東西。

可他讓他等了自己這麽久,居然到這一步還要來遲。

“我現在就來見你。”

頭頂的太陽越升越高,他們重新開始了尋找。

突然,青雲停下腳步,嘶鳴着擡起頭。

不明白青雲為什麽不再前行的他也看了看天空。

“這……這不可能。”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卻忘了這樣直視太陽會刺痛眼睛,“為什麽會這樣?”

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之中,他屏住了呼吸,生怕看錯看漏了一分。

“為什麽……?”

在他們的計劃裏,十日之後将有日食。日食這種大異象定會催生大亂,而魔域裏的那東西定然也是盯上了這機會,想要趁機出世,因此他們須得在日食前找到魔域的真正入口。

但現在日食已經開始了,比他們那麽多人推算出來的日子早了整整十日。

為了推算這個日子,葉風城幾乎用上了一切手段,每一種法子都指向了十日後的那個日期,而不是今天。但由不得他是否相信,那一線黑影就開始吞食起太陽,将天地帶入那片初生的黑暗和混沌裏。

人是最不可和天命抗衡的,絕望的陰雲籠罩在葉風城的心頭,怎樣都無法驅散。

眼見天光一分分地黯淡了下去,而天幕的盡頭,那顆魔星慢慢地在天幕裏凸顯出來,像吸飽了天下戰亂流過的血,那不祥的紅光越來越盛,直到再無法被忽略了去。

“什麽聲音?”

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青雲載着他擡腿狂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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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風城回頭去看,他們先前站立的那塊土地已經淪陷。

與此同時,地面劇烈搖晃起來,像是深處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一樣。

地面裂開一道巨大的裂縫,将他們腳下的分為無數塊。

眼見裂縫蔓延地越來越快,終于超過了青雲的奔跑速度。

他和青雲毫無準備就直直地掉了進去。

巨大的吸力将他和青雲分開了,他們向着兩個方向落去。

黑暗裏一雙雙貪婪的眼睛睜開了,是從未見過活人,盼望有新鮮血肉填補饑餓的死人的眼睛。

它們朝着他落下的方向,伸出了瘦骨嶙峋的手,想要将他撕得粉碎。

而最底下是地獄來的業火,煎烤着這群永不超生的惡鬼,讓它們用破碎的喉嚨發出嘶啞的哀嚎——起初只有一兩聲,漸漸傳染給了這裏所有的鬼,萬鬼哀泣,瘆得人心裏發寒。

葉風城握緊了手中的刀,任憑自己像一片落葉一樣落了下去。

如果墜落的盡頭就是魔域的話,那麽他不該感到害怕。

這一次沒有任何東西再能接住他了。

也再不會有。

·

他閉上眼睛,明知是幻覺還是忍不住沉溺在春日的殘影裏。

因為是早春的緣故,天還有點兒冷,但這沒有關系,陽光落下來就是溫暖。

他閉着眼睛,不願意醒過來。

藤蔓上結滿了沉甸甸的花朵,風吹過,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偶爾有一兩片花瓣落在他的臉上。即使不睜開眼睛,也能想起那水洗過一般濕潤明媚的色彩,鮮活得好似世間都不再有了。

那少年就是在這時來的——他自以為自己手腳很輕,卻不想在習武的人的耳朵裏,那聲音無異于雷鳴。他想睜開眼睛,卻被無名的倦意拽着眼皮下沉,怎樣都無法看清少年的臉。

——反正也是無關緊要的人,有什麽好看的?

·

如果那時,那少年撩起滿庭的花來尋他時,他沒有裝睡,沒有覺得不耐煩,而是睜開眼睛看他。

如果那時他有握住他的手……

是不是結局會有所改變?

·

“那時你找到了我。”

“現在換我來找你了……”

·

再回不去的美好時光,請務必保持記憶裏的這副模樣。

·

拾玖。

·

最終,葉惟遠還是沒能得手。

千鈞一發之際,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頓時他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再握不住手中兵刃。除了使不上力氣,他的太陽穴像被人揍了一拳,血管暴凸,突突跳動,眼前一片模糊的血霧,耳朵裏全是尖銳的蜂鳴,就連刀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不見。

哪怕早已有所預感,可在這種壓倒性的力量差距下,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緩緩跪了在了白發人的跟前,雙手交疊,頭顱低垂,露出渾身的破綻來。

這引頸受戮的姿态取悅了棺材裏的葉泷水。

“本尊早已預料到你會來。”

他緩緩地坐起身,途中倒抽一口涼氣——哪怕再怎麽小心都還是牽扯到了胸前的傷口,使得一片濕潤的紅在雪白的底衣上洇散開來。

兩根冰涼的手指托在葉惟遠的下巴上,迫使他擡起頭來和自己對視:當所有的僞裝都被剝離,葉惟遠眼睛裏那些真實的絕望、恐懼還有恨展露出來,雜糅都一起,形成了一種複雜得連他本人都說不清的情緒。

葉泷水像是從未認識過葉惟遠一般将他看了又看,好似在看什麽劣質的失敗品。

“你在恨誰?恨我?恨我把你變成這幅不人不鬼的樣子嗎……笑話,葉惟遠,我告訴你,你早就入了魔,本座不過是從身後推了你一把,你會堕落成這樣完全是因為你心裏有欲望。”

葉泷水的兩只眼睛裏都藏有玄機:重瞳的是右眼,能通人心也能見鬼。

“你說得也對,這裏的确不需要兩個主人。只是……你不會妄想你可以贏過我吧?”

他們二人離得很近,葉泷水幾乎是貼着葉惟遠的耳廓講話。

在他的口中,葉惟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跳梁小醜,他早已勘破只是不說,就在此處等待他自投羅網——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就已落了下來,将他們所有人裹住。

“你以為,我在吃過一次虧後還會相信你們葉家的人嗎?”

葉惟遠被他壓制得死死的,除了間或的顫抖,根本就無法作答。

“留你一命不過是因為你這身子對我來說有點用處。”

葉泷水的左眼是他十三歲那年偶然得來:當時他被惡鬼傷了左眼,于是幹脆将鬼的眼珠剜出來裝在了眼眶裏。平日裏他會用幻術将這鬼眼遮掩起來,但每當他使用的力量,幻象剝離,鬼眼便露出原本的模樣:沒有眼白,整只眼珠都是沉不透光的黑。

看久了,像是要把人的魂魄都吸進去似的。

确定葉惟遠已被鬼眼魇住,他嘴唇不動,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已脫離了人的範疇的古怪嗚咽。

這陰森森的嗚咽乍聽之下毫無韻律,可仔細琢磨的話便能察覺出這音節裏帶有某種幽深的隐喻,像是在驅逐着不知名的猛獸,又像是戰争前的號角。

這便是魂魄間溝通所使用的偃語,相傳只有過去那些能通鬼神的大巫才可掌握使用,流傳到現今早已接近失傳。偃語沒有個确切的形式,流傳下來的咒語大多是當年祭祀時使用的歌謠。

經歷過那個大陸一片蠻荒、巫術橫行的年代的葉泷水重複頌唱着這一個小節。他唱得越來越快,直到陰冷的風自他們腳底而起,形成了旋渦将他們包裹在其中,甚至隔絕了岩漿的滾滾熱浪,讓他二人的皮膚上結出了一層細密冰霜。

那只詭谲的鬼眼裏清晰地倒映着葉惟遠身上發生的一切:人有三魂七魄,葉惟遠最先熄滅的是肩上的兩團火焰,然後是頂心的。三魂熄滅,此人就不再會有自我意識,沒有意識就不會反抗,如待宰羔羊般任由葉泷水将他剩餘的七魄也抽出。

對于移魂一事,葉泷水處理得非常謹慎,生怕漏放過了葉惟遠的一魂一魄,一定要确信被他抽出來的魂魄已被徹底碾碎,生生世世都不得入輪回轉世後,才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葉惟遠的眉心點了一點殷紅的血跡。

若是在他的全盛時期,奪舍這種小事簡直可稱得上是信手拈來。可他當年被葉琅瑄重傷,不止是肉身上留了怎麽也無法彌合的傷口,魂魄也被傷到——有一魄被泷水吸入刀內,永世不得超生。

奪舍本就是逆天道而行,殘魂奪舍更是兇險萬分。

那點血跡鎮住了葉惟遠失了魂魄的軀殼,不讓它死去。

“本座的鬼胎被葉風城給毀了,就用你的身體湊合吧。”

李襄君腹中的鬼胎才是葉泷水最想要的軀殼:一是嬰孩魂魄力量弱,二是鬼胎本身就是邪物,更與他的魂魄相合。想起鬼胎就定會想到他的這步棋被葉風城攪亂,他冷哼一聲,将額頭貼在葉惟遠的額頭上,低聲念起另一則咒語。

和充滿了侵略性的前一條不同,這咒語是過去的巫們用來移魂的,乍聽就如催眠用的歌謠,咿咿呀呀,溫柔綿長,尾音裏帶了點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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