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綠唧唧
衛圻難得看書看到廢寝忘食,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坐了一下午,直到把那本不厚的筆記看完了,他還覺得意猶未盡,想要去拿下一本。
不過衛圻才剛合上書,就有一只修長的手伸過來,抽走了他手裏的書。衛圻擡頭,順着那只手看到了塞恩少将的笑臉。
塞恩少将一如既往的溫柔,他收起書,說道:“已經晚上了,明天再看。”
晚上了?
衛圻愕然,轉頭一看,就見窗外已然月上中天。同時,之前一直睡着似的肚子也“咕嚕嚕”地響了起來。
衛圻摸着肚子,癟嘴:“……好餓。”
塞恩少将見狀失笑,他拉起衛圻說道:“下去吃飯吧。”
衛圻立馬喜笑顏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就跟着塞恩少将下樓了。
這天以後,衛圻就像一塊海綿,快速地吸收着書裏的一切知識,一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日子充實了,幺蛾子就少了。
衛圻不再秀下限、不再掉節操、不再精分飙戲。他每天像個标準模範乖學生一樣早出晚歸、廢寝忘食,沉浸在只是的海洋裏難以自拔。就連塞恩少将偶爾給他個早晚吻,他也能視藍顏如枯骨,老僧入定,都懶得回吻一個。
這些天,衛圻意識雲裏世界漫天雲海,純白如雪,連指甲蓋一片的粉都沒有變色過。
商羊感動得都快哭了,它覺得自己的靈魂被蕩滌、淨化,又恢複了當初那個純淨簡單的自己。
然而好日子總是要到頭的。
衛圻“胡吃海喝”式地學習了十天,看了近百本書——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能看那麽快。特別後來幾天,他可以說是一目十行,但看過的東西全部過目不忘不說,竟然也能就其中的理論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這種站在知識巨人的肩膀上橫渡書海的感覺,讓衛圻的尾巴都快捅破了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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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天才啊!
衛圻這樣想着,于是他就開始凝聚精神觸絲。
精神觸絲這個東西,要非向導的人來理解,那太過玄妙。作為前·低等哨兵的衛圻,即使有安家古籍打了底,真動起手來還是有些無從下手。
衛圻之前外放的精神“霧”,與其說是“精神觸絲”,不如說是意識雲溢出更恰當一些。
就像一杯水,灌滿了,端水的人稍微情緒激動一點,它就能自己溢出來。然而“凝聚”卻是要龍吸水一樣,從這杯水裏抽出一股水流,并且能夠化為尖矛、又能柔如綢緞。
這可是個技術活。
衛圻有灌滿整杯水的S級,但是他卻根本不知道如何運用。
但衛圻可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五次……
就這樣,衛圻滿腔熱血地奮鬥了一整天,然後證明了自己依舊是那個學渣。
夕陽西下,餘晖如血地染了大地。
衛圻坐在窗邊,撐着下巴憂郁地看着窗外的晚霞。他的腦袋周圍還漂浮着無法凝聚的淡淡霧氣,霧氣凝實成一個不規整的球狀,被夕陽一照,染成了淡淡的紅橙色。
活像一顆彩色爆炸頭。
商羊蹲在桌子上,兩只眼睛一動不動盯着衛圻的腦袋。
衛圻的神色沉靜,一臉憂國憂民。
“哎。”衛圻嘆道,“這個世界靈氣駁雜、難成氣候,我竟然連一絲純淨的靈力也凝聚不出了。”
商羊冷漠道:“你拉不出屎還怪聖星沒引力?”
衛圻轉頭,頭上的粉色爆炸頭敦實地顫了顫,看上去很Q的樣子。
衛圻一臉不敢置信:“羊羊,你好粗魯!”
商羊眼睛疼:“你能先把那玩意兒收起來嗎?”
衛圻悲憤:“什麽叫‘那玩意兒’!它是你弟弟啊羊羊,你怎麽能這樣說它?我好不容易把它生出來,你不愛它就算了,竟然還要嫌棄它,我怎麽這麽苦——哇——”
商羊:“……要不是你是我的主體,我真想打死你。”
衛圻大哭:“你竟然還想打死我們娘倆,這是我們的骨肉啊,就算它長得難看,你也不能這樣對待我們啊——”
商羊:“……”嚎,繼續嚎,我安慰你算我輸。
衛圻嚎了兩嗓子,看到了商羊冷漠的表情,然後閉嘴了。
衛圻長嘆了一聲,雙手伸長往桌上一撲,裝屍體。他頭上那坨東西像是一堆半透明的雪,随着他的動作往下一沉,給他“埋”了。
商羊:“……”真的好想給他拔下來。
衛圻消沉了幾分鐘,就聽到“咔噠”一聲。
閣樓門被打開,塞恩少将推門而入,腳邊跟着梼杌。
塞恩少将一身寬松的運動休閑打扮,身上散發着沐浴露的香味,顯然才剛洗過澡。梼杌也有些疲憊,尾巴都甩得沒那麽歡了。
這些天,塞恩少将也沒閑着。自從衛圻可以自主地為他做淺層精神疏導,塞恩少将就再沒有吃過藥了。同時,他也開始逐步恢複以往的訓練量——過去為了防止狂躁症加重,塞恩少将一個月才會做三四次模拟戰,精神體和主體協同搏擊訓練更是直接停了。
太久沒有訓練,重新撿起來的過程自然不輕松。但塞恩少将卻很是開心——這種力量重新回到手裏,不會被不自控的情緒驅使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塞恩少将進門,擡頭就看到了衛圻趴在桌子上,衛圻的腦袋上還有一團……棉花糖?
衛圻也聽到了開門聲,所以他立刻彈簧似地坐了起來,同時收回了腦袋上的爆炸頭。對塞恩少将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塞恩少将挑眉——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力強悍、記憶力強,他恐怕要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塞恩少将走到衛圻身邊,問道:“看上去不太順利?”
衛圻頓時又蔫了,腦袋往桌上一趴,臉在桌面滾來滾去。
塞恩少将看得好笑,伸手把衛圻挖了起來,捧着衛圻的臉說道:“不着急,慢慢來就是。該吃飯休息了,我讓阿曼達給你帶了些東西。”
衛圻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一臉好奇:“什麽?”
“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一家四口下了樓,來到客廳。
客廳裏,阿曼達坐在沙發上,矮桌上則放了一個巨大的禮物盒子。那大小,目測足夠把衛圻裝進去。
衛圻更好奇了,他轉頭看自家的“家長”,家長一臉慈愛地回望他,用眼神鼓勵他去拆禮物。
于是衛圻就去拆了。
禮物盒子都有個按鈕,一按就能打開——打開效果千八百,撒花流星噴火山,你愛哪款挑哪款。
衛圻這款是洩洪一樣打開的,兩秒後,露出了盒子裏面的東西來。
盒子裏的東西沒有衛圻想象的高大上,而是一堆木頭。看上去像是積木之類的東西。其他的還有不少雜七雜八的堆在積木下邊,看不太清楚。
衛圻有些疑惑,拿起一個看了看。
這一看才發現,這些東西都有些年頭了,積木上面有不少的劃痕,有一塊竟然還有個牙印。
衛圻拿起那塊看了看,發現牙印很小,應該是個孩子的。而在這些積木下邊埋着的,都是一些小玩具:動物布偶、鐵皮火車、智能玩偶……
衛圻想,他大概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了。
塞恩少将走了過來,伸手攬住了衛圻,聲音溫柔地在衛圻的耳邊響起:“安家前些日子在重修莊園,很多東西都不要了,我就讓他們把你的東西運過來。前幾天東西到了,我看了你以前的家庭相冊,這裏這些東西,都是你父親曾經親手給你做的。所以我想,你大概不會想要它們被扔掉,就讓阿曼達整理了一下,帶過來了。”
衛圻拿着積木的手驀然覺得像是擡着一座山,很沉、很沉。
他低頭細細看着這些玩具。
積木上雕刻的刀痕、布偶上縫紉的陣腳,這些都明顯是生手做的,并不熟練。但是它們都顯然被它們的小主人愛不釋手過,上面有很多磨損的地方,甚至布偶上打了好幾個補丁,也沒有扔掉。
他一定是個好父親吧。安家少爺也一定很愛他的父親和這些玩具吧。
可是這些,都不是他衛圻的。這承載了他們父子親情的東西,衛圻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碰。
衛圻小心放下了手裏的玩具,轉頭看向塞恩少将,笑道:“謝謝你,少将。”
塞恩少将看着衛圻的笑臉,卻沒有跟着“開心”。他認真看着衛圻,仿佛看透了衛圻的真實心情。
塞恩少将說:“你不喜歡。”
肯定的陳述句。
衛圻不露破綻地聳聳肩,說道:“怎麽會,只是……我太久沒看到它們了。我,我想休息了,少将。”
塞恩少将他一時間分不清衛圻是真的觸景傷情,還是這其中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但他沒有強留衛圻,讓衛圻離開了。
衛圻落荒而逃。
衛圻逃回了自己的卧室,撲到床上不動了。
商羊落在衛圻旁邊的被子上,看了衛圻一眼:“你沒必要愧疚,你沒有搶奪什麽,也沒有做錯什麽。”
衛圻搖搖頭,不說話。
商羊:“要不,跟塞恩少将坦白你不是安家少爺?”
衛圻考慮了兩秒,然後更加用力地搖了搖頭。
商羊:“哦,那你繼續作吧。”
衛圻:“……”
商羊:“塞恩少将雖然對你很溫柔,但是你确定你看到了真實的他?”
衛圻:“……”
商羊:“你現在就是塞恩少将的藥,但當他完全痊愈了之後。他的野心、他的目标、他的複仇……他經歷了這麽多,你覺得他對‘欺騙’這種事怎麽看?”
衛圻:“……你好煩。”
商羊哼唧了一聲,縮回意識雲睡覺,任衛圻一個人自己琢磨去。
衛圻琢磨了五分鐘,然後趴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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