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有機會一起演戲啊

“烏瀾姐，導演讓您過去下！”

“好的！”烏瀾将水壺一放，站起身來想跟池應先說一聲，誰知對方頭也不擡又在看手機，直白道：“你去吧，我完成任務過會兒就走了。”

“真是的！下次來探班至少帶杯奶茶給我呀……”

“怕你發胖。”

烏瀾自知再說什麽只會被池應先氣得更崩潰，索性哼了聲算結束對話，往導演那邊去了。

池應先緊盯着手機屏幕上的字詞段落，細細從頭又看了遍。

他來探班的路上，顧釉導演給他發了這個鏈接，表示影評寫得還挺好，是個把《落日》看明白了的人。他便抱着點興趣點開了——這條一千多字的影評下面，有幾百個留言，乍一看比那些專門的影評人還火。他就是輕輕一掃，剛好掃到一句“池應先的演技在這部作品中，顯得有些用力過猛了”。

在他兩度拿到金香獎以後，已經鮮少有人質疑他的演技，于是這篇看上去“敢于說真話”的影評脫穎而出，下面的讀者回複也許多是在替他抱不平的粉絲。因為與別的影評相反，它對池應先的演技并沒有好評，甚至說他“技巧太重”、“不夠真實”，底下才這麽多回複。池應先草草瞄了一眼下面，基本上是他的影迷在反駁。

但仔細讀來，關于演技的點評并不多，關于劇情的解讀占了大半篇幅。筆者指出了大堆的細節，池應先看着看着嘴角就耷拉了下來，神情漸漸嚴肅。這個人說得太準了，那些小細節全是當時在片場他和顧釉導演仔細商量過、着重注意的地方。

而再往下看，他居然看到了句有些眼熟的話——“原以宵沒有他演得那麽潇灑，他比影片中的人物更加世俗、也更加普通……池應先将他演成了一個太完美的人，太完美反而成了缺憾。”

池應先的腦海裏随即浮現一雙綠色的眼眸。

那雙眼裏含着笑，明明是在被他訓斥，卻一點也不生氣的模樣——正是那天他一個人跑去電影院看《落日》的時候，遇上的那個誇誇其談的觀衆。

池應先敢肯定，這就是他寫的。

想起那個偶遇的人，他自然而然地想起當時對方的信口雌黃。這人實在是讨厭，尤其是在仔細看了他的影評之後，他甚至能回憶起對方的口吻，既柔和又有種年長者不願計較的裝腔作勢。

可事情就有這麽湊巧，偏偏他是在來探班的路上看到這篇影評，偏偏跟他侄女合作的人裏面就有這個讨人厭的家夥。

池應先再看過一遍之後，更加确定這就是黛凡所寫。

他放下手機，目光往黛凡那邊一掃，只見對方正捧着劇本琢磨，看上去是個好學上進的新人。黛凡垂着頭，從他的角度看不見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但他記得很清楚，如果只是單純欣賞的角度去看，那雙眼睛實在是好看，瞳仁有種通透感，睫毛又長又翹，在停車場的燈光下投下一層淺影。

池應先收了神，拿着“黛凡”的名字搜索了一陣，關于對方的事跡，基本上挑不出什麽好的來，充斥着“走後門”、“假唱”之類的字眼。像這樣的人，靠不正當手段混進娛樂圈的人比比皆是，算不得稀奇。

雖然烏瀾說他長得好看，自己沒什麽表示，但看見“巨星未來時”的定妝照，池應先也很難否認這樣的長相實屬稀有，即便是在俊男美女遍布的娛樂圈，黛凡的相貌也能算得上數一數二。

啊——這人真是越看越讨厭，除了臉。

但歸根究底，最讓他不爽的還是因為那天晚上黛凡的口出狂言。池應先看看時間，來探班的任務已達成，接下來拍張烏瀾演戲的照片發給自己兄弟就算完成任務。

這部戲的導演跟他只是互相知道姓名的關系，算不上熟識，可于情于理還是給烏瀾打聲招呼比較好。池應先這麽琢磨着，已然看見烏瀾脫下大衣，站在場地裏準備開始下一場了，他一邊看着一邊往導演那邊走，忽然看見一個人，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

池應先停住腳，站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徐江在旁邊幾乎一刻不落地看着黛凡，那個響亮的巴掌他當然也看見了，等到黛凡回來休息處，他立馬迎上去好一陣看：“沒事吧，真打啊，腫了沒有，要不要擦擦藥……”

黛凡看着他關心成這樣，又無奈又想笑：“我又不是紙糊的，沒事的……劇本呢，拿來我再看看。”

徐江應着聲，将保溫杯和劇本一并遞上去。

黛凡将劇本放在腿上，解開杯蓋喝了一口，茶還熱着，可放了會兒時間的茶味道總是差了些，不如現煮現喝的香：“下回不喝茶了，放久了都不香了。”

這邊正說着，旁邊經過的工作人員叽叽喳喳說起“影帝過來探班”，黛凡沒注意聽，徐江卻聽見了。他接過黛凡遞回的保溫杯，伸着脖子往四處看了看，很快便看見傳說中的影帝池應先正在跟烏瀾說話。

且池應先的模樣，看上去很是寵溺烏瀾。

難道烏瀾背後是……娛樂圈的髒事太多，徐江不自覺地就往那邊想了。

“你在看什麽呢？”黛凡忽然問道。

徐江彎下腰，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那邊，池影帝過來給烏瀾探班了！”

“哦？”黛凡一邊翻着劇本，一邊往他所指之處看了看，“影帝啊……”

他對影帝興致缺缺，看了眼對方男人味十足的相貌之後，便收回目光翻下劇本來。他上輩子雖然沒拿獎，那可也是圈內人心目中公認的影帝；他這輩子想拿到金香獎，重回影帝之名，那眼前這位池應先還是他的競争對手。

他沒興趣，可徐江興趣大着呢，他觀望着池應先，又說：“凡哥，要麽您也跟影帝去打個招呼，混個眼熟呀。”

“不去……”

“可以發展發展……”“發展什麽，戀愛嗎？”黛凡頭也不擡地開始講冷笑話，“哎呀你安心啦，緣分到了自然會認識。”

看着自家藝人這副無心發展圈內人緣的模樣，徐江可真是操碎了心，又不能架着他去問好。

“那我去換杯熱水過來。”

“嗯，去吧。”

他這邊還在休息，那邊烏瀾和蘇未謙已經開始拍下一場了。黛凡看了會劇本，忽然想去廁所，便索性拿着劇本往廁所那邊走了。眼下工作人員都在拍攝處忙碌，他用餘光看着路，迎面遇上人都能剛剛好的繞開。

忽然，他的雙腳前冒出另一雙腳來。

黛凡擡起頭，那位影帝正站在他面前，因為身高優勢而略帶傲慢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黛凡說着，就往旁邊讓路。

誰知池應先不但沒打算與他擦肩而過，還掏出手機，操作了兩下後遞到他眼前：“這是你發的吧。”

他隐隐覺得這聲音耳熟，可又确認自己跟這位影帝該是第一次面對面說話。

眼前的屏幕上是整版整版的字，他只瞄了眼就瞧出來是自己寫的東西，是那條關于《落日》的影評。他再想仔細看看，對方沒給機會将手機收了起來。他順着對方的動作往上看，先是看見領口修長的脖頸，再是完美的下颌線，最終是張黑臉。

池應先所站的位置背光，并且他還真黑着臉。

黛凡先前瞄他的時候，他明明還客氣地笑着，怎麽到自己面前臉色這麽差……還有他怎麽知道那是自己發的？

他滿腦子疑問，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一句真摯的問候：“你好？”

黛凡從上輩子開始就信奉伸手不打笑臉，因此在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彎着眼微笑。對方光是站在面前已經氣勢洶洶，再加上身高優勢，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迫感。

但他——現在是黛凡，曾經是原以宵——能被自己的後輩壓迫到嗎？

黛凡慢悠悠将劇本攏成卷：“有事嗎？”

池應先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也是從新人開始的。換了任何一個新人，看見圈內前輩過來說話，至少都得先點頭問好，說幾句客套話吧？可眼前的人正勾着嘴角淺笑着等他的下文，完全一副“有事說事，沒事別礙事”的做派。

可實際上，黛凡只是很不解——怎麽了這是？現在的影帝這麽閑麽？沒事來找後輩唠嗑？還是來找麻煩的？

“這條影評，是你發的吧。”池應先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

黛凡頓了頓，還是決定好漢做事好漢當，況且他那篇影評又沒在蓄意黑誰，充其量是寫了幾句“池應先演得一般”。他便點點頭：“是我寫的，要是冒犯了影帝，那真不好意思呀。”

短短幾句話裏，兩個人的火藥味就出來了。

還好徐江不在，徐江要是聽見估計要替黛凡急死！怎麽對蘇未謙态度都挺好的，偏偏挑着影帝這麽惡劣！

池應先目光不善，神情卻忽地松緩了些：“顧導說你寫得不錯……我是池應先。”

聽見這話的瞬間，黛凡的眸子瞬間亮起來。顧導說？那也就意味着，顧釉看到他寫的影評了！

這大概是重生以來，他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池應先眉頭微蹙，接着黛凡便伸出手，笑容更真誠了幾分：“影帝你好，我是黛凡。”

池應先遲疑了片刻，還是給了他這個面子，與他來了次禮貌的握手。可黛凡卻沒想到，這看似友好的行徑之下暗藏玄機。他想抽走的時候對方不僅沒有松開，還微微加重了些力道：“那天在電影院我就告訴過你，不要信口雌黃。”

——啊！是那個全副武裝的“通緝犯”！

黛凡這才反應過來前因後果：“……是你啊，真是有緣。”

“是啊，是有緣分。”池應先微笑着，與他四目相接，“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你。”

兩個人離得這般近，黛凡精致的五官完完全全展露在池應先眼前。他确實外形優異，甚至真人比鏡頭裏的特寫還要好看，如果不是一早聽過黛凡的“誇誇其談”，池應先大概都會被這副長相欺騙。

池應先接着說：“在娛樂圈，光有長相是沒用的，要有本事才行。”

話裏的挑釁毫無掩飾，黛凡确信自己是惹到這位影帝了。他無奈地眨眨眼：“是啊，未來有機會還請影帝多指點。”

他們這邊看似和諧，實則互不相讓。

桐友清跟黛凡一樣，正坐在不遠處休息。他跟黛凡不一樣，從聽見有人議論池應先過來探班開始，他的視線便沒從池應先身上離開過。

傳說中的影帝，從業十年卻從沒跟女藝人鬧過緋聞，他也曾經看過一些關于池應先性向的猜想。光是有了猜想還不算，還是萌發點更進一步的念頭……不管怎麽說，要是能搭上影帝，他以後的路可就平坦了。

就在桐友清絞盡腦汁想着要怎麽跟池應先認識認識的時候，他卻看見影帝走到了黛凡面前，還頗為友善地與他說話。

桐友清看着他們倆說話，眼底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