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綠唧唧
衛圻這會腳還有些飄,走路虛得很。他剛走到樓梯口,就碰到了上來的塞恩少将。
塞恩少将穿着一件白色浴袍,頭發淩亂,雙目中滿是紅色血絲。那些血絲看上去,像是要把他的瞳孔也染成紅色一樣。
衛圻沒來由地心裏一緊,站在原地輕聲叫了一聲:“少将?”
塞恩少将停下腳步,他站在樓梯上,跟衛圻平視。
那血色的眼看着衛圻,兩秒後,塞恩少将才移開視線。塞恩少将皺着眉頭,對衛圻扯出了一個笑,聲音沙啞道:“吓到你了。我去休息一下,你也好好休息。”
說罷,塞恩少将錯開衛圻,快步回了他的房間。
衛圻沒看到梼杌,那臺s機甲還保持着黑豹形态,留在客廳的一角。
衛圻皺眉,看向商羊:“我覺得少将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商羊沒說話,因為管家跟上來了。
查理管家端着一盤子食物,在衛圻跟前停下,勸說道:“夫人不要在意,少将這些天情緒會有些不穩。這是正常的。”
衛圻奇怪道:“盧謙和不是給少将治療了嗎?”
查理管家嘆了口氣:“實際上他們用的藥也無法治根。所以少将之前才不怎麽吃他們的藥。可是一旦情況嚴重了,那也不得不吃了。”
衛圻一愣,視線落在管家手裏的餐盤上,那有個小小的藥瓶——所以,其實赫拉家的藥跟羅蒙蒙的差不多,不過效果比羅蒙蒙的強。
那麽塞恩少将受制于赫拉家的現狀,多少是真的出于無奈,又有多少是塞恩少将在演戲?如果是以前,無論是無奈還是演戲,其實區別不大;但現在他來了,塞恩少将有了翻盤的機會,那這個是無奈還是演戲,就要弄清楚才便于行動了。
查理管家站了會,見衛圻沒有再問什麽,于是對他微微彎腰行了一禮,就端着餐盤朝塞恩少将的房間去了。
這一整天,衛圻都沒有見到塞恩少将從房間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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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盧謙和又來了。
衛圻這時候已經完全恢複了過來,他沒有跟盧謙和正面對上,就躲在房間裏偷看。
衛圻看着盧謙和走進了塞恩少将的卧室,有些酸;“我覺得我就是個看着小三鑽老公房間還只能忍氣吞聲的正房。”
商羊:“問題是,小三能做的事,正房做不到啊。”
衛圻:“……”紮心了,老羊。
衛圻不說話了,就扒着門縫,摳着門框的鍍面,幽怨地看着塞恩少将半開的房門。隐隐約約還能看到盧謙和走動的身影,以及時不時低聲的交流聲。
然後房門被從裏面砰地關上了。
衛圻瞪大了眼睛,怒了:“那個衣冠禽獸還關門!”
商羊:“……”
衛圻撸袖子:“我要去保護少将。”
衛圻的腳還沒跨出房門,就見塞恩少将的房門又“哐”地打開了,同時一個人影倒飛了出來,正是盧謙和。
衛圻一愣,連忙縮回腳,關門,繼續扒門縫。
盧謙和撞在走廊的欄杆上,差點沒從樓上翻下去。他白襯衫上胸口的位置有個明顯的腳印,濕漉漉的,不知道是什麽液體。
盧謙和大概被撞得狠了,半天沒爬起來。
房間裏傳來塞恩少将一聲怒吼:“滾!”
查理管家從角落走出來,動作麻利地關上了房門,然後扶起了盧謙和,往樓下走去。
衛圻連忙關上房門,等聽到腳步聲遠去後,才重新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查理管家把盧謙和送上了車,盧謙和走的時候,還交給了查理管家一個鐵盒子。
衛圻看了一眼塞恩少将緊閉的房門,然後蹑手蹑腳下了樓。找上了查理管家。
衛圻:“查理,剛才是怎麽回事?”
查理管家愣了愣,随即明白過來,笑了下:“是正常的。”
衛圻:“……”
查理管家繼續道:“不過夫人不要擔心,少将要打人之前往往會摔東西,夫人遠着點就是了。”
衛圻:“……”
衛圻轉移了話題,看着查理手裏的盒子:“這是藥嗎?”
查理管家點點頭:“嗯,每一次少将情況嚴重了,盧醫生就會根據少将的情況配置藥物,藥量每天都在變,所以這些天他會經常過來。”
衛圻頓時又酸了:“哦。那少将什麽時候情況能穩定下來?”
查理想了想,說道:“以往最長的一次是一周多,這一次,恐怕要半個月吧。”
衛圻:“……”半個月?兒子都夠生一打了好嗎!
衛圻:“我能去看看少将嗎?”
查理管家為難了,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暫時還是不要過去了。”
衛圻皺了皺眉,但是也并沒有反駁什麽。他抱着商羊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卯着勁開始凝聚精神觸絲。
依然無果。
衛圻鑽回了自己的意識雲世界,這裏依舊是無邊無垠的草地,只有五米高的雲海天空。衛圻每次進來,都會準确無誤地落在那個土坑旁邊。
衛圻盤腿跟商羊對面坐着,一人一只都看着土坑裏的嫩芽。
衛圻:“說起來,這是個什麽東西?”
商羊:“你意識雲創造的世界,你來問我?”
衛圻:“我記得我死的時候,就是一顆嫩芽掉到了我的身上。如果那個嫩芽是你,這個是什麽?”
商羊:“意識雲的世界并不是完全有意義的。如果你非常在意那個東西,那它就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衛圻懂了。
衛圻:“所以,我要怎麽才能凝聚精神觸絲?”
商羊:“……”這個“所以”是怎麽來的。
衛圻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問道:“要不,我真的去跳一下樓?”
商羊:“……”
最終衛圻還是什麽都沒做到,然後就睡了過去。
不過半夜的時候,衛圻突然被一種冰冷的感覺驚醒了。那種就像是自己被什麽巨型猛獸盯住一樣的感覺,讓衛圻在睡夢中都被驚擾,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然後衛圻就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
那是塞恩少将。
塞恩少将只穿了一條家居的長褲,赤着上身和腳。他背着窗,月光從窗外落在他身上,像是在他身上刷了一層白霜,讓他的皮膚看上去如同大理石一樣。
危險,俊美。
衛圻看不清塞恩少将的臉,但是他隐約能看到,塞恩少将的輪廓有些模糊——在貼着他皮膚的毫厘部分,湧動着一層如紗的黑霧。
這種黑霧衛圻見過,就是訓練房裏梼杌的樣子。
衛圻隐隐覺得有些不妙。
“少将……啊!”衛圻剛出聲,月光中的人就猛地翻身上床,像是一只野獸一般四只着地,兩手抓住衛圻的手,按在枕頭上,力氣很大。
衛圻痛呼一聲過後就收了聲,他順從地任由塞恩少将按住,只是盯着塞恩少将近在咫尺的臉。
塞恩少将的眼睛有獸化的趨勢。
“藍瑟。”衛圻換了個稱呼,果然,壓着他的塞恩少将露出了一些迷茫的神色。
衛圻心中稍定,正要再接再厲的時候,卻見塞恩少将的眼中兇光一現,然後突然張嘴咬了下來。
“啊!”衛圻慘叫一聲,脖子上傳來劇烈的痛感,鼻尖立刻聞到了血腥味。
衛圻怒了。
你跟盧謙和關一個房裏我都沒說什麽,你大半夜跑來咬我一口是幾個意思?
衛圻好歹也是在軍隊混過十年的,近身搏鬥雖然不說多牛掰,但是他們這種沒有精神體的哨兵,總是要有一些壓箱底的自保手段。
于是,只見衛圻怒發沖冠,腦袋一擰,用後腦勺猛地撞向了塞恩少将的側頰,同時他被擒住的手往外一抽,反抓住塞恩少将的肩,整個人往上一翻,占據了主導地位。
塞恩少将這才松口,這一系列動作撕扯了衛圻的傷口,鮮血順着衛圻的脖子滴落下來。
衛圻無奈了,看着被壓在床上,越發暴躁的塞恩少将,莫名覺得自己壓住的是一只獒犬。
“藍瑟!”衛圻沒心思想別的,大吼一聲過後,一把捧住了塞恩少将的腦袋,給了他一個頭槌。
這一槌不要緊,直接把衛圻給槌進塞恩少将的意識雲裏世界了。
衛圻站在一片破碎的山河湖海之間,周圍都是懸浮着的黑色鏡面碎片,虛空中還有很多細長的口子,口子裏露出幽幽的黑色。那些黑色鏡面碎片在快速地游移着,它們每一次轉動,都會在虛空中留下細微的口子。
衛圻伸手觸碰了一下那種碎片,入手的感覺極冷,像是一塊被冰凍過的寒鐵。
衛圻收回手,看着這個世界。他覺得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脆弱的布景,當這些碎片完全劃破它的時候,這個世界将陷入永遠的黑暗。
這個想法讓衛圻覺得心慌。他轉身環顧四周,大吼了一聲:“藍瑟——”
就在衛圻叫出聲的下一秒,塞恩少将出現在了衛圻的跟前。
那是一片湖。一片湛藍的、澄澈的湖水。湖水很淺,只沒過人的腳踝。水面下開着一片片珍珠一樣的白色小花。
塞恩少将就站在湖水中央,他的周圍漂浮着許多的黑色鏡面碎片,碎片像是釘子一樣将他釘在那裏,他鮮血淋漓,血水染紅了湖水,又很快消失。
塞恩少将的眼神空洞,低頭看着湖水中的倒影,一動不動。
衛圻心裏一緊,朝着湖水跑去。然而他剛跑到跟前,卻見一片黑色陰影猛地朝他撲來,擋在了他的跟前。
衛圻定睛一看,他沒見過,但是他可以肯定:“梼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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