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蕭數是怎麽都沒想到何顏作為男子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這種話。
她氣的胸膛上下起伏,臉色憋的微紅,額頭鼻翼冒出細汗,眼睛直直的盯着何顏,呼吸沉沉,像是要把他生吞了。
蕭言趁機走過來,手搭在蕭數脖頸處,姐妹情深的勸導起來,“不行就不行,以後慢慢治,不丢人。你姐夫就是大夫,最擅長治療疑難雜症,回頭讓他給你看看。”
阿離心裏緩緩打出個問號,“……?”
……突然覺得自己風評被害。
若是剛才何顏的話只是激起了蕭數的怒火,那此刻蕭言的“關心”就是把芭蕉扇,将火苗瞬間拔高,竄到了腦門。
蕭數太陽穴突突的跳,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咬牙切齒的冷笑低聲道,“大姐好手段,連我夫郎都籠絡了。”
她自問沒有得罪何顏,怎麽他就在這種關鍵時候語出驚人攪了她的局?
如今看來何顏這種突兀的舉動怕是跟她這個好大姐有關系。
蕭言聞言驚詫的按住蕭言的手腕,皺眉朗聲嚷道,“什麽,你要休夫?”
一直沒出聲的蕭母眉頭擰緊,“胡鬧。”
她看向何顏,神色有些不自然,作為個母親突然摻和到女兒的床笫之事上,多少都有些尴尬,“顏兒……”
何顏臉色如常,聽到休夫時眉頭都沒皺過,語氣依舊懶洋洋的,眼睛瞥向蕭數,“我何家,向來只有喪偶。”
休夫,不可能休的,他好不容易過上養老的日子,這輩子都不可能被休。
蕭數突然想起那株被拔掉的綠植,倒吸了口涼氣。
蕭母啞然,心裏有些感動,目光複雜的看向何顏。這到底是什麽神仙女婿,就算蕭數不行都不離不棄。
“既然這話聊開了,那你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這跟你大姐趕走小侍又有什麽關系?”蕭母扭頭詢問站在堂屋中間空地處的蕭數,顯然沒忘記話題跑偏前的事。
蕭數正要開口,卻覺得脖頸處猛的一疼,像是被蜜蜂輕輕蟄了下,能忍受。只是想要再提氣開口說話就顯然有些困難,一張口就覺得肋骨疼,身上更是冷汗淋漓。
蕭數瞳孔驀然放大,驚恐的扭頭看向身旁的蕭言,她依舊将手搭在自己脖頸上,面露微笑的看着她,聲音清潤的說,“慢慢說,大姐給你做主,千萬別諱疾忌醫。”
蕭言的目光從蕭數紅綠交替的臉上略微移開半寸,餘光掃向蕭數後脖處,那裏插.着根明晃晃的銀針。
這針配合着阿離那天的藥正好能讓蕭數暫時失語。啞倒是不至于啞,只要蕭數能心平氣和些,這針就沒了作用。
可現在的蕭數險些氣成了河豚,一開口就差噴火了,怎麽可能心平氣和!
蕭數目露憤怒害怕,轉頭想向蕭母求助。蕭言在衆目睽睽下竟然要“殺”了她。
就在蕭母的目光即将落到蕭數身上,蕭數激動的心跳如鼓時,何顏又開口了。
蕭數,“……”
……休夫是不可能休的,蕭數選擇喪偶!
何顏悠悠出聲,“既然妻主不好意思說,那我這個做夫郎的幫她說。”
何顏壓根沒去看蕭數那殺人的目光,“
妻主自己不行,又看不得大姐跟姐夫關系好,這便想起院子裏曾經被大姐趕出來的小侍,那些小侍一個塞一個漂亮,日日在大姐身邊伺候卻沒被大姐碰過。妻主覺得不對勁,以己度人後便覺得可能是大姐不行。”
何顏側眸看向蕭數,“若是我沒猜錯,妻主肯定找了個小侍前來指正大姐。”他嘆息一聲,像是累了,又歪靠回去,“何必呢,我又不嫌棄你。”
衆人目光再次落到蕭數身上,等着她解釋。
而被銀針扼制住後脖頸的蕭數正目光憤怒的看着椅子上重新攤成鹹魚的何顏。
剛才的他活躍的像條鮮魚一樣,如今仿佛事情辦完又萎了回去,深深隐藏功與名,留下光長了嘴卻沒辦法開口解釋的自己。
蕭數發誓,她這輩子都跟魚過不去了!
蕭母看她這幅殺人表情,便知道何顏說中了她的隐疾跟打算,眉頭緊蹙,看向蕭數的目光裏帶了些失望。
她不想再看蕭數表演瞪眼睛,轉頭跟看了一出熱鬧卻不敢随便吱聲的離母說道,“好在你我是自家人,才沒被這事笑話到。”
原本覺得這事跟自己兒子有關系還好生擔心了一把的離母,聞言立馬表示,“回頭我給蕭數看看。”
好在不行的人是蕭數。
離母看向蕭言,心裏慶幸。
蕭母也是這個意思,話說完便起身直接離開,連多看蕭數一眼都不願意。
至于門口等着替蕭數作證說蕭言強了阿離的那個小侍,直接被管家着人打了一頓發賣出去了。
如今此事以這種方式落幕,以後想要重提怕是不可能了。
蕭數急的紅了眼睛,卻不敢動彈。那針就紮在她脖子後面,自己要是亂動蕭言直接把針戳進去怎麽辦?
阿離扶着離母走過來,離母寬慰的說,“不行不丢人——”
本意是想勸她別諱疾忌醫。
誰知道蕭數怒氣沖沖的朝她吼,“誰說我不行!”
說完蕭數自己倒是先愣住了,她驚訝的看向蕭言,對方已經站到了阿離身旁。
蕭數慌忙蹭蹭蹭的離蕭言遠了些,反手摸向脖子後面,什麽都沒有。
“你整我!”蕭數恨的不行,卻不敢再放肆,擡腳就追蕭母去了。
等人都快走完了,何顏還沒坐起來。大有一副想直接找人連人帶椅子擡他回去的架勢。
蕭言看了他一眼,何顏打了個哈欠。
蕭數跑了離母也不能跟着去追,她拍拍胳膊上阿離的手,趁着蕭言沒注意,壓低聲音飛快的問了一句,“你如實跟我說,蕭言行不行?”
都是親姐妹,萬一妹妹不行姐姐也不甘示弱呢?
“……”阿離目光驚詫的看着自己的母親,清冷的臉龐慢慢紅了起來。
阿離覺得跟蕭言比起來,他可能要不行了。
三人說說笑笑的離去。
蕭數在蕭母那兒吃了個閉門羹,連門都沒進去。
蕭母坐在書房裏聲音嚴肅,“你有心家財想跟蕭言争搶,我當你有上進心,你若是去拼,去努力,我定會欣慰,可如今你争搶時用的方法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蕭數委屈的眼淚都快下來了,跪在書房門口反駁說,“我沒有。”
她都解釋了,為何母親不信?
“算了。”片刻後,蕭母嘆息一聲,語氣如往昔般淡淡的說,“何顏是你夫郎,為何會幫蕭言害你?若是你真的跟他圓過房,他怎麽可能豁出臉面不要硬是拿這事污蔑你?還不是你落了人家口實。”
說到底,蕭母還是覺得蕭數……不行。
蕭數呼吸沉沉,咬牙說道,“我知道了。”
何顏不是說她不行嗎?
她今天就行給他看!
蕭數怒氣沖沖的回房,将何顏的貼身小侍轟了出去,二話不說就要脫衣服。
小侍雙手扒拉着門,擔心的看着何顏,生怕蕭數一言不合就家暴。
何顏倒是淡定,颔首示意小侍別擔心。他擡起眼皮看蕭數,“姐夫醫術真好,效果立竿見影。”
“我不做是因為是對你沒性.趣!”蕭數扔掉手裏的中衣,踩着一地衣服腳步沉重的朝何顏走過來,咬牙切齒的說,“今天就讓你看看我行不行!”
何顏到底是個男子,看着蕭數這幅樣子朝自己走來,臉色沒變卻紅了耳根,怪不好意思的。
蕭數賭着氣,有心想要睡了何顏來證明自己身為女人的尊嚴。奈何何顏不太配合,他人雖躺着,可是全身上下都軟綿綿的,硬不起來。
蕭數氣的眼睛通紅,指着他說,“看清楚到底是誰不行!”
話音未落,何顏突然又行了。
蕭數,“……”
鬧騰之後,蕭數秋後算賬的問他,“你為什麽幫蕭言?”
何顏臉色潮.紅還未褪去,聞言瞥了蕭數一眼,顯然是不想回答。
蕭言在提親那天就跟何顏說過,阿離體寒若是想強行要個孩子怕會毀了身體根基,所以她不打算留有後代。
她跟何顏合作,何顏看住了蕭數,将來這家財就是蕭數孩子的。只是為何不直接給蕭數——
兩個人都默契的沒談下去。
何顏出嫁前有何母養着,出嫁後有大姐跟姐夫養着,老了後有孩子養着,簡直不要太美。
至于蕭數……
只要她不作死,将來崽兒出生了,還是會開口喊她一聲母親的。
如今蕭數賭氣圓房,正好如了何顏的願。他祈求着一次就能懷上,免得以後再折騰。
這些事情蕭數都是後來知道的。得知阿離不生孩子後,她整個人又抖擻了起來,天天盯着何顏的肚子看。
只要她先有了孩子,這家財兜兜轉轉不還是她蕭數的嗎?
如她所願,一年後何顏生了個大胖女兒。
阿離怕有什麽意外,一直守在何顏身旁,蕭數更是怕孩子被偷,寸步沒離産房。
“寶貝,心肝。”蕭數從穩夫手裏接過女兒,激動的連連叫着,怎麽抱都不夠。
何顏自己都照顧不好,更別提照顧孩子了。所以女兒一直是蕭數在帶。
這些年阿離沒有身孕,蕭母跟離母是好友又不好直接說什麽,何況如今府裏已經是蕭言在管家,她倒是沒用長輩的身份多過問小兩口的事情。
阿離對于自己沒有孩子這事有些遺憾,他并非是不能生,而是生産時的風險極大,母親知道這事後二話沒說便攔住了他想生孩子的念頭。
母子倆人看向蕭言,目露不安。蕭家如今已經盡在蕭言手裏,她難道不想要個繼承人繼承這份家業嗎?
其實,蕭言真不想。
在得知阿離不生孩子後,蕭言高興的放了兩盤鞭炮慶祝了一下。
謝天謝地,她終于不用對着阿離素上一年了!
有了孩子太麻煩,懷胎時不能做,等孩子出生後阿離怕是沒精力做,将來孩子長大了,蕭言跟阿離再做的時候還要分心想着會不會被孩子撞見。
現在這些顧慮統統被劃掉,替換成各種打着馬賽克的姿勢。光是想想蕭言都覺得自己太行了。
離母見到蕭言這種反應,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無語,不過好在她并沒有因為孩子問題跟阿離疏遠。
現在蕭數的女兒出生,全家人的注意力立馬放到了她身上。蕭數防賊似的防着所有人,女兒從吃飯到換尿布全都是她自己來,向來不假人手。
有了孩子,蕭數跟何顏妻夫兩人的關系也比以前和睦了些。偶爾蕭數會腆着臉問何顏想不想再要一個。
何顏,“?”
蕭數惱羞成怒的掩飾道,“你不是說我不行嗎!我現在就行給你看。”
“我信啊。”何顏看向旁邊小床上睡着的女兒,“這就是證據。”
做的時候太累了,睡覺跟做都是躺着,為何差距這麽大呢?
蕭數佯裝看不見聽不懂,脫衣服表示道,“說不定是碰巧呢,咱們再生一個,這下肯定就沒人說閑話了。”
“……”
從何顏懷孕後府裏就已經沒人說閑話了。雖然大家都認為是阿離醫術高超治好了蕭數,并且私底下偷偷摸摸求他治療“不行”的病。
阿離為此瞪了蕭言許久。
何顏不知道蕭數是真的想要再生個孩子還是單純的想跟他做,等她欺身過來的時候,倒是配合的硬氣了一把。
蕭府的日子就這麽過着,每個人拿着不同的劇本。
蕭言跟阿離拿的是海棠.文學讀物,天天滿屏幕的馬賽克,這要是擱在某江肯定開篇第一個字就會被全篇鎖文劃上和諧。
蕭數跟何顏拿的是《打臉真香我到底行不行之想跟鹹魚生猴子》的半宅鬥文。
蕭母拿的是《退休後該不該考慮第二春》的家庭倫理劇本。
離母則是大腿文《我的兒媳婦》。
唯有蕭家寶寶拿的是某點的《開了挂的人生——我那不争氣的母親跟我崇拜的大姨跟姨夫》。
蕭府裏的每個人都過着自己的生活,看似有交集卻又不互相打擾,看似沒關系,可大家又早已被千絲萬縷的相處綁在了一起。
蕭言覺得自己這次任務完成的還算可以。
她跟阿離如今已經六十多歲了,原本清冷如霜的少年早已被她慢慢融化。
他既沒有走上黑化,也沒有拉着蕭言一起同歸于盡。
原本的劇情在蕭言介入之後早已如脫缰的野馬一樣被改的面目全非。這一世,蕭言帶着她的阿離成了書中的主角,而蕭數這個憨憨妹妹在蕭言的對比下,活成了傻配角。
兩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坐在廊下曬太陽,看着蕭數的孫女蹲在青石板邊找螞蟻,不由對視一笑,歲月靜好。
蕭言有感覺似的看着阿離,情緒是他所看不懂的不舍纏綿。
阿離擡起手指,臉色微紅,動作都比平時利索的多:
——別看了,早就一滴都沒了。
蕭言笑,眼眶卻紅了,看着明顯是回光返照的阿離,走過去伸手攥着他飛舞的手指,放在嘴邊低頭吻了下他微涼的指尖。
聲音哽咽沙啞,“我知道,都存在我這兒呢,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阿離嗔她不正經,眼睛卻是癡癡的望着蕭言,滿腔的愛跟不舍全都化成了嘴邊的笑意。
他道:
——妻主,我可能要先走了。
蕭言眼淚落了下來,顫抖着唇垂眸輕吻阿離額頭,等再起身的時候,阿離已經嘴角帶笑的永遠閉上了眼睛。
蕭言将阿離葬在離母身邊,旁邊還有一個早已挖好的空墳,是蕭言為自己準備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選擇,卻沒一個開口攔着的。
這麽多年,阿離早已跟蕭言融為一體。阿離走了,蕭言不會獨活。她之所以還強撐着,不過是要送他最後一程。
蕭言閉上眼睛倒在阿離墳前,心如死灰,滿腔的空洞冷寂,那顆跳動鮮活的心已經随着阿離埋在了地下。
消失了許久的電子音在腦海裏突兀的響起,這幾十年蕭言都險些忘了自己其實活在書裏。
——宿主1020,恭喜您完成任務。
蕭言神情麻木,眼睛沒有焦距,沒有半分高興。
系統說:
——此書任務完成,您的身體機能已經恢複14%,請問,您是否繼續選擇拯救悲慘男主阿離?
——以下是您的選擇,是與否?
蕭言驚詫的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那塊虛拟的面板,眼裏只有悲慘男主後面的那兩個字。
阿離?
蕭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這個名字,喉嚨像是被人用手攥着,險些喘不上氣,原本死寂的心髒活了過來,怦、怦、怦的緩慢的跳動着,越跳越快越跳越激烈,心聲如鼓,震的耳膜嗡嗡作響。
她突然想起來系統曾經說過:
——金手指只能擁有一個。
蕭言深吸口氣,毫不猶豫的朝着“是”的那個按鈕點了下去。
她滿懷期待的想着,希望這次跟阿離的相遇不要那麽激情修羅場。
作者有話要說: 耳背的系統:好的,激情安排了,修羅場正在路上[OK]
蕭言:……
答應我,不要養肥,夏天快到了,讓我們美美瘦瘦的追更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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