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趙默然正準備向寂昊正式地道個歉,結果杜洋突然沖到了寂昊的身旁,關切的問道:“你還好吧,我一開始還真以為你不來比賽了呢。”
寂昊甩給杜洋一個禁聲的眼神,假裝随意道:“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杜洋并沒有理會寂昊的意思,繼續追問道:“你還能繼續跳麽,今天也沒有彩排,明天臨陣上場嗎?”
“你怎麽這麽多問題,沒看見我和趙老師正在說話呢麽?”寂昊開始有些不耐煩。
杜洋終于閉住了嘴,一臉不悅地盯着趙默然。
趙默然不知道他倆到底在說什麽,于是擺了擺手,尴尬道:“我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事要,你們先聊,我正好回公司還有些事。”
二人目送着趙默然走後,杜洋一拳打在寂昊的胸口,憤憤不平地說,“你丫真是重色輕友啊!我真不知道你腦子到底在犯什麽抽,”杜洋說,“你看看自己這副德行,還是以前的寂昊麽?”
“什麽重色輕友,別亂說!”寂昊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昨天你真是把我吓得半死,自己不能喝就不要逞強!”杜洋說,“你什麽時候得的這病,多久了?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
寂昊避而不答,徑直向地下停車走去,杜洋不依不饒地追在身後,“還有,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我坦白你與趙默然之間的事,”杜洋說,“你和他之間一定不是你之前告訴我的那樣簡單。”
二人來到地下停車場,寂昊的助理已經在車裏等候已久。寂昊向杜洋指了指助理示意杜洋晚些時候再談,杜洋終于明白了一回寂昊的意思,于是乖乖地閉上了嘴,和寂昊一起上了車。
回到家後,寂昊随手在桌上拿起一根煙,正準備點燃,杜洋一把搶了過去,“抽抽抽,抽死算了,昨晚才上過醫院今天又要開始作!”
寂昊沒有反駁,又随手拿起一顆口香糖抛進嘴裏,百無聊賴地坐倒在沙發上。
“說吧,”杜洋将煙丢進垃圾桶裏,一臉逼供的樣子,“如果我倆還是兄弟,你今天必須告訴我!”
“想聽什麽?”寂昊依舊面無表情,他從兜裏兒裏掏出手機,點進微博的#有你不寂墨#超話小組。
寂昊一臉笑意地用他修長的手指上下翻動着頁面,杜洋湊過頭來瞟了一眼,點了點屏幕道,“就從他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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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昊收起手機,雙眼眯成一條縫兒,緩緩道:“.....他是我的一位故人。”說着,他端起一杯溫開水,杯中的水汽騰騰升起,在眼前散起一道氤氲。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記憶一幀幀地回放到十年前......
七月流火,焦金碩石,連年幹旱漫天黃沙的邊疆地區卻有一座神奇的薰衣草莊園顯的格外別致,這片獨有的旖旎風光給裂了縫的焦黃大地帶來了無限的生命力。
莊園的不遠處有個用層次不齊的楊樹枝圍成的小小院落,院落中零散的圈養了幾只餓的連路都不想走的老母雞。
院裏的房屋頂上破了個大洞,并非屋子的主人懶于修補,而是他連下床的能力都沒有。這個家除了靠當地的一點微薄補助以外,再無其他經濟來源,只能靠一個十歲的小男孩來打理。
他的父母在兩年前的一場意外中,母親當場身亡,父親高位截癱,從此只能卧病在床。
男孩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先給自己和毫無行動力的父親煮一份稀粥當早餐,然後再伺候他爸的三急問題,待太陽升起時又要趕着時間去上學。
在他的童年生活裏,除了那片絢爛的紫色薰衣草叢以外,其餘的就只剩暗無天日、一眼望不頭的灰色,和父親愈加暗淡的眼神。
直到有一天村裏從北京來了一個劇組。
那一天,男孩像往常一樣在上學的路上經過那片薰衣草莊園,卻忽然發現那裏多了一群衣着靓麗的人,他們在裏面大聲嚷嚷着什麽,場面好不熱鬧。
出于孩子特有的好奇心,男孩實在忍不住想去看看,可是父親從小對他訓誡就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更不要随意和陌生人說話。
在進行了一番內心争鬥後,毅力終究抵不過孩子的天性。他悄悄地蹲到薰衣草叢中去偷看,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莫名地吸引着他。
只見這一群人裏有人拿着反光板,有人趴在地上推着攝影機,地面上還有鋪着一個軌道,還有許多工作人員在其中忙忙碌碌,各司其職。
眼前的這一切對于男孩來說都太過于新鮮,仿佛給他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就在這時,有一個年輕男人拿着場記板揚聲道:“掠影浮光慢聲聲,第一場,第一幕,Action!”
場面迅速安靜下來,場上的所有人都盯着場中央的一人看去。
因為身材太過于矮小的原因,男孩站起身子,踮起腳來,結果依然還是看不清楚。他焦急地向四周望了望,發現在不遠處有顆粗壯的楊樹,于是他迅速跑到楊樹下,三兩下就爬上了其中一個樹枝。
就在這時,一個金石般的嗓音伴着委婉動聽的鋼琴聲,悠悠唱到:
“記憶中漫天飛雪,在流年深處搖曳,轉身、擦肩,等誰一撇,竹馬老去青梅絕,故人別.....”
男孩從未聽過如此動聽的歌聲,他伸長了脖子向遠處眺望,只見一個身材修長挺拔,劍眉星眸的英俊男子坐在鋼琴前自彈自唱。七月的陽光鋪在男子的身上,仿佛他渾身上下都閃着炫目的光。
他的歌聲交織着薰衣草獨特的香氣讓男孩有些眩暈,“哎呀”一聲,男孩一不留神從樹梢上摔了下去。
而後整整一天的時間,他滿腦子都是那人唱歌的聲音,他期盼着能早些放學,這樣就可以抽出一點點的時間再去看一眼。
夕陽慢慢下沉,男孩忍着腳傷的痛,飛快跑去片場,只可惜薰衣草莊園裏只剩下寥寥幾人,所有的儀器設備都已經撤走了。
男孩失望的嘆了口氣,一瘸一拐地垂着頭向家裏的方向走去,忽然間那令他魂索夢繞的歌聲又再次響起,他激動地轉身向後望去,只見今天唱歌的那人正跟随着音樂在反複琢磨着一些動作。
男孩的眼睛從此在沒離開過那人,他并不懂那人到底在幹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被他吸引,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裏遠遠眺望着他。
一轉眼兩個小時過去,趙默然暫停了手機裏的音樂,他掀起衣角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不經意間擡眼時,發現不遠處有個衣衫褴褛的男孩子站在那裏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看。
趙默然尋思着,這估計是附近農戶家的小孩,正好想着可以過去向他家人買一束當地的薰衣草。
沒想到,他剛向前走了幾步,男孩轉身就跑。
也許自己滿身是汗的樣子吓到他了?趙默然狼狽地笑了笑,随後向劇組承包下來的民宿走去。
一路上,趙默然嘴裏哼着剛才練舞的小曲兒,滿臉惬意的走在充滿花香的小道上。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那腳步聲顯得格外地小心翼翼。趙默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忽然轉過身來對着身後“哈”了一聲。
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玩笑聲吓得渾身一怔,愣愣地望着眼前這人一動也不敢動。
趙默然覺得這個小男孩很有意思,他蹲下身來,盡力用非常輕柔的聲音和他說話,生怕又把他吓跑了。
趙默然笑着柔聲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的臉上露出怯懦的神色,他揪了揪自己的衣角,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趙默然伸出手去準備摸摸男孩的額頭,結果男孩迅速地向一邊躲了躲,支支吾吾道,“髒。”
趙默然愣了一下,他抽回手來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是因為我的手心有汗的原因嗎?
趙默然将手向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擦幹了手心裏的汗水,男孩突然又開了口,可他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只發出了一道沙啞的聲音,他瞬間羞澀地低下頭,又怯生道,“是我的頭發,髒.....”
趙默然驚訝的張着嘴,他沒有想到一個本該在這個年紀天真爛漫的孩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趙默然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細打量了下他,男孩穿了一件極不合身的短袖,衣服已經洗了看不出原先的顏色,顯然是家裏的大人穿剩下的。袖子上還有一個大洞,左腳上穿的涼鞋的系帶還斷了一根。
趙默然頓時有些心酸,他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又盡力擠出一個笑容道,“可以帶我去你家嗎?我想買些薰衣草。”
男孩的臉上露出難堪的神色,并沒有回應他。
趙默然不顧男孩的反抗一只手将他瘦小的身軀摟在自己的身側,笑道,“帶路吧,小帥哥。”
男孩的臉在夜色中悄悄的紅了,他只覺得趙默然的身上味道特別好聞,雖然是再普通不過的肥皂水味,但那幹淨清爽的氣味卻不經意間鑽進了自己的心裏。
男孩頓了頓,磕磕巴巴道,“這草,不要錢,我去給你采。”說完,男孩掙脫開趙默然的臂膀,一溜煙地蹲在地上開始采摘。
趙默然也俯下身來,看着認真賣力的男孩,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極其專注地忙着手裏的事情,随口道:“他們都叫我太陽。”
“.....太陽,”趙默然饒有興趣地看着男孩,雖然他稚嫩的小臉上糊着一些泥土,頭發也亂七八糟的,可是五官卻極其标致,長大以後一定是個帥氣俊朗的男孩子。
沒過一會兒,男孩雙手抱着一大束新鮮的薰衣草捧在趙默然的身前,認真道:“給你....”
“不行,我還是得給你付錢,”趙默然說,“你付出了勞動就應該有所收獲。”趙默然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手往兜兒裏一摸,笑容瞬間尴尬地定格在了臉上。
男孩敏感的心思瞬間就懂了,他連忙擺了擺雙手,示意真的不用,而後擡起右手看了看手腕道,“時間不早了,我爸還在等着我回家做飯。”
趙默然瞟了一眼男孩的手腕,頓時就樂了。那是用水彩筆在手腕上畫出來的一個歪歪扭扭的手表簡筆畫。
趙默然心随念轉,将自己左手上的浪琴手表摘了下來,放在男孩的手裏,笑道:“我用我的真表換你一束花,可以不?”
男孩頓了頓,看着被趙默然塞進手裏的表,正欲拒絕,只見趙默然捧着花已經轉身離去,背對着自己舉起手中的花在空中晃了晃,“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從此這一片薰衣草就成了男孩童年唯一的色彩。趙默然并不知道,對于男孩來說,這一片薰衣草代表着新生。
每當夜幕降臨,北京城就亮起來了,北京的夜色是溫柔的,也是寂寞的。
寂昊的雙眼盯着落地窗外的景色,眼神中蒙着一股濃濃的缱绻之意,他從屜子裏拿出了一個雕了暗紋的黃花梨木盒,遞到杜洋的臉前。
杜洋小心翼翼地扣開暗鎖,裏面裝着一塊指針早已定格的浪琴手表。
寂昊輕聲對杜洋說,“......那個男孩就是我。”
次日一早何生拎着舞服來到趙默然的屋裏,只見趙默然早已洗漱完畢端坐在桌前,雙眼出神地望着手裏的一份信。
“看什麽呢?”何生好奇地湊過頭來。
趙默然用手擋了擋,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放進抽屜裏,說:“沒什麽,以前的故友寫的一封信。”趙默然說,“昨天晚上突然夢見了他,所以就想着拿他的信出來看看。”
這個男孩說不定現在比自己還高了吧,想到這裏,趙默然欣慰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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