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血脈連
塔琳娜自然不能告訴阿涼她們真正的計劃,其實搞笑得說紹淩現在的模棱兩可讓他們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所以塔琳娜只是簡單的提及了一下近期他們的行動——那些對古家無關痛癢的小事,當然塔琳娜告訴阿涼的理由是逍遙不想成親,他們正協助着她逃婚,阿涼生在深山之中,不知玄刀是做什麽的,近日又在一直在西風庭關着,所聽來的事也都是來自她人口中,順理成章的就把塔琳娜的話信以為真了。
在符山的另一頭,阿其罕已經将紹淩的書信帶回了玄刀門,但書信上的內容并不能使姬月英滿意,她所期盼以及看到的是紹淩以玄刀首徒的身份手刃了古守仁兩兄弟,這樣才不辜那日她在符王宮裏對符王的承諾,對紹淩來說這樣的功勳也更利于她未來接任宗主的位置,但姬月英似乎低估了自己對紹淩的了解,現在的紹淩已不是當年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孩子了。
阿其罕看出了姬月英的不悅,只是老實的埋着頭,生怕自己的眼神有一絲情感的流露便會引來這宗主的懲罰。
然後這個卑微的門徒還入不了姬月英的法眼,她現在的所思量的全是紹淩的問題,她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與玄刀的意志背道而馳,服從和無懼是殺手的天職,紹淩卻因為自己的私心将玄刀門的利益抛之在後。
姬月英将那寫着書信的絹布順手扔進身邊的燭火之中,火焰慢慢侵入布間,姬月英看着它慢慢化為灰燼,心中反倒生了一絲疼意,對于視如己的紹淩,姬月英也有些感情用事,終是不忍對紹淩下手,可是再不懲戒紹淩,又怕她在這條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她看向門中巨大的鹫首門雕,倒是想到了一人,可能這天下除了他,沒有人能既像她這樣愛着,又能去深深的恨着紹淩了。
“是阿其罕嗎?”姬月英向半跪于地的嘉絨漢子問道,從進門開始他都少語,這反而讓姬月英有些印象,因為少言在玄刀裏也是非常可貴的品質,像塔琳娜馬刺兒這樣的話唠往往都難以被重用。
“是。宗主”阿其罕拍擊着自己的左胸,應道。
“你随我去一趟黑鳳吧。”姬月英說着轉身就往門口走去。
這讓尚未反應過來的阿其罕一愣,也馬上起身跟了上去,他不明白姬月英需要讓他做什麽,姬月英對紹淩這次的表現的呈現的反應并不好,現在又去了黑鳳,這事難免又跟紹淩有關了,想到了這裏,阿其罕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古家嫁女,林家娶妻,這一文一武兩侯府結姻親之好的事,莫說是天平,就是整個辛國都傳遍了,甚至有駐地稍遠的官員老早的就派人送來了賀禮。古府上下也是張燈結彩,辛國本就是尚紅,看現在更是紅上加紅,于侯府門口來往的人無不駐足停留觀望,見這雙喜好事都忍不住說上幾句好壞,當然這天平裏的叫花子也是以這為新去處,古家也不對他們進行驅逐,反而每日施舍兩餐,有時再贈已銅錢,這些叫花子也是記着好的,在哪都把這古家吹上了天,于是還沒有到十五,這婚事就已經成了天平城裏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之事了,逍遙之前那跟着馬夫私奔的傳言也沒人再聽得進去。
朱牆之內,古家仆從也是一臉喜氣洋洋,他們一生受古氏蔭澤,如今這頑劣的大小姐總算有個好歸宿了,雖然是地位卑賤,但也從心裏為逍遙感到欣慰,同時也想着他們那老爺也能為此審些心了。
幾家歡樂幾家愁,此時同是一家人,最愁的人卻是逍遙,之前被單獨鎖在祠堂,每日鬼都見不到一個,而現在每日四個姑子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陪着她,就差上廁所都跟着了,連懸梁自盡以死殉情的機會都沒有給她。逍遙試着絕食以明志,但才餓了一天就受不了了,想着紹淩來救她自己沒力氣跑怎麽辦,又大肉大菜吃了起來,搞得她身邊的姑子們整天也焦頭爛額,這大小姐性子一天一個變,果然一如既往的難伺候。
随着婚期的臨近,紹淩依然沒有任何消息,自上次兩人祠堂私會已有半月之久,紹淩的任務是什麽逍遙不得而知,在這樣詭異的平靜之下逍遙不得不往最壞的地方想。紹淩為了救自己多次涉險,兩人又互表了衷腸,她堅信紹淩一定不會棄她于不顧,現在紹淩的銷聲匿跡讓逍遙深感不安。
“我要見古從書!”逍遙想着突然叫着從椅子上跳下。這倒讓周圍正忙着給逍遙試衣的姑子們都驚了一下。
為首的姑子受了叮囑,這大小姐說的話她們一律不用聽,只需唯古從書馬首是瞻即可,于是這姑子笑臉盈盈道:“大小姐這都要成親了,要學的,要做的東西都多着呢,那衣服還沒有試過。”姑子接過一旁丫鬟提着的衣服又說:“來看看這衣服,魚織紡的緞子,林家公子專門選的。”
逍遙哪裏還聽得林公子三個字,奪過那紅衣一把扔在地上,對那姑子呵斥道:“別給我提這三個字!我要見古從書!”
那姑子也不敢對逍遙造次,只得賠笑道:“大少爺去處理家裏事兒了,怕是沒人,小姐你就安心把着衣服試了吧。”說罷又去撿那衣服。
逍遙念着紹淩安危,看着姑子越發礙事,一腳把那衣服踩在地上,其它的丫鬟見逍遙情緒激動,趕忙上去把她又拉了回去,逍遙将左右甩手,将那些丫鬟甩開,繼續說道:“把古從書給我叫來!今天見不到他,就讓他永遠別見我了!”她又上前兩步抓起一個花瓶就往地下扔去,那花瓶一下摔得稀巴爛,那些丫鬟哪見過這種陣勢,不覺得的後退兩步,逍遙伸手趕忙從地上撿起碎片比在自己脖子之上,再次喝道:“我最後說一次,把古從書給我叫過來!”
逍遙在出走前是頑劣了些,但是像今日這樣瘋狂則是頭一次,那些姑子丫鬟們在侯府辦事,出身也不會太差,本想着就是伺候大小姐,逍遙今天又她們開了眼界。那磁片都抵在肉裏了,那姑子也沒有辦法,這才差人去尋古從書。
姑子又唯唯諾諾說道:“大小姐不要為難我們,你傷了也是為難小的們。”
逍遙看她這樣子,又想起了烏恩對她忠心梗梗,現在還不知道大叔又是如何景象,就在之前她紹淩烏恩三人如何快意江湖,自己竟然落到如此田地,莫說找到其它兩人,都已是自身難保,逍遙退了兩步往椅子上一攤,但是手上的磁片一刻都沒有松開。
自從紹淩開始針對古家後,古從書手上的事就沒有斷過,聽到逍遙自殘的消息,也就趕忙将那些事情放下,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何況這聯姻對古家,乃至對整個辛國都舉足輕重,不能出現頂點差池。
古從書進門以後,見閨房一片狼藉,而逍遙面如死灰,眼中含淚,脖子上還有輕微的血痕,此情此景他也五味雜陳,他上前一步,逍遙抵在脖子上的瓷片卻又更深了一點。
古從書慌忙說道:“慢着!”又放低了聲音:“璞兒,有什麽好好說?”
“哥哥,你是知道的,我不嫁!”逍遙手上用力抵着自己,含淚哽咽道:“你放我走吧。”
古從書也不是石頭心腸,逍遙自小與他一塊長大,就這一個妹妹他也是傾心寵着,幼時逍遙犯錯燒毀了古守義的古畫,從書也是出面頂着。可他只是弱冠,又是嫡子,肩上的擔子是宗族與門楣,一時間看着滿目淚痕的逍遙,他也不知如何選擇。
手足無措之下,古從書竟拔出了自己的佩劍,他眼中挂淚說道:“你若怨恨便怨恨我吧,切莫拿自己的生命兒戲。”古從書将劍舉起,伸出自己的胳膊說道:“你想要的自由我沒法還你,唯有自斷一臂。”說完舉劍往朝自己左手揮去。
那些丫鬟姑子哪個見過這麽多的血,一屋之間尖叫之聲響起,也驚起了守衛的注意,守衛進來時方見從書懷抱左臂在房間裏翻騰,逍遙跪在地上正用布條綁在他的大臂之上,處理的還頗為娴熟。
守衛又從逍遙手上接過古從書,趕忙又讓人去叫了大夫,原本一片祥和的厚義侯府籠罩了一絲不安的情緒。這麽大的事情自然也驚動了古守義,這位老侯爺都沒有乘轎,直接騎了護衛的馬就疾馳回了府。
好在古從書那佩劍只做裝飾并沒有怎麽開刃,他又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這一劍下去好在沒有傷到骨頭,但是皮開肉綻也恐怖之極。古守義看在眼裏痛在心上,從書與逍遙都是他正妻所生,這正妻十六歲過門,與古守義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是古守義最心愛之人,而她只留下這兩個孩子,無論是逍遙或是從書都是古守義的心頭肉。
偏偏從書這傷又是因逍遙而起,逍遙又是待嫁娘,現在又受不得處罰,古守義心頭之怒又不知從哪出,只能将逍遙呵斥一番,于是将逍遙叫到從書屋內。
從書逍遙本是親兄弟,一脈相承都是性子剛烈執拗的人,可逍遙卻沒有想過從書也能做出這樣過激的事,見到從書現在這副模樣,哪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哥哥,心裏也有內疚之意。
“古從璞!”見到逍遙扭捏着進來,古守義怒吼道:“你還當他是你哥哥嗎?你還當有我這個爹嗎!”
逍遙自知理虧,老實的跪在了地上:“爹爹,我錯了。”
“上次你在祠堂裏也這麽說!”古守義指着逍遙說道:“你還讓我怎麽相信你!”
“爹,你別說了。”古從書從床上坐起拉着古守義,又忍痛說道:“這事與璞兒無關,是我自己傷的。”
“到現在你還為她說話!你看看你什麽樣子了!”古守義道。
“哥哥,別說了,你的傷也因我而起。”逍遙轉身朝向古守義:“爹爹,女兒不孝,女兒不嫁,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吧。”
古守義從床邊坐起沖到了逍遙跟前,他擡起手掌用力揮去,可是落在逍遙臉之前又停了下來,這個在朝堂上也此叱咤風雲的男人,終于還是忍不住落了淚,古氏的昌盛免不了子女們的犧牲,逍遙要的幸福他沒辦法給。
古守義将手收回,對四下說道:“把大小姐送回屋去,她要再出什麽事,我唯你們是問!”
古守義又交代管家将此事壓下,收拾好逍遙屋裏的尖銳危險之物,最後還是擔心,又狠心差人讓去禦醫處要了一味使人安神的藥,待迎親那日再讓逍遙服下,這才我稍稍安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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