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水上山間

逆水行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在白衣水這樣的湍急的水域,這已經不是馭水好手就能将船往上推進的了,岸邊的纖夫們也正撫着山體使勁将那船往上拉,二十多個漢子,裸-露着全身,除了肩膀上綁着防止纖繩摩傷的布條外,真正的是一絲-不-挂着。

在他們的身後,纖繩所連接的是一艘兩層的大船,從旗幟上可以看出,這船是屬于符國,雖然像是一艘客船,但是這白衣水上下的人都清楚,這船真正的主人屬于上游的玄刀門。

塔琳娜站在船頭上,那江上的風又大又急,吹得她的臉都有些生疼,但是她去不怎麽想進這船裏去,不僅是她,她身邊的馬刺兒也不願意,估計只是有不能說話的柏松還能淡定的在裏面呆着。

至于原因,非常的簡單,那就是紹淩在裏面。

塔琳娜接到命令,押送紹淩回門,之前他們四人一起從玄刀門出發去找紹淩,如今也是四人一起回去,只是與她回去的是紹淩,留在天平的是阿其罕。

“她還在問嗎?”看着才出來的柏松,塔琳娜問道。

柏松點點頭。

“她什麽時候那麽話多了,都要趕上我了?”一旁的馬刺兒說道。

“你話多又不只是反複說那一句嗎?”塔琳娜諷刺道,還不時往身後的屋內看了看。

“我說,你還是去勸勸這主吧,她再這樣咱們別想進屋了,在這河頭上冷死算了。”馬刺兒打着哆嗦道。

塔琳娜一副為什麽是我的神情,但還是抓了抓頭發走了進去。

雖說是押送,但是畢竟在這四面環水的江面上,塔琳娜他們也沒有對紹淩多有禁锢,除了不讓她走出這房間,紹淩基本上可以說是完全的自由之身。

“古守義是你們誰殺的。”紹淩問道。

“你別問了行不?”塔琳娜第一次對跟前的女人有一些不耐煩,無論長得多漂亮,只有唠叨起來就會失去一切美感。

“不行,古守義是誰殺的。”紹淩再次将問題抛出。

沒有十足的證明,塔琳娜确實不好枉下結論,但是十有*殺人的,便是沒有跟他們回來的阿其罕。

“紹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答你啊。”塔琳娜有點無奈的答道。紹淩對于逍遙的事情總是特別的執着。

“那就放了我。”紹淩也總算換了話,不過估計塔琳娜更想聽到上一句。

“要不我還是想想是誰殺的逍遙她爹。”

“........”

“紹翎主,你要不就消停點,跟我們好好回玄刀門。”塔琳娜苦口婆心的道:“你看這人你也不願意殺,現在又鬧着離開玄刀,這可是開天辟地第一次吶。”

“是又如何,我心已決。”紹淩依然是冷冷答道。

塔琳娜可惜的擺擺頭,只覺得若紹淩真退出玄刀,怕是玄刀百年來最值得惋惜的事之一了,紹淩的成長自與塔琳娜不同,被宗主親手調-教習武的人雖然也有,但像紹淩這樣天賦斐然的卻是寥寥。

在塔琳娜與紹淩熟悉之前,她的名號總是不絕于耳,而在準備為季廣志複仇之時,塔琳娜面對紹淩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刀尖在顫抖,可是就是這樣被整個玄刀敬重而看好的人,現在卻一心想要要離開。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中人生死相許。

塔琳娜經歷過男人,經歷過女人,可是偏偏沒有經歷過愛情,所以她不會明白紹淩所想也不明白為了區區一個逍遙,紹淩就能做出如此違逆之事,可此刻見紹淩雙目堅毅,臉上是臉決絕之色,塔淩娜也知她所言非虛。

塔琳娜向紹淩道:“紹淩,你與逍遙之間沒可能,你是未來是當宗主的人,你的父親是紹正思,你心意已決,可他們能答應嗎?”

紹淩走到窗邊,看着船下河水湍急,這與她的心事又有何區別,想見逍遙的心情,正與這河水一般,紹淩道:“我所想之事,何需他人答應。”她又轉身看向塔琳娜:“今晚你幾時當值?”

“你想幹嘛?”塔琳娜緊張的問道:“難道還想逃走?你就算殺了我們有什麽用,這白衣水如此危險。”

“所以如果我跳入白衣水中,是生是死你們也沒辦法尋到了。”少淩沉思了一下,道。

塔琳娜猜到紹淩所想,急忙阻止道:“紹大小姐,你別再給我惹事了,好好呆着回門中不行麽?”

“我說,你今晚幾時當值。”紹淩看向塔琳娜。

紹淩目标只要攝起人來,塔琳娜便知她所言的重要性,此時紹淩的目光,就正像臨陣前一般,配着窗外酒進的清冷月光,寒氣逼人。

塔琳娜終還是洩了氣:“今晚醜時,我在這房外當值。”

紹淩收起那目光,倒還笑了起來,她道:“如果塔琳娜被赤手空拳的紹淩打敗,應該不算特別丢人吧?”

“紹淩....”

有時,能同生共死的不僅是男人。

白衣江雖美,卻是美不過浮山景色,這初秋時節山間也是郁郁蔥蔥,山脈重巒疊嶂,山與山之間高低錯落,山中不乏溪水清泉瀑布,水景山景相應和,這西去一路任誰也不會覺得乏味。

但對逍遙來說,現在再好的美景都提不起她的任何興趣,馬車前再沒有熟悉的嘹亮歌聲,身旁也沒有了可以依靠熟睡的肩膀,阿涼在一旁呆呆坐着,似乎今日也沒有什麽可以說,逍遙心裏空落落的,現在好像沒有誰能再給她一個安慰了。

她讓馬夫停車,自己來到一處小溪邊上,溪水清冊見底,隐約處能見到有魚苗小蝦在溪水最邊上游動着,逍遙透過水面看着自己,這臉色憔悴,眼下一片積黑,自己險些都沒有認出水中的是何人。

逍遙捧起溪水打在自己臉上,這水本就是山上的冰水,碰在臉上寒冷刺骨,逍遙的精神也稍為振作了些,逍遙起身,透過浮山山脈向西看去,雖是看不到盡頭,但逍遙心中期盼堅定。

“紹淩,我一定要找到你。”逍遙心中暗想,無論別人怎麽看,除非紹淩親口承認,否則她永遠不會相信,紹淩會是殺害父親的兇手。

打起精神的逍遙走到馬夫岱達身邊,讓岱達讓了一個位置給自己,自己則并不忌諱的坐在那岱達身邊,這一種上岱達對逍遙也是頗為好奇,真不知是怎麽樣的人才能使扣門的烏恩如此大義,今日逍遙不忌諱男女之別,當衆坐在自己身邊,倒是有點不拘一格的意思。

“岱達,翻越浮山還有幾天?”逍遙問道

岱達道:“最近陰雨天氣,最快也要十五天。”

逍遙點點頭,看着遠處的群山,任是山高路遠她也不會輕易放棄:“出發吧。”

遠方重巒疊嶂,沒有知道去路如何,但只要心裏還有一絲信念與思念,前進的腳步就不能停止。

可是卻沒有人看到,在這幽靜的山路後,有一人緊緊的跟在車隊的後面,他一身胡服,體格剽悍,如果逍遙回頭看見他,還能叫出他的名字——阿其罕。

阿其罕的人生很簡單,十四歲入玄刀,那時跟每個新人一樣除了練習劈砍之術,這一刀就劈了四年,直到有一天另季廣志出現,指着他說從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季廣志用刀愛使狠勁,一刀落地能震裂磐石,阿其罕體格強健,力道生猛,與他如出一轍。故而季廣志對他如師如友,凡有季廣志在的地方,必有阿其罕。

那本是一個簡單的任務,只是追殺一個漳國的馬場主,但卻因為太低估對手,季廣志一衆人深陷險境,阿其罕還記得那是一個冰冷無比的山洞,那洞裏分枝如巨樹之根盤錯交結,他們在洞中迷失了三天三夜直到吃盡最後的幹糧,直到最後有只要是活物,能吃能咽的他們都不放過,都以為第一個撐不過去的會是馬刺兒,可是沒人想到卻是阿其罕,因為體格最大所以消耗也最大,最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季廣志割開手腕,給阿其罕喂了血才保住了他一命。

嘉絨的漢子都是記恩的人,如同他們也深深的記得住仇恨一般。

看着慢慢消失在山澗間逍遙的車隊,阿其罕握緊了手裏的玄刀。

“紹淩,我總将奪走你所有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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