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洗漱之後,殷九靠在床上看着《般若經》,他妄圖從這裏來尋七寶轉魂鈴的用處。
“你不睡嗎?”花黎的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裏,掩飾着腮上的坨紅,“魔界夜裏冷得很,我能靠你近一下嗎?”
“你哪日晚上不是貼着我睡的,”殷九翻了一頁,“今日怎麽突然開竅了,知道問一問我的意見。”
“有嗎......”花黎這才想起來那個難以啓齒的習慣。
殷九沒理他,兀自看着自己的書,沒過一會兒,耳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随後呼吸聲的主人伸手抱住了殷九的大腿根,那可真是個要命的地方。
殷九原本還能定神看書的,這下愈發忍耐不住。
“花黎,花黎......”殷九搖晃了花黎兩下,也不知道這人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就是叫不醒。
花黎自然是裝睡的,他就是想占殷九的便宜,想着平日裏抱着殷九睡殷九都沒什麽反應,如果自己的動作過分一點,把殷九的欲望給撩撥起來,或許兩人的關系就能更進一步。
可是花黎忘了,他面前的人是殷九啊。
天将殷九,屠了西山妖獸的殷九。
殷九掀開被子,抓住花黎的手腕,掌心凝聚靈力,一掌給人推到地上,動作麻利如同行雲流水,末了還裝作關心地問了句:“醒了嗎?”
就好像剛才把花黎推下床的人不是他一樣。
花黎揉着自己被撞了個大包的腦袋,哼唧唧地想,這人好兇。
“再不老實就去地上睡,”殷九白了他一眼,指了指剛才花黎睡着的被窩,“下不為例。”
花黎乖乖地上了床,然後把自己的布枕頭抱在懷裏,背對着殷九睡着。他就差在自己背後寫上“小爺生氣了”這幾個大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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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覺得時間也不早了,放下經書,鑽進了被窩裏。
第二日清晨,殷九很早就起了床,他叫醒了花黎說今日帶他出去走走。
花黎像是把昨晚的事情都忘了一樣,興奮地戴上殷九給他準備的人皮面具和帏帽,他終于可以正兒八經地在魔界好好逛一逛了。
不過殷九給他戴上的這個帏帽,四周垂下的不是半透明的薄紗,而是實打實的黑色綢緞,這阻礙了花黎的視線,他小心地牽着殷九的衣袖角。花黎不自覺想起了成婚時,夫妻二人手中牽着的紅綢帶,而自己現在帶着帏帽,被遮蓋住視線的樣子,不是與蓋上紅蓋頭的新娘子有幾分相似嗎?
雖然他更想讓殷九來當新娘子......
花黎先是聽到了兩聲兵刃相接的聲音,然後聽到了大門被推開的聲音,這是到了殷九要調查的那個村子嗎?
他們似乎到了個非常熱鬧的地方,但是在殷九和花黎進來後,所有的聲音都靜默了。随後花黎的耳邊傳來一些細微議論的聲音。
“誰啊這是?”
“後妃殷九?”
“別!你不要命了!殷九最恨別人這麽叫他了!”
花黎突然覺得有一絲不對勁,這裏的人都認識殷九嗎?
“殷九......”花黎不安地扯了扯殷九的衣角,“這裏是什麽地方?”
殷九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往前走。
“殷九......”花黎覺得不對勁,這裏絕對不是殷九跟自己說的那個村子,殷九到底把他帶到什麽地方來了。
“殷九!”花黎加重了語氣,可是殷九還是不理他。
“後妃殷九?你也來與我比試嗎?”花黎的耳邊傳來了一個男人洪亮如鐘的聲音,這聲音花黎之前從未曾聽過,但直覺這是個魔界修行多年的高手。
男人還在和殷九說話:“你身後跟着的這人是誰?鬼鬼祟祟地,不知道這麗疏比武場的規矩嗎?”
麗疏比武場?什麽玩意?不是說好去麗疏附近的村落嗎?殷九在騙自己嗎?
花黎吓得冷汗都出來了。
“抱歉......”花黎耳邊傳來了殷九的聲音,“花黎,我騙了你。”
随即殷九伸手扯掉了花黎頭上的帏帽,花黎這才看清楚,根本沒有什麽村落,花黎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标準的魔界比武場。
殷九回頭伸手扯掉了花黎臉上的人皮面具,比武場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看着花黎。
“魔尊花黎......是魔尊花黎!”
“他居然沒死!他居然沒死!”
比起周遭的慌亂,花黎只是冷靜地看着殷九,像極了被主人丢棄到路邊的狗,“你騙我......”
“是,”殷九回答,“步惜雪生完孩子後就來了魔界,我騙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利用你的名義,讓步惜雪的政變順利實施......魔界只信‘魔尊花黎’一人,能殺死熾天魔尊君臨魔界的,也只有‘魔尊花黎’一人。”
他從一開始就把花黎算盡了自己的局裏,欺騙他步惜雪離開,以調查七寶轉魂鈴為由頭騙他來魔界。原本殷九以為步惜雪生完孩子後那段對熾天魔尊的控訴會讓花黎起戒心,但是殷九沒想到這個人這麽相信自己。
他編的謊話蠢得可以,但是花黎就是傻乎乎地信了,跟着他跑到魔界,來到熾天魔尊為了炫耀自己的靈力而設立的麗疏比武場,來取下熾天魔尊的頭顱。
花黎擡手,掌心對着殷九。
殷九知道,這麽做花黎會恨自己,他從不會為他人考慮,殷九習慣了去算計別人。
可是花黎最終放下了手。
他下不去手。
真是窩囊啊......
花黎讨厭殷九把自己逼上這條路,讨厭殷九對自己說謊,讨厭他前一秒還溫情脈脈下一秒就翻臉不認人,可是......
他沒辦法對這個人出手。
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他與殷九想要活下來,只能殺了熾天魔尊。
麗疏比武場瞬間戒嚴,布防在這裏的守衛端着兵刃出陣,比武場上圍觀的魔界臣子紛紛祭出法器對準了花黎。殷九祭出将墨劍,護在了花黎身前。
“花黎......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麽還活着!這不可能!”站在比武場正中央的男人身着黑色朝服,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花黎猜測這人應該就是殷九和步惜雪口中的熾天魔尊。
花黎回來了,也就意味着他如今握在手中的權力,金錢全都得悉數交還給他。
他算計步惜雪,算計上泰都的都主,殺了那麽多人才奪回的尊位,怎麽能就這麽輕易地交還給花黎!
他不能讓花黎活着!
“我對付熾天魔尊,你對付守衛,”殷九退後一步,在花黎耳邊小聲說道,“等今日的事情解決後,我随你處置。”
話音未落,殷九捏碎手中用以發射信號的靈符,靈符化作一只飛天的鳳凰飛向空中,随之綻放如同煙花。殷九一躍而起,将墨劍瞬間化作百尺之長,劍身環繞着諸多經文,殷九如同手持權杖的天神,舉起将墨劍朝着熾天魔尊砍去。
熾天魔尊閃身避開,他這才發現那将墨劍渾身纏繞的經文竟是佛界之物!難怪殷九收起了誅邪劍,只用将墨劍來對付自己。
佛界之物專克妖鬼,而熾天魔尊正是妖盟出身,為了不讓魔界之人發現自己并非來自魔界,熾天魔尊當年處理掉了所有知道這個秘密的人,甚至包括辛苦養育自己多年的養父母。如今這秘密只有當年傻了吧唧被自己騙了多年的步惜雪知道,看來步惜雪也和殷九聯合起來了。
很快,殷九擡起了劍對着熾天魔尊落下第二擊。
步惜雪在附近布下的軍隊收到信號之後紛紛沖進比武場,将比武場包裹得水洩不通,兵士們高呼着“戮熾天,求安寧”的口號,與熾天魔尊留在比武場的臣子們纏鬥在了一起。
而花黎那邊,無數魔界守衛拿着兵刃朝他襲來,花黎陰着臉将這比武場的一磚一瓦全都化作上百上千條刀刃。刀刃如同游蛇,毫無規律地在空中亂舞,霎時間血漿漫天,那些守衛連避開刀刃的攻擊都來不及,更不要說靠近花黎一步了。
這也是為什麽殷九會選擇自己對付熾天魔尊,而讓花黎對付衆多的守衛。萬物化刃在在群體作戰中,幾乎是一種剪草為馬、撒豆成兵的霸道法術。花黎能夠讓這比武場的一草一木都化作刀刃為自己所用,這也是為什麽花黎一族憑借萬物化刃,掌控魔界千萬年之久的原因。
“別殺我!我也是被逼的啊!”花黎聽到了一個守衛的哭喊,将刀刃轉移了方向,其他守衛看到花黎不殺投降者,紛紛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宣誓效忠。
而一旁的熾天魔尊看着自己的軍隊紛紛轉投花黎,準備伸手轟死那群不忠之臣,但沒想到殷九第五擊已然落下,熾天魔尊避開刀鋒,心想這天将殷九的本事莫不是他人吹出來的,只知道拿着一把巨大無比的劍對着自己一通亂砍,每次都被自己躲過去了。
正在他懷疑殷九時,地面突然震動起來。熾天魔尊慌張地看着地面,他這才意識到殷九并不是在砍自己,而是以比武場為圖,畫出了佛界最常見的鎮妖陣,那五道劈痕泛着佛光,将熾天魔尊徹底鎖在了陣眼中央。
佛光四起,将熾天魔尊逼出原形,此刻魔界衆人才發覺,那坐在尊位上坐了好幾年的熾天魔尊,居然不過是一條黑蛇。
堂堂魔界居然跪伏于妖族之下,真是荒唐透頂。
殷九落地,将誅邪劍遞給花黎。
“魔尊之位,丢失百年之久,如今該物歸原主,”殷九知道花黎此刻還生着氣,但是熾天魔尊的頭,只有花黎有資格砍下。
只要花黎殺掉熾天魔尊,六界就會知道,魔尊花黎已然歸來。
花黎面無表情地接過誅邪劍,擲出劍刃,一劍砍斷了黑蛇的七寸,那黑蛇抽搐兩下,一命嗚呼。
魔界衆人見熾天魔尊已死,紛紛跪地,迎接魔尊花黎的歸來。
新王歸位,群臣來朝。
此時魔界天空下起了細雨,打在花黎的臉上。
說來也是荒唐,千萬年間花黎的先祖,第一代魔尊就是在比武場屠了魔界幾大高手,才得了尊主之位,自那之後,一直混沌不堪,群雄割據的魔界,有了屬于自己的王者。
而如今,他這個廢物,卻享受着與先祖同樣的榮耀。
花黎看見不遠處殷九走到比武場的中央,取走了插在黑蛇上的誅邪劍。殷九仰頭看着天空,任由冰冷的雨順着臉龐滑落。
那麽寂寥,又那麽孤獨。
殷九總是這樣,仿佛下一秒就會随風化作沙粒,消失于無形之中。
“你那日不是問我,為什麽要收留步惜雪嗎?”誅邪劍化作光點飄散在空中,殷九站在光芒凝聚處,“因為我需要她,需要她的上泰都,需要她的人脈,需要她與我合謀,将魔界歸還給你,我一直都在等待着這一天。”
“你做這些是為了什麽?”花黎不明白,殷九籌謀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因為.......”殷九沒有直面回答,”罷了,你若是記恨我,我說過我随你處置。”
花黎伸手,殷九站着的石塊瞬間化作了數十條刀刃,将殷九的手腳捆住。
花黎怒氣沖沖地甩開那些宣誓效忠的臣子,走到了殷九面前,跪在地上的衆人還以為花黎這就要翻臉不認人的時候,沒想到花黎只是伸手捏了捏殷九的臉。
好軟......
花黎早就想這麽幹了,只是沒找到機會,再加上自己要是捏了殷九的臉,肯定會被殷九從天上打到地下,結果沒想到今日怒火中燒,花黎也顧不得那些,伸手就在殷九的臉上揉了一把。
然後又恬不知恥地揉了第二把。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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