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影帝的壁櫃有什麽？

黛涵替他安排得不可謂不周全，除了簽約百樂影視，就連經紀人都幫他找好了——洛森把已經準備退休的金牌經紀人紀原給說動了，專門帶黛凡。也沒誰遮遮掩掩，紀原肯答應，都是迫于資本的力量。

徐江知道紀原是誰，聽見這消息的時候激動得快從沙發上蹦起來。

紀原帶過的藝人寥寥無幾，但他們無一例外，都大紅大紫得。

末了洛森又說：“沒問題就簽吧，哎呀你放心啦，我不會把你拆開賣了的，你哥盯着我呢。”

他話還沒說完，黛涵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最好對我弟弟好點。”

“知道知道，紀原後天回國，你就先休息兩天，”洛森不耐煩地擺擺手，“反正你不是才拍完《咫尺》麽，剛好當休假。”

“好的，謝謝洛總。”

“叫什麽洛總啊，叫哥。”

黛涵臉色越發陰沉：“他只能叫我哥。”

洛森表情特別滑稽地耷拉着嘴角：“……死弟控。”

雖然看上去黛涵挺嫌棄洛森，可是從他們的對話裏黛凡又能聽出點其他的東西來。他們關系應該是真的很好，興許就像從前的自己和顧釉那麽好。

簽約在黛涵的準備周全下進行的十分迅速，很快他們離開百樂影視，洛森像塊牛皮糖似的黏在黛涵身上：“你陪我吃個飯嘛，我們都多久沒見了，你陪我吃個飯都不行麽，我公司旗下藝人你喜歡誰我都給你叫來吃飯……啊潛規則不行，我們正經公司，但吃飯可以！”

“……我要陪我弟弟吃飯。”黛涵拽着他的手想把人弄開，可惜面對一個全然不要形象的洛森，他還真有點乏力。

黛凡看見他這副沒辦法的神情，忍不住笑起來：“沒關系，你們去吃飯吧，剛好我晚上有點事，就不跟哥哥一起吃飯了。”

“凡凡……”

“我先回家啦。”黛凡說完，立馬戴上墨鏡要離開。

掙脫不了身上牛皮糖的黛涵十分無奈，只能沖女秘書道：“你送二少爺回去，務必安全送到家。”

“好的。”

黛凡從前開始就喜歡閑暇時窩在家中閉門不出，說起來還算個戀家型。女秘書驅車将他和徐江送到家，他想着今天好像也沒別的事，就讓徐江放兩天假，有事再給他打電話。

徐江雖然不舍黛凡那張臉，可着實有段時間沒回家看望父母了，便點頭同意，又叮囑了幾句“有事務必給我打電話”才離開。

黛凡哼着小曲回家，才哼兩句就發現這把嗓子是沒什麽問題，但跑調太嚴重，好像身體完全控制不了聲帶似的。有時間還是得學學，至少不能這麽難聽，黛凡想。他到底是選秀歌手出身，如果維持這樣的唱歌水平，那些黑歷史恐怕會跟随他很久很久。

回了家黛凡換了身舒服的家居服，站在窗邊練琴，幾個月在劇組沒摸過小提琴，再上手時果然生疏了很多，花了半小時他才找回點感覺。

他練了好些時候，覺得有點累了才停手，順便往窗外看了看。

今天是陰天，外頭的天光很柔和，他在窗前遠眺，能看見遠處林立的高樓。視線随意地晃着，忽然，黛凡瞄到樓下有個熟悉的身影。

池應先仍然全副武裝，卻穿着家居服，匆匆從樓道出去，往小區門口去了。

他不是感冒了麽？感冒了還穿這麽少出去？

池應先是那種偶像包袱兩百斤的藝人，穿成這樣出去肯定是去便利店買東西之類的。可黛凡又很不解，這種事通常是讓助理去做的吧，但顯然池應先是單人出行，他看着對方的模樣總覺得有些可憐。

黛凡沒猶豫多久，轉身抓起外套就出了門。

休息日一個人在家反正也是閑着，他想起幾個小時前在百樂看見的池應先，對方雖然戴着口罩，他卻注意到對方發紅的眼眶，看起來感冒還挺嚴重。

于是“老前輩”忽然對“小朋友”就動了恻隐之心，幹脆去問候下病得嚴不嚴重。

黛凡很快就出了小區，往旁邊那條便利店比較密集的街走去。

他從一個個便利店門口經過，搜尋着池應先的身影，最後卻在藥房裏瞧見了他。對方正提着塑料袋往外走，他迎面走上去挑眉笑了笑：“好巧啊。”

池應先一愣：“……你也感冒了？”

“沒，我看見你進來，就過來打招呼了。”黛凡道。

他說話時習慣看着對方的雙眼以示禮貌，池應先想躲開他的目光卻被他無意識地追上：“你別盯着我看。”

“禮貌呀。”

“……總之別盯着我。”

對話很普通，黛凡也很自然地走在池應先身邊，兩個人不快不慢地往小區走去。拍戲是真的很容易拍出感情，至少現在池應先已經完全不反感黛凡跟在他旁邊了。

黛凡接着又問：“米勒呢，怎麽沒來照顧你哦。”

“他休假。”

“可是你感冒了呀。”

“小事。”

池應先回答簡短，但并沒澆滅黛凡的關愛小朋友的熱情：“其實我剛在家呢，剛好看見你出門，想看看你生病嚴不嚴重……嚴重的話要去醫院哦。”

他這樣說話是挺和藹親切，但池應先怎麽聽怎麽覺得對方像幼兒園老師，正在哄騙小朋友。但池應先總不能問“你這是什麽口氣”，他只能點點頭：“我知道。”

“那今天沒人照顧你呀。”

“不用照顧。”

“那多可憐啊，”黛凡順嘴道，“那我晚上做點吃的給你送過去，不然我估計你會忘了吃晚飯。”

這種關心的話從關系并不那麽熟悉的人嘴裏說出來，着實讓人反感。可偏偏池應先這瞬間竟然沒覺得不妥，反而詭異地冒出了新的想法——黛凡人其實挺好的。

在片場跟哪個工作人員都笑眯眯的，從來不拒絕別人要合照、要簽名，在機場看見粉絲鬧成那樣也沒露出半分不悅。

池應先在圈內人緣還不錯，但大多屬于君子之交，并不會過多接觸。

他一是厭煩了抱着目的來接近他的人，二是本身就不喜歡別人超過安全距離。

他看向黛凡的時候，對方果真恪守“說話要看着對方的眼睛”，正彎着眼注視他等待下文。

池應先不太自在：“……我們并不熟。”

“以後會很熟了，”黛凡說，“我剛跟百樂簽約了，以後大概會經常見面。”

果然！

他在公司看到洛森和黛凡同時出現的時候，就已經隐隐約約有了這種預感。

眼瞧着他們已經走到了池應先家樓下，他悄聲嘆了口氣：“……來之前給我打電話，2401。”

“好！”

然後黛凡目送着池應先上樓，再愉快地去超市買菜了。

算起來，重生之後他接觸最多的人就是徐江，除開工作關系來看，倒也能勉強算得上朋友。但池應先對于黛凡來說有種隐隐的不同——他們是同行，而且池應先的實力擔得起影帝的名號。

黛凡喜歡工作認真的人，他覺得那樣的人總會有種特殊的魅力。

過去他和顧釉能在十幾二十年裏感情無所改變，也正因為雙方對于電影的熱忱、對創作的認真。

池應先感冒看着挺嚴重，大魚大肉肯定是要忌口，于是黛凡買了點清粥小菜的材料，又買了個保溫盒帶回家。他在自個兒家裏熬好粥，認真裝進保溫盒裏，然後提着去了池應先家。

他記得門牌號，卻忘了提前打電話這事，直接按響了門鈴。

門很快打開，鼻子、臉頰都因為生病而泛紅的池應先站在門口咳嗽了兩聲：“怎麽不打電話。”

“不好意思啊，我忘記了。”黛凡道，“可以進來麽。”

“嗯。”

池應先大概在他來之前還在睡覺，頭發亂糟糟的。他蹲下身去鞋櫃裏拿拖鞋，後腦勺呈現在黛凡眼前，毛茸茸的像只大型犬。池應先的家和池應先本人一樣，有點高貴冷豔的意思。

家裏主要是黑白灰色調，基本看不見別的顏色。

要讓黛凡住這樣的地方恐怕會有點難受，他喜歡暖色的，喜歡可以赤腳走的木質地板，喜歡暖黃的燈光。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黛凡提着保溫盒走進他家，只一眼就注意到了壁櫃。

壁櫃上全是DVD的盒子。

而且是那種老式的、很薄的盒子。

黛凡緩緩靠近它，才看清楚上面是什麽——全是原以宵的電影，無論是主角還是配角，甚至他演過的龍套、替身……只要他參演過的，壁櫃上都有。每部戲都不止一張，是好幾張，甚至多的有十來張，整齊地排列在一起。

黛凡嘴角微微抽搐，池應先走過來，他那張臉因為病中稍顯蒼白，卻勾起嘴角非常自豪地說：“都是我的收藏。”

太厲害了，真是的狂熱粉。

黛凡回憶起自己以前的房子——好吧，他自己都沒收這麽齊全過。

池應先信了黛凡是原以宵粉絲的說辭，這會子有種飯圈前輩給新人展示的驕傲感，又說：“你給我那張也在裏面。”

“為什麽還有收藏十幾張的啊……”

一提起原以宵的事情，池應先話就變得多了起來。他抽出那張碟讓黛凡看了眼，又放回去，再抽下一張：“這是初版，這是删減版，這是簽名版，這是精裝……”

“厲、厲害！”

得意了好一陣的池應先仿佛突然察覺自己略顯失态，不知是真的嗓子癢還是為了掩飾尴尬而咳嗽了兩聲：“坐吧，我記得你喜歡喝茶？我去泡。”

黛凡連忙擺擺手：“不用不用，我把粥送來我就走了，你趁熱吃，吃完睡一覺，記得按時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