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回家

“蘇姨，我們已經回來了，剛到家。”

“嗯？你們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蘇年穿着浴袍從浴室出來，頭發還在滴水，“慕為，誰的電話？”

“蘇姨，小年出來了，你跟他說說吧。”

說着把手機遞給蘇年。

“我媽？”蘇年接過手機疑惑的問。

“喂，媽。”

“小年吶，你秦奶奶今天上午去世了，我和你爸爸今天都回你爺爺家來了，想打電話讓你明天也回來看看。”

“秦奶奶身體那麽好，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去世了？”

“說是早上吃完飯還在院子菜地裏幹活呢？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倒下了，打電話救護車還沒來呢？人眼看着就沒氣了。好像是冠心病急性心梗，好好的人這說沒就沒了。”

蘇媽媽嘆了口氣。

“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

挂了電話，把手機遞給慕為蘇年，“我明天就得回去了，你，要不要一起？”

“我開車和你一起去吧。，這兩天事情都趕到一起了。這才剛回來明天又有的忙。”

車子停在門口，蘇年還沒下車，就聽到秦奶奶門口喇叭唢吶震天響，下車就看到秦奶奶家門大開，正屋廳堂正中間擺着一口黑漆木棺材，秦奶奶的遺像端正的靠在上頭。秦爺爺就坐在棺材旁的大凳子上，手顫顫巍巍的放在棺材邊。靠門邊的蒲團上跪着一個男人，看背影是個清瘦挺拔的男人，蘇年隐約覺得有點眼熟。沒多在意，拉着慕為回了爺爺家。

推開門，是一個院子，院子裏有兩顆并排的拐棗樹，很多年的老樹了。兩棵樹之間還系了一個木板，蘇年小時候就愛在上面玩，這麽多年已經換過好幾次秋千了。

蘇媽媽從廚房出來看到慕為，“小為也來了？又是小年不想自己坐車，又麻煩你送他的吧？這孩子。”

“沒事，蘇姨，是我自己要來看看的，他一個人過來我也不太放心。”慕為揉揉蘇年的腦袋。

“诶好。想來就來，這就當是你自己家。等下就可以吃飯了。小年？你爺爺在還在睡覺呢，你先去給你奶奶磕幾個頭上柱香，再去叫你爺爺起來吃飯。”

“好，我知道了。”蘇年點點頭。

吃過午飯，蘇年就去了隔壁秦爺爺家，跪在蒲團上先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跟秦爺爺打招呼，“秦爺爺。”

秦爺爺擡頭看了蘇年一眼，沒說話，又把頭低了下去，就看着棺材也不說話，只時不時的揉揉眼睛。

秦爺爺年輕的時候當過大半輩子的兵，當過兵的人都有一種一般人沒有的精氣神兒，今年年初蘇年到秦爺爺家拜年的時候秦爺爺還是腰板硬朗，精神矍铄，到現在在看，竟完全像是變了個人，雙手顫顫巍巍，腰也彎下去了，整個人都很頹喪，一夜之間就老了很多。

蘇年退到門邊站着覺得有些心酸，秦爺爺秦奶奶恩愛了一輩子，突然秦奶奶沒有征兆的就走了，這讓秦爺爺怎麽受得了？

這時從門外進來一個人，端了一碗雞湯，走到秦爺爺身邊，“爺爺，你喝點湯吧，奶奶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樣不吃不喝，爺爺，你說句話吧？”

蘇年聽到說話的聲音，驚訝了一下，秦笙？他是秦爺爺的孫子？怎麽這麽多年都沒聽說過？

秦爺爺顫巍巍的伸手接過雞湯，“阿笙啊，我昨晚上夢到你奶奶了。”

蘇年看到秦笙聽到秦爺爺說話，仿佛是松了口氣似得，蹲在秦爺爺面前，“爺爺您先喝點湯吧，你從昨天到現在什麽東西都沒吃，這樣下去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住的，我們都很擔心你。奶奶，奶奶他在天上也一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秦爺爺看着手裏的雞湯，慢慢喝了一口，“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就是有點不相信，昨天早上她還好好的跟我說話，怎麽能說走就走了呢？也不和我打個招呼。”

秦笙握住秦爺爺搭在腿上的一只手，“爺爺你別這樣。”

“阿笙，你知道我昨天夢到什麽了麽？”

“您夢到什麽了？”

“我啊，昨晚上夢到你奶奶了，我跟她後面一直走啊，走啊，她都不回頭看我一眼，也不和我說話。走着走着的也不知道走到哪了，路邊停着一輛好高好大的車，我就眼睜睜的看着你奶奶上了車，那車太高了，我怎麽上我也上不去，你奶奶就在車上看着我，我就說，老婆子，我上不去阿，你拉我一大把？你奶奶還是不理我，也不拉我，然後車就開走了，帶着你奶奶也不知道開到哪去了？”

秦笙握着秦爺爺的手，哽咽的叫了一聲，“爺爺？”

蘇年聽着秦爺爺說他的夢，想說些什麽安慰一下老人，徒勞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這種時候，說什麽對老人都是一種傷害。有些傷疤有些痛，只能交給時間一點一點來淡化。

蘇年最終什麽也沒說，看着秦笙把臉埋在親爺爺腿間，秦爺爺一把一把順着他的頭發，蘇年就默默的轉身回去了。

“爺爺，慕為。”蘇年回到自家院子，看到爺爺和慕為正坐在院子的石桌旁下棋，蘇年去堂屋倒了兩杯熱茶放到兩人，又搬了凳子坐到一邊看兩人下棋。

“哈哈，将軍！”蘇爺爺樂呵呵的。

“蘇爺爺你棋藝精湛，我又輸了。”慕為揉揉腦袋。

“那是，老頭子我和老秦下了這麽多年的棋，豈能讓你個毛頭小子贏了去？”蘇爺爺又看看蘇年，“去看到你秦爺爺了？那個老頭兒怎麽樣了？”

蘇年嘆口氣，“秦爺爺看起來老了許多，精氣神兒都沒了。”

“唉，這人命啊。昨天早上還好好的，早上起來還和我打招呼呢，誰承想？說沒就沒了，這都是命，誰也說不準，這是閻王爺要人哪。就是苦了秦老頭兒，老伴兒悄沒聲息的就走了！”

“這真是沒法說，好好的人怎麽……”蘇年想了想，問，“爺爺，我以前怎麽不知道秦爺爺還有個孫子叫秦笙？我不記得秦爺爺有這麽個孫子啊？”

“你說那個長得挺排場的小夥子啊？”

“嗯，就是他。”

“那是秦家老大前妻的兒子，比你大幾歲，你才沒幾歲他爸媽就離婚了，這小子就跟他媽去了國外讀書，現在秦家老大的妻子兒子你都認識，這是後來娶得。秦笙小時候我還抱過呢？秦老頭最喜歡這個孫子了，秦笙也跟他爺爺親，聽秦老頭說是這幾年才回國的，沒事就來看看他爺爺，是個孝順的。”

“哦，是這樣，我說我怎麽不知道呢，還納悶呢！”

“秦笙？”慕為疑惑的看看蘇年。

“嗯，我剛看到了，就是安婧那丫頭的男朋友。”蘇年當着爺爺的面就說道，也沒隐瞞。

“梁家那小丫頭在跟秦笙處對象？嗯，倒也合适，小丫頭是個有福氣的，眼光不錯。梁老爺子這孫女婿都有着落了。”

蘇爺爺一邊收象棋一邊說，“那小丫頭都有對象了，你們兩個小子怎麽還不處對象？都這麽大了，處個對象帶回來我們看看也是可以的嘛？兩個大小夥子還不如一個小丫頭？”

蘇爺爺說着還沖兩人促狹的擠了擠眼睛，“老頭子我還是很開明的嘛？”

“爺爺，你就別瞎操心了，急什麽，有對象了遲早會帶回來給您看的，第一個帶回來給您看！”蘇年扶着蘇爺爺回屋了。

“這可是你說的？記得先帶孫媳婦回來見我啊？”

“是是是。”蘇年說着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樹下的慕為，心想，這不是已經帶回來給您看了？

蘇年把蘇爺爺送回屋歇着，又出來也坐在樹下，調笑道，“慕先生，對于爺爺問我什麽時候帶孫媳婦回來見他這個問題你有什麽想法？”

“我沒什麽想法，你要是願意，現在就可以跟爺爺說咱倆的事兒，我樂意之至，求之不得！”

“這麽說你承認你是孫媳婦了？”

“你說怎樣就是怎樣。”慕為淡淡的笑。“畢竟有些事情不是嘴皮子說說就可以的，”想了想，又比口型不出聲的說了一句，“還是要床上見真章。”

蘇年發現自己意外的看懂了慕為最後一句話，紅了一張臉吶吶的說不出話，也不知道是該反駁他，還是該說他厚臉皮。

正巧蘇媽媽挎着菜籃子從菜地回來，“小年你臉怎麽這麽紅？我從菜地裏摘了點你爺爺種的黃瓜，還很嫩，還有小番茄，水靈靈得，你倆吃麽？過來廚房拿吧。”

“沒事兒，可能是天兒太熱了，慕為你去洗一點過來吃。”蘇年有點尴尬的推推慕為。

“哦，”慕為施施然的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蘇年，“吃什麽？黃瓜還是番茄？”

蘇年擡腿踹了他一腳，臉色更紅了。“你還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