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分離

加絨人人口稀薄,就算是在天下文化的中心——天平城,加絨人也是屈指可數的,烏恩和亞其罕兩人雖沒自報家門,不過憑借強健的體格和高突的眉頭,還有那種在馬上的特有的坐姿,也能大概看出對方與自己是同族,不過也只是對視一眼,簡單颔首,連最個招呼也沒有打,便各做各的去了。

一行人騎馬行了十幾裏,來到一處溪邊歇息,越往靜湖走,這溪水似乎越發幹淨,也正是這好水,讓這山澗裏的山樹之物也顯得更有靈性,恍惚間還能見到兔子等野物在溪邊出現。

烏恩拿着水袋往溪邊走去,腳上的那一雙小羊皮的靴子已不在像當初那樣幹淨,不過質地上好,有點污漬不過也是經久耐用不曾破掉。跟在烏恩後面的,還有兩個玄刀新人,也是為同門兄長們做些給水的活路。

不遠處,塔琳娜盤坐在路邊佯做喝水的樣子,默默觀察着紹淩與逍遙二人,紹淩倚靠在一顆樹下,如同她平時那樣,一言不發,縱使那個叫逍遙的女孩在她身邊話語不停,也沒見她有一絲理會,不過即使這樣沉默的氣場下,也沒有影響到身邊的女孩眉飛色舞。

紹淩終究是沉默的,這讓塔琳娜對自己的判斷有些猶豫,不過這不影響她更深-入的去嘗試,塔琳娜往紹淩二人走去,那米沁女子的搖擺着自己的髋部步伐妖嬈美麗,若在哪國都城,定能引來不少富家公子的追捧。

“紹翎主。”塔琳娜的話語間略帶異域的鼻音,倒是有幾分味道。

“何事?”紹淩打量了一下塔琳娜,似乎有點接受不了她一身門服卻又世俗味十足。

塔琳娜揚起嘴角媚笑一下,卻一手搭在了逍遙肩上:“就是想結識一下逍遙姑娘。”

塔琳娜的示好,倒是讓逍遙有些吃驚,不禁的瞄了眼紹淩,紹淩臉色平靜,不過逍遙還是客套的回答到:“好說好說。”

“我玄刀門徒在中原名聲欠佳,還以為逍遙姑娘會拒絕呢。”塔琳娜接着逍遙的話說着。

“怎麽會呢!”逍遙的聲音提了一提,又望向紹淩忙解釋道:“我與紹淩便很熟識啊!”

“萍水相逢而已。”紹淩沒給逍遙面子,淡淡說道,轉身向另一處走去。在她看來她與逍遙的約定已經在邱臨時結束,自己能溺着她一時,可是現在任務在身,定然不能再這樣任着她的性子玩鬧,見到逍遙時雖然心中湧出一絲溫暖,但任務既是任務,自己不能涉險,定然也不能讓逍遙涉險。

“哎。”塔琳娜眉目中寫着惋惜,對着逍遙小聲說道:“紹翎主真是無情。”

既然二人之間,看着倒像是逍遙的一廂情願,塔琳娜反而覺得二人的關系利用價值或許沒有想象中的高,于是也轉身往亞其罕等人方向走去,留下逍遙一人站在樹蔭之中。

不過逍遙似乎并沒有把塔琳娜的話聽入耳中,萍水相逢四個字已經足夠讓她的大腦一陣轟鳴了,至她追上紹淩一行人後,紹淩從頭至尾沒有對她說一句話,這樣她已覺得難過,明明兩人經歷着的是同生共死,可是怎麽突然又變成了萍水相逢,逍遙看着紹淩往前的背影,有一種想沖上去的沖動,她想拉着紹淩問清楚,那一起飛過河陽的山丘,一起經歷邱臨的追兵,夜縣為她虐殺那大漢,還有這一路來都與她同乘一騎,這一切究竟算什麽?逍遙向前邁了兩步,但最終還是埋頭停了下來。

是啊,自己有什麽資格去質問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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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恩打好水,又将腳上的羊皮靴子仔仔細細的擦拭幹淨。待到兩個玄刀門徒先走,他再提着兩個大水袋往休息處走去。逍遙與紹淩同騎之後,空出來的那馬正好被自己用來放行囊雜物,可是此時卻見逍遙拉着馬鞍向上用力蹦跶,顯然是想騎上那馬。

“東家,你這是幹嘛。”想着那日逍遙騎馬的窘迫,烏恩趕忙将逍遙拉開:“不是坐紹淩的馬嗎?”

“就不坐紹淩的馬!”逍遙拉着馬鞍往上爬着,嘴硬的說着。

見逍遙爬了兩下又掉了下來,反反複複明知上不去又不願意放棄,烏恩只無奈的看了看紹淩,可是此時紹淩已然在馬上,不往這邊多看一眼,烏恩也不知道這這兩個人又出了什麽幺蛾子,但是不管兩人發生了什麽事,總之是不能讓逍遙上馬的了。

“紹淩!“烏恩往紹淩那裏叫道,無論兩人出了什麽問題,從烏恩認識逍遙開始就只有紹淩治得住她:“你還不過來管管!”

紹淩聞聲朝逍遙看了看,最終還是騎到了到逍遙身邊,她看着還在努力的往馬上爬的逍遙,跟那次在河陽初遇一般,她總是不願意輕意放棄。紹淩勒穩了馬,對着那個小小的身影,溫柔的,卻又淡漠的說:“我走了。”

六匹黑馬朝着北方絕塵而去,寧靜的溪邊,逍遙抓着馬鞍往上往上....最終當馬蹄消失在耳跡,逍遙最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将頭埋進靠在馬鞍的手臂中,大口呼吸着。

靜湖處于洛國最南端,是整個中原地區最大的內陸湖,如果駕馬車環湖一周也得整整兩天的時間,期間可以看到美麗的湖景色和壯麗的日出日落,也是拜靜湖所賜,每年春秋兩季總會有大批的候鳥飛過,飛鳥又帶來了新的生命,靜湖可以說潤澤了整個洛國南部的萬物,讓他們多彩,讓他們繁華,讓他們生生不息。

而靜湖邊生活了一個古老的民族,洛人到達這裏之前他們已經生活在了這裏,他們自稱自己為瑤人,他們信仰着湖中的生靈萬物,由于他們不同于符西那些好戰的民族,洛國給了他們充分的尊重,只要定期繳納朝貢,他們就可以按着自己的傳統去生活,也正是由于這樣的放任,瑤人們的生活一直很平靜。直到有一天,一大群士兵與徭役來到了湖邊,次年一座黑色的建築群拔地而起,瑤人的生活不再平靜了。

“族長,還是想想辦法吧。”寨口的大娘一邊掰着玉米,一邊愁眉說道。

“是啊,族長,我們今年打上來的魚可是越來越少了。”另一位青壯男子也皺眉說着。

另一人也應和着:“對呀,這魚少了鳥也少了,沒有鳥糞我們的糧食今年收成也不好。”

附和的人越來越多,一時之間這寨裏的天井中人聲鼎沸起來,而居中位的那個族長,除了一口一口拔着煙槍,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族長,你到是說話呀!”那位打魚的青年終于受不了族長的沉沒,他走到天井中間,一把将族長的煙槍奪過,扔在地上:“你不說話,難道就當事情沒有發生嗎?”

“阿布,你放肆!”族長身邊坐的另一名少年立了起來,将無禮的打漁青年推開:“我家的田離黑房子最近,田裏現在已種不出糧食了,難道我家不急嗎?”

“紮吉,坐下!”年邁的族長朝身邊的少年喝道:“救不了寨子就是我這個族長的問題!他們要發氣為什麽不能朝我來!”他又放低聲,對着圍坐在天井的族人說:“再給我點時間,我再跑跑那黑房子,看看長官能不能給我們一些通容。”

族長既然表了态,其它人也不好再發作,畢竟這位族長大人在黑房子修建好之前,治理部族從來沒出過岔子。

“紮雲族長都說話了,大家就不要再添亂了。”一位寨中老人緩緩的說着,畢竟族長始終是個頭領,這樣被族人質問,也是有失體面的:“都散了吧。”

天井中的族人們面面相觑,這洛國的長官有事只會找族長,所以這事兒無論他們怎麽鬧,都還是要靠紮雲的,于是嘴上雖然七嘴八舌的,但是還是陸陸續續的散開了去。

看着清空了的天井,紮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點上一根煙槍,用力抽了起來。

“阿爸!黑房子的長官到底怎麽說?“叫紮吉的少年是紮雲的兒子,若說族中其它人不清楚紮雲的為族裏的付出,哈吉确實是十分清楚的,紮雲為了族裏的事三天兩頭外黑房子跑,終于黑房子的長官受不了他的來訪,十多天前将他打了出來。

“還能怎麽說,如果我們再去鬧這事,就要拉我們的男人去做徭役。”紮雲嘆了口氣:“要是族裏沒了男人,這田誰來耕,魚誰來打?至少現在還能有些收成。”

“可是任着黑房子這樣,我們總有一天會受到湖神的懲罰!”哈吉虔誠的将手放在心房。瑤人信仰湖神,無論是耕田還是打漁都得靠着靜湖,可是自從這黑房子建好之後,湖水一天不如一天了。

“是時候去問問巫師了。”紮雲鎖着眉,如果說與洛人打交到是人與人的溝通,那關于靜湖的事便是與神的溝通了,紮雲又向少年問道:“你妹妹呢?”

“山下賣藥去了。”紮吉答道。

“去把她找回來吧,族裏就她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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