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掌一承諾

“一。”

逍遙開始報數,她此時心中緊迫,卻強行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又為自己沏上茶。

“二。”

茶湯入口,解心口頭之渴卻不解心頭之渴。

“三。”

茶杯落桌,可是心依然懸着。

“四!”

花園深入一聲鳥鳴,逍遙心中一應,立刻拿起自己面前常宰的錦盒,同時将常宰面前自己的錦盒往常宰背後扔去。

然後并沒有五。

面對一邊拿着錦盒往懸崖邊奔去的逍遙,一邊從自己頭上劃過的另一個錦盒,這讓常宰的心裏出現了一絲猶豫,可是也就是彈指的瞬間,常宰堅定的跟着逍遙的方向跑去,他不明白逍遙的打算,只知道她手上拿着的是自己至寶的螽羽,之前他也曾有所遲疑,是否帶上假羽赴宴,可是他生性多疑,又怕遭了調虎離山之計,便生生拿着真的螽羽來了。可是他并不知道他所面對的逍遙,不僅自小對門閥宮鬥耳濡目染,更重要的是她學到了她那位一代名商古子笙的謀略之術。

奎狼觀的花園不算小,特別是花草縱雜,就算一身胡人衣衫逍遙也不能加速奔跑,身後常宰緊随,常宰畢竟是壯年男子,就算逍遙在前,追上她也就在三兩步之間,眼看逍遙就在眼前,常宰拔出腰間的劍便向前刺去。

便是那劍正要接觸逍遙的身體時,一個黑镖不知從何處飛來,将常宰的劍震開,常宰知道這裏還另有埋伏,更是氣極攻心,也不顧平日裏的衣冠楚楚縱身一躍便把逍遙撲倒在地。

“哎呀!”逍遙一聲痛叫,被撲倒可沒有寫在她的計劃之內,她本以為自己只要站在懸崖邊縱身一躍便可結束一切煩心。逍遙用力爬起上半身,回頭一看常宰正拉着她的外套不松手。逍遙雖是侯門閨秀,可是現在性命攸關,便也顧不得禮法,撒手将外套一脫,如金蟬脫殼一般離開了常宰的控制。

眼看跑到了懸崖邊上,這短短十丈不到的路逍遙感覺跑了好久,此時山間山風肆起,将逍遙的面紗吹走,那張眉目如畫的臉在陽光的映襯下更發美麗。

逍遙的前方是萬張深淵,回頭幾步開外則是怒不可遏的常宰提前而來。她吞了口唾沫,此時只能向前不能退後,紹淩是她決定救的,計劃是她安排的,就算真是死了也是她自己該,沒有多的想法,也擯棄掉心頭的恐懼。在常宰的目瞪口呆下,逍遙朝着懸崖縱身一躍。

“紹....淩.....啊.......”逍遙閉着眼驚呼着,垂直下墜的力量讓她絕望,而只有紹淩才是她此時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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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負逍遙所望,一道綠影突然出現在天間,它如同展翅的巨鵬劃過天際,那火紅的陽光都被它的翅翼所掩蓋。綠影不斷的借着強有力的巨風朝着逍遙的方向滑翔着。引得山下也傳來了陣陣驚嘆聲。

紹淩背着巨大的風筝,她借助飛力快速靠近逍遙,雖然自己的協調能力非凡,可是畢竟第一次用這種工具,只有收緊腹部肌肉,努力調整着重心。

“抓住我!”紹淩向逍遙伸出手,她耳邊風聲呼嘯,她不知如此聲音下降的逍遙能不能聽到。

逍遙聞聲睜眼,可是眼一打開看到和地面的急速接近就只覺得天昏地暗,紹淩見時間越來越急,逍遙卻被上升的氣流打的無法控制自己,但是手中還是緊握着那個錦盒,紹淩心中一震,此時若能救得逍遙,這個錦盒已然不再重要。

看着垂危的逍遙,不能再等了!

紹淩沒有多加思考,拿出身上的飛縱爪狠狠的往逍遙身上甩去,一時之間血花漰濺,旁邊傳來逍遙的痛呼聲,紹淩眉頭一走鎖,現在并不是心疼的時間,突然增加的重力讓紹淩的巨大風筝也失去平衡,紹淩一邊專注着控制着風筝的平衡,一邊挽着飛縱爪的繩索将逍遙往自己身上拉,可是每拉一下,爪子又用力一分。此時也管不了逍遙的亂叫,紹淩保持着冷靜,最後借着風力才将逍遙順利拉到身邊,可是此時逍遙身上還挂着飛縱爪,因為疼痛全身亂動着,風筝的平衡也變得有所偏失。

為了更好的控制這巨大風筝的滑翔,紹淩索性用力一提,雙手把将逍遙把在懷間。

“痛死姑奶奶了!“逍遙被抱着不能亂動,不過嘴裏還是停不下來:“把這雞爪子取下來。”

看着逍遙袒露着雙肩,而這本應該被稱為香肩的地方有一邊因為勾了飛縱爪而血流不止,雖然總是救了她一命,可是紹淩卻有些不忍,平時冷嘴冷臉的樣子倒柔和了幾分:“再忍下。”

“忍不住啊!”逍遙說着,眼淚止不停的往下掉,最後又全被風吹到了紹淩臉上。

紹淩自知逍遙千金之軀,這樣的罪何時受過,可是自己又要禦風而行,也幫不得她半分,左思右想,将一只手往上移了一些:“痛就咬着。”

逍遙看見紹淩送上來的手掌,倒是沒客氣的真咬了上去,這肩上有多痛,她就咬得有多狠。紹淩感覺到了逍遙嘴上的力度,也知她現在疼痛,于是環抱在逍遙身上的另一只手在逍遙身上輕輕拍打,如同撫慰。

烏恩的馬車躲在遠處的山間,他的目光放在巨大的風筝上不曾移動,直到看到紹淩接住逍遙他方才拿出手帕開了開額頭上的汗,虧得逍遙能在朔山縣看了風筝飛人的比賽後,想出這招空中奪寶計。可是山風依然呼嘯,滑翔雖無礙,卻沒有給天人二人降落的機會。

雖然肩上還挂着兇器,可是這凜冽的風早已吹得逍遙肩上無半點知覺,咬累了的逍遙松開了口,看着紹淩手上也是血肉一片,這紹淩雖暴力了些,但總是為了救她:“你痛不痛呀。”

“無妨。”

“肯定也痛吧。”逍遙有些內疚,對着紹淩的手呼呼着吹氣,而那溫度又随着飛吹到紹淩臉上,紹淩方才注視了懷中的逍遙,平日裏趾高氣揚的大小姐,竟也露出一臉孩子模樣,指不住的也揚起了嘴角。

“好些了?”紹淩見逍遙神色漸穩。

“嗯。”逍遙點點頭,又問道:“我們何時下去。”

紹淩擡頭看了看風筝:“風太大,還得等下。”

逍遙也開始慢慢的看着四周,天上所見的景色竟是那麽不同,大道若小溪,行人若蝼蟻,平日裏雖然登得嶺絕頂,一覽衆山小,可是與這在山間盤桓相比又顯得過于單一,逍遙一時間看的興起,真把那肩上的疼痛忘乎所以:“紹淩。”

“這天際為何是圓的?”

“不知。”

“無妨。”逍遙學起了紹淩的口氣,眼中卻閃爍着希望的光芒:“等我走到天邊就知道了。”

山風凜冽,黃昏習習,巨大的風筝在空中翺翔,她們掠過勁松,掠過山頂,掠過太陽。最終消失在黃昏的餘晖中。

“啊——痛——!“一聲驚呼把烏恩從馬車上驚醒,這聲音不是逍遙還能是誰。

已是未時,天色漸暗,烏恩直起身子,往聲音方向望去,确實有徐徐腳步聲從前方傳來,可是這腳步聲卻只是一人。烏恩機緊的把手搭在刀柄。

“紹淩,你還是不是人?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把那破玩意從我身上取下來,很痛的知道嗎!”

“......”

“算了,我忘記你不是人了,你是蛇。”

“......”

“可是你能不能有點蛇性!好歹本小姐也是金枝玉葉,你就不能憐香惜玉點嗎!”

實在受不了逍遙的唠叨,紹淩垂目盯了眼懷中的逍遙:“确實不該把你的爪子拔掉,都把你搞得不像雞了。”

“......”

确認了是二人的聲音,烏恩本想上去接應,可是映入眼簾的卻是紹淩橫抱着逍遙徐步走來,逍遙沒着外套還袒露着肩膀,而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烏恩已出現在她們的面前。烏恩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可能這樣的氣氛又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于是默默的退到了馬邊上。

紹淩将逍遙抱入車內讓她平躺在車上,此時驚心動魄的一天才算劃上了句號,紹淩看着逍遙今日如此狼狽,雖是為她,可是還是覺得有些好笑。

“喲喲喲...這蛇還會笑了。”

紹淩卻又收起了笑容,淡淡的說:“我要走了,他們來接我了。”

“他們?”

“我的同門。”紹淩解釋道,指了指逍遙手中的錦盒:“它在,我在。”

逍遙反應過來,将錦盒遞給紹淩:“任務完成了?你便不會有事了吧?”

紹淩搖搖頭:“不會。”

“不會就好。”

可是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圓滿的事,可是逍遙心中卻有些失落:“你..真走了?”

“嗯。”紹淩點點頭,在她臉上卻看不出表情。

此時的一切都很好,逍遙卻怎麽也不歡喜。

紹淩轉身,掀起門簾,可是卻覺得不應該如此離去:“你救了我,我許你一件事吧。”

逍遙今日也不知怎了,看着紹淩回頭心中便生了不舍得,現在紹淩說許她一事,不知怎麽她卻只想到‘別走’二字,可是又覺真把這話說出又怪異的很,最後還是露出了自己招牌似的笑容問道:“有提示嗎?”

“你若所想,便是我所願。”

“我明日啓程去下平,做我護衛可好?”逍遙想想,紹淩玄刀門弟子,總不能一直陪她瘋玩,可是這樣一號人物守護她,也是極好的事情。

“好,”紹淩點頭應允:“複命後便來尋你。”

“擊掌!”逍遙将手掌伸到紹淩面前。

“擊掌。”紹淩脫下鬥篷,蓋在逍遙身上。

出了馬車,紹淩把逍遙的傷勢如實轉靠給烏恩,又給了烏恩一包藥,囑咐了藥理,便往樹森深處走去。

紹淩穿越夜間的薄霧,她的刀沒有出鞘,可是那黑暗中的身影卻如□□羅。樹林深處四個黑衣人,身着鬥篷,持着弓箭靜靜的等候着她。而紹淩每前進一步,弓就拉的越滿。

紹淩掃了一眼面前的四人,取出錦盒中的螽羽,黑夜之中,僅一絲光亮也讓它的光芒華貴毋庸置疑。

“榮耀在天。”紹淩冰冷的說道。

紹淩一身單薄,可是卻氣勢如虹,黑衣人紛紛放下弓箭,下馬半跪:“翎主在上,榮耀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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