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在去見BOSS的路上, 艾利遇到了女主角蜜拉。

《光明之主》的男主角都見了,再見一個女主角, 也沒什麽意外。

只是, 他現在對主角團萬分警惕,絕不想多沾上點邊。

大名鼎鼎的女主長啥樣, 艾利只大致掃一眼,就非常警覺地不看了。

就因為這個心理,他完全沒發現聖女小姐的表情變化, 更沒發現, 他就這麽正常地走過來, 便營造出了一種欺淩弱小的可怕效果——

聽着誇張了點, 但事實差不了多少。

類似于一個巨大燈泡從天而降,不提前打個招呼,就把萬裏內唯一算得上的亮的小光點蓋了過去,周圍的環境全都由黑轉亮。

現實世界倒沒有真的大放光明,因為聖殿之中,最少不了的就是照明的光。

只是一種感覺,與尚且不知身份的少年一接觸, 所有人的心中都會騰升起異樣。

具體的表現有多種, 包括下意識不想傷害他, 想要靠近他, 尊敬他……

魔力極其稀薄的普通人是這樣, 光明之力強大的魔法師更是如此。

而且奇妙的是, 光明之力越強, 對少年本身産生的感應,就越是明顯。

這也就意味着,走在光明聖殿這種人人都有光明系魔力的地方,艾利就是一顆誰都能第一時間發現的大燈泡。

只有把他丢到千米之上的高塔上,感應才能被暫時隔絕。

可現在,他已經(被迫)下來了。

燈泡啊不太陽如今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瓦,自以為敏銳地暗中觀察着四周,在心裏嘀咕:‘這些人,是沒見過像我這麽霸氣威猛的犯人嗎?怎麽一會兒就冒出來幾個人圍觀我,眼神還都那麽詭異,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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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形象可能真的太威武了。

不然,待遇怎麽能好成這樣。

艾利腦補過自己會被怎樣,最合理的情景,參考了影視作品裏常見的倒黴炮灰路線:

先被鐵鏈子捆住,然後被兇神惡煞的壞人一路拖走,少不了流血流汗流淚,說不定還要被嚴刑逼供,總之,怎麽慘就怎麽來。

結果劇本被掉包了。

艾利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正在被送往動物園的大熊貓,“游客”及“工作人員”激動萬分,可又不好表現得太熱情,便在旁邊目光灼灼地觀賞。

——喂!你們這樣搞不行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麽代入……

——完個球。突然一緊張,同手同腳了。

渾身不自在的詭異感覺乍現。

艾利先被押送他的騎士自覺提衣服,回頭看了一眼,人有點麻,但到這一步,姑且還忍得住。

他走,他健步如飛。

聖女小姐一行人呆呆地望着他,臉色莫名有點蒼白。

事先絕對沒打過信號,可就是有人不停與他們巧遇上,看到紅發少年,表情變化莫測,什麽眼神都有。

艾利還耳尖地聽到有人驚呼:“那是未來的聖女?不對,他明明是個少年。光明神在上,難道另一位神的寵兒降臨了嗎。”

‘不是聖女也不是神的寵兒,哼,我是邪神!’

他的逆反心理發作,一時龇起了牙,臉上擰出自覺最像“邪神”的表情,瞪向正在旁邊暗中“觀賞”自己的路人。

兇狠!猙獰!邪惡!

重要元素都集齊了,确實很邪神。

然而,又由于缺少了更重要的“敵意”,這位“邪神”想表露的東西,似乎完全沒有傳達到。

“啊!”

順應內心的指引來到這裏的路人,有的是負責守衛聖殿的騎士,有的是在聖殿輪值的祭司。他們紛紛捂住胸口,心髒砰砰亂跳:“這這這,也太可愛了!”

艾利:“…………”

感情他的形象并不威猛。

害!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氣成邪神了!

現在新晉“邪神”非常生氣。

神出鬼沒的提拉a夢不知道去哪兒了,他也有點擔心。

自打跟拉尼亞斯對視,提示的存在感就徹底消失了。

他以優雅姿勢落水,在水裏撲騰時,好像看到了一點點疑似對話框的東西。

但那時候艾利頭暈眼花,判斷不出來是不是錯覺。

情況越來越不對。

看起來風平浪靜,光明聖殿對他的态度似乎很好,一點不像要把他咔擦宰掉的樣子。

越這樣越有鬼,艾利開始試圖套話:“你們要帶我去哪裏?之前為什麽把我關到那上面啊?哦對了,我好困好累好餓,走太快了腳還痛,能不能休息……”

還是沒用。

押送他的騎士聽說他身體不适,本能地停了停。

但他們反應得也很快,欲言又止後,只說道:“教皇陛下要召見您……你。”

艾利盯着他們身上跟費爾同款的盔甲,腦筋一轉,撇去肯定問不出來的問題,開口道:“那你們知道趴——咳,費爾在哪兒麽?一個經常暴躁跳腳的紅毛,我和他應該是一起來的。”

顯然是費爾同事的騎士說:“如果你問的是紅發的費爾,那我們不知道這個人。”

艾利:“啊?”

騎士:“如果是前神聖騎士的費爾閣下,他正在接受教皇殿下的接見,應該就快要離開了。”

神聖騎士,那頭龍跟光明聖殿的關系還挺深……怎麽變成“前”了,哦,是不是因為交完了貨,這家夥就開開心心地走了?

不過,紅發的費爾跟前神聖騎士的費爾,又有啥區別?不都是同一個人麽。

艾利琢磨不出來因果關系,憋着一肚子氣,被領到了地方。

他的面前,是直通向高處,足有幾百層的雪白長梯。

冰髓晶鋪成了這條通道,此情此景,仿若回到了不久的從前。

艾利手裏沒有琴,無法再讓冰髓晶裏的靈魂逃出封印。

他莫名産生了一絲心酸,熟悉的憤怒也一擁而來——好想把随意踐踏生命的家夥拖下來,按住頭暴打一頓!

也只能想想,現在的他自身難保,哪還能揍人。

“不住持儀式的時候,教皇殿下通常都在星塔內處理公事。”

送他來的騎士解釋了一句,居然就表示,後面的路不送了,你辛苦點自己上去吧:“只有陛下提前下達過指示的人,才有資格進入星塔。”

艾利:“好,意思就是已經保送黃道十二宮了,接下來本青銅聖鬥士要獨闖教皇廳,單挑教皇了。不對,在這個設定裏面,我明明更像倒黴催的雅典娜。”

這個世界的人聽不懂他的怪話:“?”

艾利捏起拳,奮勇向前:“忍了這麽久,我也受不了了!管他是死是活,沖了!”

宛如一頭氣勢沖天的豹子·因為很弱所以是幼年版!

安靜了這麽半天,紅發少年噠噠噠沖上臺階,旁邊的神聖騎士一臉“=口=”,以他們的身手,居然都沒及時攔住。

艾利的氣勢擺在這裏,但實際落下的腳步都很輕。

他刻意沒有用力去踩,為了減少接觸面,還拼命擡高他現在的短腿,努力多跨過幾級臺階。

連這幾次跨累了,不得不中途停下來喘口氣歇歇。

歇的同時,艾利的目光往旁偏移,看到了一抹空。

好家夥。

他的恐高症又要發作了。

不裝逼往高裏修,難道會死嗎!

被稱作星塔的建築物,顧名思義,就是一座塔。

它位于光明聖殿的最中央,其他所有大小殿堂都以它為中心,将它環繞簇擁。

從外面的城市內向上仰望,能看到聖殿最高處露出的華麗塔尖,無時無刻散放着如星辰般的光輝,那就屬于星塔。

被四面牽引而來的長梯托離地面,懸空而立,下方是作為基石的這座山峰中間,無端裂開的巨大縫隙。

艾利是從北面的長梯上來的,其他方向的臺階此時都空蕩蕩,看不到人……

不對,好像看到了!

他還沒有一鼓作氣沖到頂點,東張西望的視野中,冷不防出現了一片不是白的顏色。

一點也不陌生,是非常熟悉的赤紅。

就在他隔壁的西面的階梯間,忽然多出了一大片紮眼的紅色。

仿若大塊的紅布,從平臺起步,悄無聲息地往下鋪開。

——嘀嗒。

艾利最先聽到了這個異樣的聲響,應該離他很遠,但卻像在很近的地方響起,根本無法忽略。

——嘀嗒,嘀嗒……

“等等,不會吧!”

他猛地扭頭,幾乎是目瞪口呆着,望見一道頗為龐大的銀色影子,從隔壁的平臺踉跄着摔落。

沒有停留,那道影子一晃而過,飛快地墜向地面。

卻未曾重重地砸到聖殿的其他地方,只一瞬,它就沒入了星塔下方的極大縫隙中,眨眼就看不見了。

“費爾?!”艾利震驚了。

銀色影子的模樣雖然一晃就過去了,但他勉強認出來,那大概是一頭龍。

而長了翅膀從來不用的銀龍,他知道的,就只有費爾。

聯系到方才得到的信息,掉進山間深縫裏的銀龍絕對是費爾沒錯。

那家夥在搞什麽?

不對問錯了,是誰把笨蛋趴地龍傷成那樣,還任由他跌下去的!

鋪灑在潔白臺階間的紅布,是冰冷的龍血。

淌下了那麽多,費爾一定受了相當重的傷,此時更是生死未蔔。

艾利跟費爾的關系算不上好,遇到這種事,第一反應當然只有驚吓。

但他也沒想過費爾會慘成這樣。

傻龍對他兇是兇,對太陽神卻是實打實的真心實意,要是突然撲街,好像是有一些可惜。

“這算是他們聖殿的人自己內鬥麽?弄成這樣,也太……趴地龍!”

他扒在懸空的臺階邊緣,頂住大風和恐高,往底下瞄了一眼。

有火焰從漆黑縫隙的深處炸裂開來,可在沖破束縛,來到縫隙之上的廣闊天地前,烈火炎炎仿若遭到無形屏障的阻隔,硬生生被擋了回去。

火焰轉瞬就消失了,巨大的動靜也跟着沒有了。

仿佛方才什麽都沒發生,一切都是幻覺。

艾利張開的嘴慢慢合攏:“……”

可能是跳樓/跳雲/跳塔跳習慣了,在這兒蹲着,忽然也條件反射想跟着跳下去。

還好他按捺住了這個可怕的沖動!

咔!

上方不遠處,門開啓的聲音傳到耳中。

艾利的動作頓了頓,其後才慢慢站起來,擡頭往上看。

“……”

他秀氣的雙眉微微地蹙起。

沒有風,星塔的北門卻打開了。

仿佛在暗示,有人正在塔裏等待着他。

“神神叨叨的,裝模作樣。”艾利哼了一聲,無所畏懼地重新邁開腳步。

反正都到這裏了,沒有退路,不如直接點,看看到底有什麽怪事等着他。

啪嗒,啪嗒。

少年沒有猶豫的腳步聲,從有光的外界,傳到了意外十分昏暗的塔內。

正式走進星塔的那一刻,艾利的眼前陡然一按,仿若墜入無邊的漆黑夜幕中。

或許,眼前所見,真的是夜幕?

只不過是略縮版。

他一腳踩進跟四周無異的陰影裏,看不出地板存在的痕跡,也看不見臺階,空間沒有高低之分,一切都渾然于一色。

身在其中,就仿佛瞬間來到了另一個空間。

艾利詫異地左右打量,不管往前走還是往後退,濃稠的黑色似乎都不曾變化。

艾利努力眯眼:“唔……”

“好像是有一點點差別,那些一閃一閃的小點兒什麽?要是我近視,就完全看不見了。”

他有了重要發現。

在無論轉向哪裏都一成不變的黑幕裏,隐約存在着一些極容易被忽略的光點。

光點有大又小,但總體而言,都小到幾乎看不見。

最重要的是,它們散發的光,在純黑的背景下,都暗得等于沒有。

艾利也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麽發現的,就像剎那間福至心靈,冥冥之中的力量給了他指引。

他停在原地不再走動,再度擡起頭。

雖然還是眼前一片摸黑,看不出差別,但艾利還是感覺到,自己的目光在不斷向上攀升。

映入眼中的黑暗存在高度,一圈一圈地環繞而上,直到彙集在最高處的頂點——那裏就是夜幕的終點,萬物的中心。

可頂點也是什麽都沒有。

黯淡萬分的光點分散在夜幕的四處,本該被它們緊緊相擁的“中心”,卻不知為何消失了。

它不在自己本該在的地方,所以,灑在夜幕中的光點們,都遺憾地失去了光芒。

太久沒有亮起來過了。

要想重現昔日的明亮,除非……

“唔哇!”

艾利突然發出一聲驚叫,原因是被眼前的異變吓了一跳。

他剛還在想這些光點是什麽玩意兒,手癢癢,想試着伸過去摸一摸。

下一秒,離他最近的一顆光點,就像打了雞血般亮了起來。

铮亮铮亮,要亮瞎人眼的那種亮度。

這也就怪不得艾利會被吓到了。

他身前猝不及防亮了一片,活似突然之間被一長串霓虹燈貼臉,由暗到吓死個人的眀,恐怖片都不會這麽演。

“搞什麽啊這是——都是聲控燈嗎!”少年抓狂。

好在他的眼睛挺好,沒被吓人的亮光閃瞎。

挺過最初的變化,“聲控燈”們仿佛能量耗完,竭盡全力做了最後的掙紮,在忽閃忽閃後燃燒殆盡,消停了。

回歸原狀,黑暗重新籠罩着他。

艾利(懵逼):“……”

他傻站了半天,将剛才的怪事歸結于有人暗中搗鬼。

廢話!那肯定是有人搗鬼了。

把他叫到這兒來又不現身,總不可能是熱心腸,特意讓他來欣賞夜景吧!

“人呢?快點出來,要幹嘛直接說,我又不怕你,少弄這些名堂糊弄人。”

少年插着腰,對着黑漆漆的背景板大聲說話,氣場無比強大,看着一點也不虛。

于是,黑暗背後的人,果真被他叫出來了。

“呵呵。”

“誰誰誰在笑!”

輕笑聲從高處傳來,仿佛一根極輕的羽毛落下,恰好撓到了少年的耳朵。艾利按住自己快麻了的胳膊,嘴巴要噴火了。

“自我介紹可以留到之後。”還沒露面的這人似乎十分神秘。

他登場的方式充滿了格調,嗓音中透出空靈的清冷,仿佛不在人間:“我在頂樓,靜候您的……”

艾利不接他的套路:“唬誰?樓在哪裏,我怎麽沒看到。”

聲音的主人:“……”

少年的反應過于直接,不在預料之中。

但還在可以處理的範圍內。

在沉默中,聲音的主人做了點什麽指示,讓艾利面前的黑暗被切割開來。

無盡的夜幕頂端,緩慢投下一道蜿蜒曲折的長線,宛如黑洞延伸到了艾利的腳前。

可以踩上去,不用擔心掉下來。

道路的盡頭,就在聲音主人所說的頂樓。

然而,艾利也就踩了一腳試了試,立馬就地一坐:“我為什麽要上去?走了半天累死了!在下面說話挺好的。有啥事,就這樣直接說吧,繞來繞去的你不煩我還煩呢。”

聲音的主人:“……”

艾利紋絲不動:“?”

聲音的主人:“…………”

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又增加了……不,根源在于,艾利會是這樣的性格,極其出人意料。

這是【神】都沒能想到的。

在一陣依然很尴尬的沉默過後,通往頂樓的路徑消失了。

夜幕內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随後暗色退開,顯露出星塔內部本來的樣子。

由于艾利非常不給面子地拒絕配合,那人只能自己下來了。

艾利:“讓我看看這個裝逼犯的真面——啊噗!”

倔強的太陽冷不防咬到了舌頭。

提示還是沒有出現,但他的眼前,已經自行勾勒出了提示框的幻覺。

這家夥,長得有多好看就先不說了。

關鍵是——

他的耳朵。

在萬年前的五大種族死的死滅的滅,只剩下人類的如今,艾利看到了活的尖耳朵的精靈。

再看這個精靈的發色:銀色的,又順又直。

好眼熟哦,是不是在譬如某神殿的壁畫上,這種奇奇怪怪的地方見過呢?

太陽幼小的心靈在震顫,不祥預感陡生。

“……不會真的又來一個吧,我勒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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