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放了她吧

“以後,不用怕那些人。”範閱辰道。

洛紫眨眨眼睛,纖長的睫毛顫了顫。

她不知道這樣的話該不該信?以前她的确反抗過,卻得到更多的懲罰。再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以至于害怕惹上麻煩。

對她而言,沒有人會幫她。

“你在想什麽?”範閱辰問。

“沒有。”洛紫輕輕搖頭。

“這邊不用你做什麽,要離開了,把腿養好了。”範閱辰道。

洛紫心中是有些許詫異的,她一直以為範閱辰是無情冷漠的。而今晚真心感激他出手相幫。

“謝謝公子!”

兩日後,柳若甫帶着人先離開了,張賢禮也回書院了。

從表面上看,範宅還是原來的樣子。就算是再熱烈的光芒,也無法曬透它的陰沉。

雲姨婆的病好了些,這日天氣好,她一反往常,離開了常年居住的興安苑,到了梧桐苑。

之前郎中幫洛紫開了些藥膏,她的腳好了,只是還很小心。

“姨婆,你怎麽來了?”她看着走進來的人,臉上一愣,根本不是以前的邋遢樣子。

雲姨婆臉色還帶着蒼白,身上倒打理的很好。衣着得體,整齊的發髻盤在頭頂一側。

“我來找公子的。”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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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紫嗯了聲,關于那夜之事,的确是該感謝範閱辰的。

“注意自己的身子。”雲姨婆叮囑了一聲,便進去了範閱辰的書房。

書房的桌上擺了兩本書,範閱辰聽着動靜,擡眼看了進來的女人。

雲姨婆并不客氣,也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不自在。

她直接走到窗邊,找了椅子坐下。

“我沒想到公子會出手。”雲姨婆開口,“于理,過來道謝一聲。”

對于雲姨婆的态度,範閱辰也不在意,只淡淡道,“五年不見了,您可好?”

雲姨婆看着書桌後,面貌出色的郎君。謙謙如玉,谪仙之姿,她在那張臉上找着五年前的痕跡。

“沒有什麽好不好。”她低頭,轉着腕子上的玉環。“你帶那丫頭走,想做什麽?”

“不可以嗎?她原就是我的。”範閱辰瞟了眼窗外,院中纖細女子正好出了院門。

“你到底還是變了,果然姓範。”雲姨婆笑了聲,“阿淑不知道會不會高興?”

範閱辰眼中閃過什麽,“我娘她錯了。”

“你對付張家,不單純是為了那晚之事吧?”雲姨婆問。

“當然不是,趁此機會,将淄城這邊握到我的手裏,順勢而為。”範閱辰不隐瞞自己所作所為,“我也是範家的主子,當然可以如此。”

雲姨婆皺眉,“你真是阿淑的兒子?”

“你是不是想勸洛紫留在淄城?”範閱辰問,“那丫頭一向聽你的,若你說了,她肯定會留下來。”

他的手搭上桌沿,“不過,我一定要帶走她,誰攔着也不行。”

雲姨婆沒料到範閱辰知道了她的來意,更是表明了他的堅決。

“她什麽都不懂,當初來到這裏也不是她能左右的。我知道,你一直認為她是柳氏拿來羞辱你的。可是,她真的沒有錯!”

“我知道。”範閱辰道。

之前他的确這樣想,可現在他還是要帶她走!為什麽?或許就是她的簡單,那是他早已經丢失的。

“看在我與你娘相識一場,把她留下來吧。”雲姨婆道。

眼前的這個孩子早已不是以前的了,他眼神深得可怕,以後會否變得像範家的那些瘋子一樣?

她當初怎麽會想洛紫跟着他?他也姓範啊!

“她留下來做什麽?姨婆不覺得跟我走最好?”範閱辰道。

不想在這事上糾纏,他轉而說去別的,“我這裏聽到一件事,姨婆應該會想聽。羅家,好像有個庶子還活着。”

雲姨婆雙眼瞪圓,不可置信,身子僵僵得坐着。

“你說誰?”她眼眶發紅,顫抖着問。

“羅家最小的那個吧!”範閱辰道。

“阿忠?”雲姨婆的眼淚不聽使喚的流下,“他在哪兒?”

“我可以幫你留意。”範閱辰的手指劃着書冊,“他應該也在找你。”

雲姨婆頹然的坐着,失魂落魄。多少年了,她以為家裏的人全死了,所以最小的兄弟還活着?

她笑了,“你,到底還是随了阿淑多。”

範閱辰嘴角笑笑,聲音清淡,“姨婆又怎會知道,你我想的不一樣?”

雲姨婆扶着椅背站起,慢慢的往門邊走着。

“她到底簡單,不要傷害她。若是她想走,便放了她吧!”

書房裏靜了,範閱辰從書下取了一封信出來,伸出兩指夾出了裏面的信紙。

他的母親和雲姨婆是相識的,兩人都是世家裏的姑娘,只是很多年前的變故,兩家都受到牽連。母親沒了靠山,肚子裏帶着他的時候,被送來了淄城。

羅家,女眷為奴。羅雲被賣進煙花地,後來被人送給了範家老太爺……

門邊的輕微聲響,打斷了他腦海中的過往。

豆綠色的衣裙閃了下,好似驅走了一片陰寒。

範閱辰笑了下,剛才心中陰霾散盡,他蜷着手指敲了下桌子,“進來!”

洛紫推開半開的門扇,輕輕跨過門檻。

“看得出腳好了,都能跑出去半天!”範閱辰将信紙折好,看着門邊。

她穿着雲姨婆做的衣裳,身姿窈窕,邁着步子袅袅娜娜,會露出裙擺下的珠色繡花鞋。

“公子,我去了後園。”洛紫站在門邊,雙手托着小竹筐,“那邊有兩棵櫻桃樹,每年都熟得晚,我方才去摘了。”

“拿過來。”範閱辰的手臂支着桌面,不禁笑道,“我倒忘了,你是會爬樹的。”

洛紫臉上一絲赧色,把小筐放在書桌一角,退了兩步,“其實也不多了,那邊沒人打理,已經荒了。”

範閱辰把小筐拖到自己眼前,裏面的果子鮮紅,看起來熟透了,是最好吃的時候。

“這算是感謝?”他問。

“謝公子,找了郎中給雲姨婆。”洛紫又低頭看自己的腳,“還有我的腳也好了。”

範閱辰捏了一顆櫻桃,在指間轉着。這兩棵樹,是母親當年種下的吧,沒想到還能結果子!

“公子,那我出去了。”洛紫對着書桌後的人,垂首行禮。

“等等!”範閱辰放下櫻桃,起身站起。

他繞過書桌,幾步便到了嬌俏的人兒面前。

洛紫擡頭看着眼前的人,“公子,您還有吩咐?”

範閱辰對着那雙明亮的眼睛,有那麽一瞬,他心裏多了一線光芒。

他沒說話,伸手摸去她的頭上。

“公子?”洛紫下意識的縮了脖子。

一聲笑起,然後那只白皙好看的手,送到了她的眼前,兩根手指間捏着兩個櫻桃。

洛紫也笑了,漂亮的眼睛彎了起來,“我沒注意到,是在樹下的時候落上的吧?”

眼前的笑容明亮,翹起的嘴角若一彎月牙兒。純淨的眼睛盛滿碎光,眉心的朱砂痣妖豔惑神。

範閱辰呼吸一窒,手指點了眼前人的眉心。

聽說這樣的印記,是有人前世裏留下的,要在今世裏尋到她。

“午膳去小紅樓吧。”範閱辰開口,“想吃七寶肉片了。”

洛紫眉心發癢,兩頰微微發燙,“是。”

“洛紫,知道京城伯府是什麽樣嗎?”範閱辰的手指未曾離去,細細的描畫着。

同時心中猜着,前世裏是誰留給她的印記?

洛紫趁機退後一步,“很大?”

“是很大,而且……”範閱辰回身去桌旁,“裏面的每個人都不正常,你怕嗎?”

洛紫不知道怎麽回答,“我不會惹他們,給公子添麻煩的。”

簡單的一句話,竟讓範閱辰覺得心疼。她不像世家的姑娘,表面溫婉端莊,其實內裏全是爾虞我詐。她正如雲姨婆說,是簡單的。

他的心中只有陰霾,可她卻能給他帶來一點光亮,以至于他想緊緊的抓住。

“有些東西,不是你躲着就沒事兒的。”他道,伯府,從根子上就爛透了。

這些話,洛紫聽不懂,但是後來她去了京城,才知道範閱辰說得都是真的。

這日,天陰霾無風,渡口的船停靠在那兒。

要離開淄城了,最終洛紫沒有回去趙家村。她拖雲姨婆寫了封信,裏面是自己的決定,連着一口小箱子,一起送去了趙家。

箱子裏是幾塊布料,還有幾朵紅色的絹花,是給趙玉蓮嫁人的。

船緩緩起航,平穩的行進在江面上,兩岸的風景節節後退,直到淄城模糊的影子再也不見。

洛紫的房間在範閱辰的隔壁,偶爾會聽到交談聲。

她第一次離開淄城,沒事兒便站在甲板上看風景。

不消半日功夫,船便到了遂城的碼頭。

範閱辰從屋裏出來,走上甲板。

船頭,一個女子站在那裏,雙手扶着欄杆,身子探出去,看着船下的江面。

“有什麽好看的?”範閱辰走過去,伸手抓住細細的手臂,将人拉了回來。

這樣單薄,萬一一頭栽進江裏,到哪裏撈她去?

洛紫吓了一跳,穩了身子站好,“覺得有意思,我……”她頓了頓,“妾看見了一直水鳥。”

妾?範閱辰恍然記起,她跟他在身邊,她的身份。

“還是以前那般吧,不用特意改了,聽着也別扭。”他道,“到了碼頭,在船上等着,哪裏也不準去!”

人轉身離開了,身姿翩然。

洛紫站在遠處,剛才是說以後不用自稱“妾”了?

“公子!”她喊了聲,“您還沒用膳!”

範閱辰在跳板處回身,“你去吃吧,有七寶肉片。沒做成鳳凰,不用不舍。”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節日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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