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脆弱的時候
格因海裏打開光腦,距離尼德霍格的返航還剩6小時,在這個沒有信號、磁場紊亂的地方,光腦也只剩下鐘表的功能了。
恒星漸漸爬高,氣溫也升了上來,他們吃完了十幾個果子後,格因海裏覺得自己的唾液都是甜的。
水分得到了補充,身上的不适感也減退了一些,格因海裏正了正臉色,對希萊說:“你在這裏待過很久。”
這不是問句,是一個肯定句。
希萊熟悉這裏的地形,知道這裏的水不能喝,知道這種果子可以食用,這些并非是幾天就能摸索出來的。
“嗯,一個月。”希萊回答,他并不打算隐瞞格因海裏。
“為什麽來這裏?”格因海裏又問,這可不是什麽随便的地方,是康德拉的母星,他不信希萊來到這裏是出于巧合。
希萊在告訴格因海裏自己來過這裏時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知道對方遲早會問他這件事,無論伽藍出于何種目的,這張戰争都太慘烈了,在這件事情上他無法和伽藍站在同一個立場。
“為了一枚蟲卵,”希萊說,“一年前,我從這裏帶了一顆蟲卵回水銀座。在我和亞金去印加之前,那枚蟲卵應該還處于冷凍狀态。”
言下之意,在他去了印加以後,這顆蟲卵很有可能孵化了。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格因海裏愣了愣,臉色冷了下來。
一只康德拉就引發了9區和10區的血戰,如果這只康德拉就是希萊從這裏帶走的卵孵化而成的,那麽水銀座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想起了昆坦口中提到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水銀座的首領伽藍?
這個可能性很大。
一個擁有制造2S機甲能力的神秘組織,撇開維斯奎爾事件,好像沒有做過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但也是全星際目前唯一一個出現在水面上,脫離聯盟管制的組織。
“你告訴我這些,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在向聯盟投誠?如果水銀座和聯盟之間将有一戰,你會站在聯盟這邊?”格因海裏努力讓表情看起來嚴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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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因海裏……”
希萊又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的語氣讓格因海裏意識到對方恐怕不會給出他想要的答案。
果然,希萊說:“我不能背叛伽藍。”
格因海裏眯起眼,語氣不快,“但你已經背叛了他,你破壞了他的計劃。你既然加入了我的親衛軍,成為了聯盟士兵,就必須忠于聯盟。”
希萊低下頭,長睫毛蓋住眼睛看不清裏頭的情緒,他搖頭,重新說道:“我不能背叛他。”
格因海裏蹙眉,希萊會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隐?
他問:“是不能,還是不想?如果有特殊的原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就連格因海裏自己也沒有察覺,他說的是“我”,而不是聯盟。
“沒有特殊原因。”
格因海裏額頭青筋直跳,忍不住加重了語氣,“你知道你的回答意味着什麽嗎?如果是水銀座策劃了這場戰争,你就是從犯,你會被送上軍事法庭接受審判,根據情節定罪!”
“嗯,我知道。”
也許這反而是最好的方式,希萊想。
他無法脫離水銀座,卻也不能坐視戰争,因此他選擇跟随康德拉進入躍動隧道,無論隧道的另一頭是水銀座的飛船還是康德拉的母星,他必須消滅康德拉,為死去的生命負責,或是找到伽藍,問個清楚。
但他也明白,在他選擇将這些告訴格因海裏時就已經背叛了伽藍。
格因海裏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以為經過昨晚的事情,他和希萊的關系應該是特殊的,雖然還不是普遍意義上的情侶關系,但他很喜歡希萊,作為AO他們無疑是般配的,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那你又跑來這裏做什麽?伽藍讓你這樣做了?你向我揭發了他的計劃,這就是你不背叛他的方式?”
希萊不說話,消極抵抗的态度成功激怒了格因海裏,高大的Alpha突然欺身過來伸手捏住了希萊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與自己對視,“那我呢?在那個什麽該死的伽藍和我之間,你也選擇他嗎?”
如果忽視上下文,格因海裏這句話像極了小情侶吵架中無理取鬧的那一方的臺詞。
當然,就算結合上下文,這句話的醋味也挺重的。
“……”
希萊被強迫仰着頭,格因海裏的臉就在眼前,說話時薄唇貼得這樣近,再近一點就能吻住。
他不知道伽藍要做什麽,但無論是什麽,康德拉和格因海裏應該都是計劃中的一環,伽藍利用康德拉發動戰争,他就前來消滅康德拉;伽藍要他留在格因海裏身邊,他就應該離格因海裏遠一點……
希萊閉上眼,切斷了對視的視線,把情緒都掩藏在眼皮底下,他輕聲地重複那一句令格因海裏火冒三尺的話:“……我不能背叛他。”
格因海裏覺得自己就像一只皮球,被希萊的三言兩語激怒,迅速膨脹,膨脹到極限後又因為希萊的一口氣“砰”得一聲炸成了碎片,只剩下一地狼藉,氣生不起來,只是失望,對希萊,也對他自己感到失望。
明明幾個小時前他們才做了最親密的事情,甚至幾分鐘前他們之間的氣氛還很不錯。
他松開了希萊。
因為太過用力,希萊的臉上留下了紅印,格因海裏站了起來,拿上刀,沉着臉,語氣冰冷地說:“那就讓你的伽藍來這裏救你吧。”
然後他離開了山洞,走得快而決絕,沒有看到希萊黯淡下來的瞳孔裏的掙紮。
希萊僵硬地坐在地上,背對着洞口。
直到格因海裏的腳步聲遠去,四周漸漸安靜下來,他在這萬般寂靜之中,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許久後他站起來,向着洞穴深處走去。
這并不是一個錯綜複雜的洞穴,沿途沒有岔路,大約一個小時後,希萊回到了利奇蟲族的巢穴。
幾只利奇蟲族的屍體還在那裏,血液發出腥臭的味道,雨林裏氣溫高濕度大,要不了多久屍體就會開始腐爛。
算上昨天,這是他第三次來到這裏。
第一次他并不是從頂上的洞口進來的,那時候他的懷裏抱着一顆蟲卵,從地底出來,誤打誤撞找到了這個出口,但又在這裏遭遇了利奇蟲族,如果不是紅蓮及時趕到,大概也回不去了。
巢穴裏有幾個洞口,希萊從這一個出來,走進了另一個。
這條路上沒有空氣湧動,并不通向外面,感官敏銳的人會發現,這是一條下坡路,坡度很小,緩慢曲折地通往地下深處。
在距離洞口不過幾米的左側岩壁上,希萊摸到了一道嵌進岩壁的窄痕,是他留下的,他曾經在這裏用匕首釘死了一只康德拉。
他蹲下身體,在昏暗的地面上有一具康德拉蟲的屍骨,腐爛或是被吃掉了皮肉,只剩下一具骨架。
骨架中有一把匕首,這種匕首采用軍用合金做成,即使在這樣潮濕的環境裏一年也沒有生鏽。
希萊将匕首撿了起來,握在手中,這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越走越深,光線也慢慢消失了。
這一次他的手上沒有照明,什麽也看不到,一片漆黑的甬道裏,希萊摸索着岩壁前行,他展開了精神力,沒有機甲的擴散,精神力只能展開幾百米的距離,但也足夠了。
昨晚之後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加上背上的傷,他走得并不快,在徹底的黑暗和寂靜中,感官被徹底吞噬,他覺得自己好像走在沒有盡頭的虛空中,這條路孤獨又漫長,只有岩壁粗粝的觸感提醒着他真實,指引他方向。
時間分外難熬,他失去了計時能力,好像走了幾個小時,又好像走了好幾天,時間被無限拉長,他意識到自己的注意力有所下降,于是停下了腳步。
靠在岩壁上調整呼吸時,他突然有了如果格因海裏在就好了的想法。
他為自己一瞬間的脆弱而蹙眉。
Omega會對标記自己的Alpha産生依賴感,在格因海裏第一次标記他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每一個發情期裏他的腦海中都會充斥這個念頭。
激素的作用讓他在身體的脆弱時期時無比想念格因海裏。
但随着時間推移,身體在得知依賴對象不可能出現後,這股依賴感越來越弱,最後徹底消失。
希萊已經忘記上一次産生這樣的想法是在多久以前了。
或許是在塞瑟拉死的時候,或許是維斯奎爾皇宮熊熊燃燒的時候,又或許是那枚芯片植入腦海的時候……
他脆弱的時候太多,命運無數次将他擊倒在地。
但每一次,他都一個人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咬着牙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繼續前行,一如這沒有一點光的地下洞穴。
與那些無措的時候比起來,這一次顯得如此微不足道,他的目标就在筆直前方,他知道他終會走至終點。
希萊短暫地休息了一會,繼續前行。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精神力突然捕捉到了一點東西。
希萊停了下來,聽力在失去視覺後變得更為敏銳,他聽到了翅膀撲動的聲音,正從更深處往這裏來。
聲音越來越清晰,希萊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目标出現。
在聲音源頭接近他不過二十米的時候,翅膀的主人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
是一只康德拉蟲族——
它發現了希萊!
作者有話要說:
格因海裏:你到底給我家寶貝兒做了什麽設定(亮刀)
作者:(無所畏懼的搞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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