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起換褲子呀

嚯,真相大白了。

聽見桐友清的話,黛凡頓時明白他這麽殷切過來搞好關系的原因——原來是想順着他往上跟影帝社交一下。但他又有點哭笑不得,眼前的人要是知道池影帝其實看他不太順眼,不知會不會後悔這麽些天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

黛凡尴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不認識。”

“這樣啊,池影帝一定是很欣賞凡哥啊,所以才會來找凡哥說話。”桐友清表情真摯,要用黛凡職業的目光來評價,那就叫眼神裏都有戲。

黛凡将劇本合上,遞還給他:“湊巧而已啦。”

他們倆聊到一般,烏瀾踩着小高跟急匆匆地從眼前經過,邊走還在邊打電話。她經過時看了黛凡一眼,微微點頭算作招呼,黛凡便同樣回禮。

烏瀾沖着電話說:“啊你來探班怎麽還要我出去啊……”

這話剛剛好傳進他們倆的耳朵裏,黛凡毫無反應地端起保溫杯喝水,而桐友清卻一下沒把持住,“噌”的轉過頭看向烏瀾前往的方向。

高大的男人帶着口罩,拿着手機正往烏瀾這兒走,兩人估摸着是看見對方了,同時把手機放下。

上次池應先來探過烏瀾的班,這回再有人過來,自然而然就會覺得還是那位影帝。桐友清便是這麽覺得的,他戀戀不舍地看着那邊,輕聲對黛凡說:“好像是池影帝來了……凡哥,你不去打聲招呼麽?”

黛凡無奈地看着他:“我确實和他不認識。”

但黛凡才說完,烏瀾就拉着池應先朝他們這邊走過來。他一擡眼便跟池應先目光對上,對方正看着他,眼神平靜無波,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這可太尴尬了,黛凡心想。

他和桐友清坐在同一個臨時棚內,兩個人的反應卻截然不同:黛凡幹脆低下頭玩手機,想着能避開就避開;桐友清目光緊鎖池應先,直到烏瀾和池應先走到他們更前停下。

烏瀾手裏提着紙袋,好像是剛才從池應先手裏接下來的。

“來喝奶茶,池影帝送的!”烏瀾笑嘻嘻地說着,從紙袋裏拿出一杯來,遞到桐友清面前。桐友清受寵若驚地點頭接下來,臉上的喜悅有些藏不住。

他似乎一到這種時候就能非常恰到好處的臉紅,顯得純良可欺。

他捧着奶茶站起身,對着池應先微微鞠躬:“前、前輩好!我叫桐友清,我、我一直很仰慕前輩!”

黛凡在旁邊不動聲色地瞧着,心說這人說口吃就能口吃,說臉紅就能臉紅,當真是塊演戲的料,只可惜心思好像都沒在演戲上。

池應先“嗯”了聲,從他提着的袋子裏拿出一杯要遞給黛凡。黛凡是不喝奶茶的,從前就不愛喝。

他從小不喜歡有奶味的東西,也不太明白茶為什麽會跟奶放在一塊兒。

黛凡下意識想說自己不喝,連帶着手伸出去了些表示不用:“我……”

他的動作跟池應先的動作幾乎是同時發生,而池應先正看着桐友清表示自己聽見了。就這樣,那被奶茶被黛凡的手掌擊中,從池應先手裏跌落。

杯蓋經不起這一摔,猛地彈開了。整杯奶茶灑在池應先的褲腿上,還有一部分濺在黛凡的褲子上。

“啊——”黛凡的“不喝奶茶”沒來得及說,換成了下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池應先眉頭緊皺着看了看自己的褲管,濕漉漉地一大片,實在是難看。

任誰也沒料到會突發這樣的事件,桐友清最先有反應:“前輩您的褲子!天氣這麽冷,要不要先換一條……那個我那邊……”“換一條吧叔叔,”烏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搶了他的話,“凡凡,你有沒有備用的呀,我感覺你們身高差得不遠,應該能穿下!”

黛凡扯了扯嘴角,有點笑不出來——別啊,池影帝可不喜歡他了,怎麽會願意穿他的褲子。

可放眼望去,這個片場裏三個男主演裏最高的就是黛凡。

“這個,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影帝願不願意穿。

黛凡試探着看向池應先,與他四目相接,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見。不過奶茶是他不小心碰掉的,于情于理他也應該幫忙處理下。

池應先從頭到尾口罩都沒摘下來,好像是不想工作人員都注意到他過來探班,只可惜這騷動仍然引來了不少目光,他的身形與氣質不要太好認。不遠處有人在偷偷拍照,池應先只好道:“可以。”

“那你跟我來吧。”黛凡道。

眼看他們倆要往那邊休息室那邊走,桐友清急忙說:“我陪你們過去吧……”

“你陪我呀,”烏瀾眨了眨自己閃亮的大眼睛,從池應先手裏搶來剩下的一代奶茶,“你陪我去給導演送奶茶吧。”

“我……”

“走嘛,我一個人不方便拎啊。”

烏瀾都這麽說了,桐友清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好作罷。

黛凡看了眼池應先,默默地在前面帶路。這天氣褲子打濕,被風一吹還真挺涼,黛凡雙手插在袖管裏,絲毫沒有年輕人愛酷裝乖的性子,将衣襟裹得嚴嚴實實的。雖然是這樣的動作,但架不住他本身氣質拔群,不僅不會像個猥瑣民工,反倒有點天然的可愛。

一路上工作人員見到黛凡紛紛笑眯眯地打招呼,他也不嫌麻煩,一個個點頭微笑,看着跟誰關系都挺好。

池應先就跟在他身後,他總覺得好像得解釋解釋,不然顯得像他故意找茬似的。可他實在不想穿着濕褲子在風口裏長待,還是進了休息室在說。

“那個是不是池應先啊……”

“是吧,我剛看着也覺得像是……”

路人的議論聲池應先充耳不聞,事實上他正壓抑着怒氣。黛凡把他領到自己的休息室,他客氣地将門簾掀開扶着,讓對方先進門。

這邊休息室都是臨時搭的帳篷,看着簡陋得很。

“你等一下啊,我去找給你。”黛凡說着,跑到自己随身行李前翻找起來。

徐江剛好有點事不在,他都不太清楚自己帶了些什麽衣服過來,翻找了兩分鐘只找到一條牛仔褲,一條深灰色的運動褲。

黛凡拎着兩條褲子在池應先面前晃了晃:“……你要哪條呀。”

池應先看着他,約莫是覺得悶了,将口罩扯了下來。他眼神不太客氣,在兩條褲子上掃了掃,最後抓起運動褲,說:“你故意的麽?”

“啊?”黛凡皺起眉頭,有些無奈,“我不是呀,真是不小心,不好意思呀。”

黛凡原本夢幻的瞳色被遮着,黑色的雙眼給他的長相添了幾分純良。池應先也知道剛才不過是個湊巧的意外,可總覺得對方不像外表那麽簡單。

一個臭名昭著、剛出道的小藝人,實在不應該對電影藝術又很高深的造詣,也不該多了解原以宵。

按照黛凡的年紀,原以宵在他出生前就過世了。

可他偏偏能寫出那樣的影評,連顧釉都說好的影評。

池應先啧了聲嘴,說:“你先換吧,我出去等着。”

黛凡一臉茫然:“……你就在這兒換啊,外面多冷啊。”

“…………”

池應先沒回答,也沒動,就拿着運動褲站在原地。

“啊,你是介意我在裏面是嗎,那你先換吧,我背對着我不看。”黛凡實誠道,“可以嗎。”

兩個大男人一起換褲子倒是沒什麽,畢竟他有的黛凡都有,誰也沒多出點東西來。可池應先實在覺得怪——他們倆這是見的第三面,說過的話加起來沒能超過二十句,現在這樣別扭得厲害。

可黛凡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

黛凡轉過身等着,開口說:“……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給你添麻煩了。”他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猜想池應先應該是在換了,又接着往下說,“那個影評,要是你實在讨厭的話,我也可以删掉的。”

他這話聽着像好言好語的服軟,但實際上,正等着池應先回話讓他删。

只要願意跟他說話,他就有機會問到想問的事,黛凡是這麽想的。

——他可記得上回池應先提及顧釉。

趁着現在四下無人,黛凡覺着是個好機會。

池應先遲疑了會兒,聲音低沉道:“不用了。”

“哦好的,”黛凡說,“那……上次你說顧導覺得好……”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一條褲子被塞到了他手裏。黛凡回過頭,池應先神情冷漠地看着他,身上穿着他的運動褲。

好在今天池應先穿得很休閑,不然他還真找不出西裝褲來給人換。

池應先說:“那你幫我洗幹淨了。”

“可以,沒問題,”機會難得,黛凡還想接着達成目的,“就是,你和顧導很熟悉吧,能不能……”“不能。”池應先都不聽完,直接答道。

娛樂圈是個講實力也講人情的地方,好的人脈意味着好的資源,這點誰都清楚。像黛凡這樣的十八線小藝人,想要認識名導演,還真沒什麽機會。

意識到對方竟是抱着這樣的目的來跟自己搭話,池應先的反倒覺得正常。

他微微勾起嘴角,眼神裏隐隐帶着戲谑:“有時間想旁門左道,不如先好好學學演戲。”

黛凡挑眉,那點九十年代當紅巨星的自尊心被這話給挑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裏默念三遍“我現在是新人”,硬生生扯出一個微笑:“那……留個電話吧?”

黛凡說完,嘴角還揚着,唇間縫隙未完全合上,略微豐滿的唇珠讓這張嘴看上去非常柔軟。

池應先說不上來這是什麽感覺,黛凡這樣的神情,讓他隐約覺得似曾相識。

可像這樣的相貌,絕對屬于能讓人過目不忘的。

黛凡見他沒有回答,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土了——徐江說現在都用微信,都沒人要電話號碼了。

他只好笑得更加真誠:“……我好把褲子洗幹淨了還給你呀。”

池應先覺得大概是自己鬼迷了心竅,竟然向他伸出手要手機。

一向聰明的黛凡卻沒讀懂這動作裏的意味,他疑惑着走近了幾步:“……嗯?”

然後伸出手搭在了池應先手心裏。

場面一度非常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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