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玄刀計

在這夏末秋初之時,寒氣也逐漸襲來,這白衣水之上煙雲缭繞,十來輛為玄刀門運物資的馬車正艱難的向上行着,而另一則的陡峭棧道,一些玄刀門徒們正努力由此路上山,他們總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着自己的卓越,特別是在見識過紹淩在此路上飛縱的俊逸的身姿之後,這條危險的棧道就更成為玄刀門徒們挑戰的目标了。可是紹淩是紹淩,他們只是他們,這難以找到平衡落腳點的路,總讓他們的步伐顯得稚嫩和狼狽,那些幻想着自己能與紹淩齊肩的少年們,到最後總會铩羽而歸。

玄刀門的最高處的樓閣是只屬于宗主們的地方,名為明鹫臺,姬月英站在樓閣高處看着那棧道上的門徒們失落的擺着頭。另一旁日宗宗主石堅看她一臉嫌棄之色,順着她的眼睛往下看去,倒也是一瞬間明了些什麽,不過卻不像姬月英那般,他倒是爽朗笑道:“老太婆,你還真以為人人都是紹正思的女兒呀?”

姬月英被那笑聲将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可是她并不贊同石堅的話,紹家是世代勇武,可是紹淩如今這一番成就卻是她自己親自調-教而成,當年紹淩稚子一般的面孔現在還是歷歷在目,那是她教導過最努力的弟子,讓她都忍不住傾囊相授。

紹淩的入門源自玄刀與黑鳳的傳統,他們将自己的後嗣交換給對方,以最嚴厲的方式讓那些孩子們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棟梁,以換取雙方長期的無隙的協作。姬月英記得還只是當紹淩送到玄刀時,還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可是說話分寸有度,舉手投足也落落得體,只是那時已見不茍言笑的清冷之姿,倒是一點沒有孩童一般的模樣,與她那一本正經忠君愛國的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而後紹正思帶着自己的黑鳳和姬辰霜離開了,紹淩才現孩童模樣,在玄刀哭了三天三夜,鬧的門中不得安寧,姬月英迫于無奈将她帶在身邊自己養了起來,這才穩定了小家夥的情緒,可是姬月英也不知如何帶孩子只得回想着自己如何成長,她的童年除了練刀還是練刀,紹淩的生活也除了練刀還是練刀,她的少年除了殺人還是殺人,紹淩的少年也充滿了殺戮,于是她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無雙的紹淩。

姬月英拔出腰間的玄刀,風吹刀刃似乎還能聽見刀下亡魂的嗚泣聲音,她像是回答又像自顧說道:“我不管她是誰的女兒,只知她是最好的刀。”

石堅幽幽笑道:“你最好把她當成一把刀,可別當成女兒了。”

姬月英臉色一冷,石堅的話似乎正中把心,這十三年來雖然對紹淩不冷不熱,但細想來對她又無是傾其全心。姬月英先輕輕垂目又擡頭冷聲音說道:“當成自己的女兒又如何?違反了門規該罰該殺絕不手軟。”

石堅輕蔑往姬月英臉上看去,這個女人雖是心狠手辣出名,可是紹淩這已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觸及門中底線,她也絲毫不像要發作的樣子,于是奪過姬月英的刀幫她收回刀鞘,盈盈笑道:“民間常說女大不中留,老太婆你想開些就是了。”

“女大不中留。”姬月英低聲喃道,又低頭一笑,果然還是當女兒了。

此時燕吹花中,紹淩破天荒為自己酌了一杯酒,另酒桌之上平鋪着那一娟門令,紹淩将酒一飲而進,只覺得這酒辣燙喉,将這兩天的心神煩亂一并攪起,這兩日她讓塔琳娜一衆只做斥候,針對古家的事只是按兵不動,阿其罕為此已與她正面沖突過數次,雖有其它三人攔着,可是任務關天,總不能一直這樣放任不為下去。

其實這娟布雖只書四字,但紹淩總還是推出了姬月英的意思,這門令不給她反給塔琳娜等人,這令又牽扯逍遙,這明着就是讓這日宗四人來尋她解答,若這題她不答,最大的可能就是四人妄自揣測,最終無論是何結果一定都對逍遙不利,姬月英之意就是逼她接下這個任務,而古家簪纓之門,要對付肯定也不會讓四個日宗弟子出手,這任務自然還是落在她的頭上,那最終任務的目的是什麽,紹淩還在想,但是她現在能确定的是姬月英正借着這個任務懲罰着她這幾月來的渎職。

紹淩又為自己斟酒一杯,又順手将另外的四個杯子斟滿,也正是此時塔琳娜四人也跨進了房門,紹淩将那個四個杯子分別放于圓桌四周,四人大方坐下,馬刺兒見跟前有酒倒也不客氣,塔琳娜與柏松也跟着飲盡,紹淩又為三個将酒添滿。

“今天斥候的如何?”紹淩不緊不慢問道。

馬刺兒率先說道:“今日我扮做馬倌去偶遇古家奴仆,說厚義侯最近愛往東宮去,怕是與太子有所謀劃。”馬刺兒撓了撓曬紅了的臉接着說道:“具體的事兒問那小厮肯定是問不出的,看來明天還要去東宮那邊打探下。”

紹淩點點頭,馬刺兒想得頗為周全,又轉身看向塔琳娜,在青樓裏隐藏了兩天,這女人面色竟紅潤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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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琳娜妖媚一笑,朝紹淩笑說道:“我去那樓裏,剛好遇到那古家二爺的親兵回城,說是來押運糧草。”

紹淩眼睛一亮,跟着問道:“現在又無戰事,我看古守仁駐地糧田頗豐,何故還需要糧草,朝廷又為何要給他們配糧?。”

“這我自然也深問了,紹翎主別急嘛。”塔琳娜笑着說道,坐下的板凳往紹淩那方挪了挪,接着說道:“那親兵口中雖說也不知為何,可卻提到半月前東宮的長史去他們那給将士們做打賞。”

“阿其罕,”紹淩看着那個漢子,而他跟前的酒是一口未動,紹淩接着問道:“你打探的如何?”

阿其罕鼻中暗哼一下,還是答說:“古家長子最近周旋于天平權貴之間,相約的都是青年俊傑,但好似也都是□□一系。”

“呵!這古家還真是全員上陣呀抱東宮大腿呀。”馬刺說道,又喝了了一杯酒,他是喝慣了符西烈酒,喝這天平的酒如同飲水的。

此時松柏站起來,他早年失語,打探時自然也只做些勘探工作,他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放在圓桌之上,紹淩将地圖拿起,竟然是古家的府邸布型圖,勾畫特別精致,連每個點位家兵的輪值時間都精确寫出,紹淩一掃過跟前四人,這日宗的人功夫不擠,可是卻也有自己的一套。

綜四人所訴,紹淩倒是确定現在古家與東宮密切聯系,雖不知姬月英目的如何,月宗行令無非就是壞它國之好事,動別國之根基,以現在的情況怕是古氏扶持東宮,東宮穩社稷固,不過一介刺客能做之事也只是寥寥,現在他們能最快做到亂天平局勢的事情就是只有一件——暗殺厚義侯古守義。想到這裏,紹淩心頭一緊,一股冷汗從背上溢出,剛才過過酒的喉更覺得一陣幹燥,不由的吞了吞唾沫,這姬月英的懲罰對她來說真是太過殘酷,為什麽偏偏是逍遙的父親。

塔琳娜見紹淩面色有變,她本是羊脂之膚,皙白如玉,可是此時卻是白出了慘淡之色,雖然這樣的表情只在一瞬之間,可是倒也被塔琳娜記于心中,紹淩當日雖舍身相救,但畢竟兩宗之間也不敢相互信任。塔琳娜收回目光,卻又與阿其罕的目光相觸,看來發現紹淩有異之人并不止她一個。

塔琳娜坐下板凳又離紹淩近了一半,兩人肩都碰到一起,塔琳娜挽過紹淩的手,另一只手遞上一杯酒,嬌聲向紹淩說道:“紹翎主可是看出了任務的端倪?”

塔琳娜本是想打探,可是她偏又愛作妖,本就是男女不挑的人,仗着着自己姿色不比逍遙差就一心往紹淩身上靠,而紹淩見她一臉煙花之相,估計着這女人在青樓打探時便是這副德行,不由的往外移了移,也不接那酒,只正聲道:“我自有安排,你們只管行事就好。”

塔琳娜又往紹淩肩上挪去,調戲這冷面翎主似乎成了一種樂趣,馬刺兒三人也饒有興趣的看着紹淩做何反應。

塔琳娜又将酒杯送到紹淩嘴前暧昧說道:“紹翎主安排便是,人家都随你。”

紹淩眉角一揚,将塔琳娜一把推開,冷聲說道:“我可沒錢喝你這花酒。”

塔琳娜将本是給紹淩的酒又灌進自己嘴裏,柔聲笑道:“怕是逍遙姑娘在,紹翎主便有錢喝這花酒了吧。”塔琳娜說完馬刺兒一口酒噴在了阿其罕臉上,松柏失語,但只拍桌大笑,嘴中發出“噶噶”之聲。本是塔琳娜想套紹淩想法,結果倒成了一場鬧劇。

紹淩臉色一沉,月宗弟子從不像他們如此無禮,衆人又見紹淩面無表情,眼神中透着殺戮之氣,便又安分了下來。

紹淩将四人一掃而過,嚴聲向衆人安排道:“塔琳娜繼續青樓打探,羅列□□羽,将明細列回,阿其罕馬刺兒将塔琳娜提及的那一堆糧草銷毀,一定不能送到古守仁那去,”又側身看向松柏:“你與我明日侯府一探。”

“得令!”四人齊人答道。

又見紹淩露詭異的提了提嘴角,她提起酒杯輕輕一泯緩緩說道:“今晚每人揮刀五百次,揮不完就不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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