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綠唧唧

衛圻原本的計劃,是要在半夜“夢話”一次,透露一下安家對他做手術的事情的。可沒想到塞恩少将講故事的催眠效果,一點不亞于他演講的催眠效果,衛圻一個不小心就睡死了過去。

不過半夜,衛圻還是醒了——疼醒的。

衛圻做了噩夢,夢裏有人按着自己的腦袋往絞肉機裏推。衛圻想要醒過來,但眼皮跟被黏住了、四肢像是被綁住了似的,別說動彈,聲都出不了。只聽得到夜晚窗外的蟲鳴聲,但是不過轉瞬,就又墜回了夢裏,夢裏那絞肉機的刀片又離近了一分。

就這樣一會夢裏、一會清醒,清醒又醒不來,只能再墜入夢裏。

衛圻難受得直哼哼,冷汗把被單都給打濕了。

塞恩少将是被衛圻吵醒的,他因為等級和意識雲的關系,本就睡得淺,更何況今天身旁有人。衛圻剛哼了一聲,塞恩少将就醒了。

塞恩少将開了床頭燈,一看衛圻那模樣,就知道他魇着了。

“衛圻,衛圻。”塞恩少将試着叫醒衛圻,因為怕驚着他,聲音并沒有太大。

這樣叫了有十來聲,然後塞恩少将就見衛圻枕頭邊的那團毛球慢慢淡了身形,然後消失了。衛圻則大汗淋漓,哼哼得越發厲害。

塞恩少将覺得不對勁。他連忙叫了種植園那邊值班的人,一邊開了大燈,拉着衛圻的手大聲叫他的名字。

這一折騰,整個別墅都敞亮了起來。沒到五分鐘,查理就帶着值班的羅蒙蒙過來了——羅蒙蒙根本沒睡,一直紮在藥房裏折騰衛圻那藥,因此根本沒耽擱,提着藥箱就來了。

“叫不醒。”塞恩少将拉着衛圻的手,言簡意赅地跟羅蒙蒙說了情況。

羅蒙蒙請塞恩少将讓開了,自己蹲在床邊查看了一二,很快就有了定論。

羅蒙蒙轉頭看向塞恩少将,做了一個手勢:“少将,恐怕要……”

塞恩少将立馬明白了,眉頭微蹙:“別傷着就好。”

羅蒙蒙定了心,轉身從藥箱裏取了根指長的針,針尖在一個綠瓶藥罐裏沾了藥水,然後對準衛圻的眉心就紮了下去,一紮就是一個指節的長度,切豆腐一樣沒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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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哼哼的衛圻突然“嗷”的一聲,睜開了眼睛。同時“噗”的一聲,一個毛球憑空出現,落在被褥上滾了兩圈,然後癱倒在床,兩只眼睛都轉成了蚊香圈。

羅蒙蒙趁機收了針——其實本可以用精神觸絲來紮的,但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這位是個S級向導,她可不敢随便伸出她的精神觸絲了,回頭她自己被折騰崩潰了,找誰哭去?

衛圻睜開眼,大汗淋漓,眼神失焦,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樣子。

“衛圻。”塞恩少将坐在床邊,拿着幹毛巾彎腰給衛圻擦汗。

衛圻好一會才轉動了眼珠,看着塞恩少将。然後他眉頭滿滿鎖緊,啞着聲音道:“疼。”

衛圻是真疼,疼得都沒心思演戲了,也沒心思跟商羊讨教。現在眼前冒出個塞恩少将,衛圻就跟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用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哀求眼神看着塞恩少将。

塞恩少将被他看得難受得厲害,但他也沒辦法,只能拉住了衛圻的手,給他擦汗。然後回頭問羅蒙蒙情況。

羅蒙蒙說道:“那個藥的成分我分析出來了一些,一顆是孕囊備孕的常規藥,一顆卻是用來壓制意識雲的。就目前來看,那藥的确是治療瘾症的,但是用量有點兒大。”

“藥呢?”塞恩少将看不得衛圻這樣子,回頭朝羅蒙蒙伸手。

羅蒙蒙頓時皺緊了眉頭,說道:“少将,我不建議夫人繼續服用這種藥物,這會加重他的依賴性,夫人會一輩子都離不了這藥的。”

“藍瑟。”衛圻還有些神智,也知道自己這是怎麽回事,他費力地抓了塞恩少将的手,說道,“不吃。”

塞恩少将眼神一變,最後只咬了咬牙,上床把衛圻抱在了懷裏。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為衛圻“分擔”一些。

“好,不吃那藥。”塞恩少将說着,又對羅蒙蒙說道,“有什麽辦法止疼嗎?”

“我試試。”

羅蒙蒙折騰了半個小時,終于讓衛圻安然地重新睡了過去。不知為何暈出來的商羊,此時也是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癱在被子上“啾咕”着睡着了。

等到衛圻睡着,塞恩少将才下了床,示意羅蒙蒙出去說話。

兩人站在走廊上,塞恩少将神情莫測:“衛圻剛才要求不吃那個藥。”

羅蒙蒙明白塞恩少将想說什麽,她跟着點了點頭,說道:“有兩種可能:一,那藥吃了之後有不适感,所以夫人不願意吃;二,夫人認為那藥有問題,所以不吃。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就說明夫人的神智,絕對不是安家說的傻子。”

塞恩少将點點頭,第二種可能,是他期盼的:“那藥的成分什麽時候能全分析出來?”

羅蒙蒙皺了眉:“最長要一周的時間。這藥裏面有大量靈藥的成分,靈藥不比其他藥劑,它是能糅合改變的,要确定到底是什麽原料,還需要大量的實驗。”

塞恩少将擡手捏了你鼻梁,又問道:“你剛才給衛圻吃的是什麽?”

“跟您吃的那種差不多,但是分量減少了不少。不過還不清楚夫人的情況,沒敢給多了,所以也無法完全消除疼痛。”說起這件事,羅蒙蒙還是面露愧色——這麽多年,她研制的藥也只能緩解疼痛,無法做到像向導那樣治愈意識雲的創傷,甚至無法替代赫拉家的藥。

塞恩少将臉色平靜,他擺了擺手說道:“那以後就用你的藥吧。加派人手幫你,盡快把那個藥的成分分析出來。至于備孕的藥……中斷的話,對衛圻的身體有影響嗎?”

“我建議繼續吃,當然不是吃卡麗妲那個。我會重新給夫人配置,他的身體也需要調理一下。”羅蒙蒙說着,腦袋裏的洞就跑偏了,她看了塞恩少将一眼,說道,“嗯,我看過達姆拿回來的檢查資料,夫人的孕囊發育很好。人工植入的孕囊,真的少有像夫人發育這麽好的,簡直就像是自己本來的器官一樣……”

塞恩少将斜眼看她。羅蒙蒙只好閉嘴,幹笑。

塞恩少将沒戳破她的心思,因為至少現在為止,他把衛圻是當自家孩子一樣疼愛着的,根本不可能有多餘的想法。

塞恩少将沖羅蒙蒙伸手:“藥。”

羅蒙蒙乖乖奉上藥瓶。

塞恩少将伸出食指劃了個弧線:“滾回去。”

“是。”羅蒙蒙笑着走人,不過走了一步又回頭,佯作正經道:“少将,夫人的備孕藥,我明天就配好送來。”

塞恩少将挑了下眉,羅蒙蒙轉眼就跑沒了影。

衛圻這一覺睡得昏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醒來的時候,他的頭還有些暈眩和疼痛,但都在能忍受的範圍內。于是衛圻扶着腦袋坐了起來,左右一看,身邊沒有查理也沒有塞恩少将,倒是有兩個球。

多出來的是個金屬球,比商羊小了一圈,圓不隆冬的,表面有十來道橫七豎八的縫,就是沒見着有屏幕或者開關什麽的。

衛圻奇怪,伸手去夠了一下。卻沒想到剛一碰,那看着硬挺的金屬球跟水糊的似的,一下子就軟塌了下去!接着又跟太空沙一樣松散成無數的細小正方體,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着,沒一會就變成了一只圓頭短腿的……這什麽玩意兒?

橢圓的腦袋,跟腦袋差不多大的身體,四根棍子似的短腿,通體上下光禿禿的,連之前球狀時候的縫都沒了。

抽象得跟幼稚園小朋友的畫似的。

“你、你好。”抽象藝術品開口了,聲音還挺好聽,奶泡正太音。

衛圻有些懵,呆呆道:“你好?”

那抽象藝術品腦袋晃了晃,開口的聲音倒有些羞澀的意思了:“我叫梼杌,是少将的精神體。它、它是我的伴侶嗎?”

梼杌的腦袋一轉,看向依舊睡得“啾咕”響的商羊,金屬腦門上立刻開了朵浮雕小花:“它、它真好看。”

衛圻:“……”孩子,你瞎嗎?

衛圻好歹忍住了這口槽沒吐出來,因為剛才聽清了——這可是是塞恩少将的精神體,要是在它跟前露餡了……等等,精神體還有能變形的?

思緒剛一動,衛圻的腦袋突然跟着疼了。他擡手扶額,拇指揉着額角打圈,剛才想什麽來着,怎麽突然記不起了?

衛圻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成瘾症給連累的,腦袋這會不太好使。

“衛圻。”這時候,房門被打開了,塞恩少将走了進來,手裏還端着一杯水,還有藥盒。

衛圻擡頭,雖然腦袋難受,但也秉着影帝的敬業精神,做出了一副可憐巴巴的委屈表情來:“藍瑟,疼。”

“把藥吃了就不疼了。是羅蒙蒙的藥,不是卡麗妲的藥。”塞恩少将的語氣軟得跟棉花糖似的。

衛圻吃了藥,見效很快。吞下肚子不到兩分鐘,衛圻就覺得腦袋裏的疼消停了下來,通體舒泰。

身體一舒坦,精神就活泛。影帝衛滿血複活,睜着一雙大眼睛,天真地看看塞恩少将,又看看梼杌。然後似乎很迷惑一般,腦袋一歪,無邪可愛地苦惱道:“藍瑟,兩個?”

塞恩少将聽了卻高興——衛圻能感覺出主體跟精神體之間的聯系。

“它叫梼杌。”塞恩少将一招手,梼杌又是搖身一變,身形徒然膨脹,化作一只漆黑大豹蹲在了床邊,黑豹很大,腦袋高出床沿一截,塞恩少将拉着衛圻的手就放了上去。黑豹似乎很喜歡衛圻,還朝着衛圻的掌心蹭了兩下。

衛圻訝異,手裏的觸感是冰涼的——這不是精神體,而是真實存在的。

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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