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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苑裏他們這幾個護衛都在小姐的要求下跟着二少爺的幾位夫子學習了不少,各有所長,出謀劃策根本不在話下。即便是珠兒、翠兒那兩個婢女,就算說不上洪濤雄略,但若想與之粗略地談古論今一番的話,卻也幾乎是難不倒她們的。
也罷,有誰能想到會有主子出錢将自個兒的仆人當作少爺小姐一般培養呢?
所以外人當然不會曉得,北苑在慕容青絲的刻意經營下早已經「藏龍卧虎」、仆人們個個都能是一筆生意的「決策者」,說不準還只當不時在外奔走的他們不過是幫主子跑跑腿的而已!
至于眼下關于商會的王老爺湊在這種非常時刻登門造訪的事,其實不用慕容青絲贅言他亦能猜到王老必定是為了走關系。
「中秋節」畢竟不是一個好藉口,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此番佳節并非應當「登門拜賀」的時候。
「但憑小姐吩咐。」
跟随她多年,他太清楚她何時需要建言而何時已有了定論。
「就跟他們兩家合作,『玉記』負責我們的一切貨運,『前錦』負責資金中轉。」
「是。」
慕容青絲輕輕靠着椅背,十指于胸前交叉在一起,視線落在書桌一角的筆架上,看似是在思考着什麽。
默了須臾,她像是做了決定般轉向他,語調極輕且語速飛快地道:「『玉記』這邊交給你統管,務必給予他們所能得到的最大利益。」
「這……小姐……」
他想插話,只是被她接下來的交代堵了回去——
「『前錦』的部分我就給王老爺一個面子。你把資金傳運的事情轉交給子謙,交代他想辦法一定要賺競前錦』的每一分利潤。」
「小、小姐?!」
他張口結舌地盯着慕容青絲陰郁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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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在生意合作上,她一貫是直來直往,該她賺的她一分也不會客氣,該分給別人的她也一毫不會吝啬。像這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舉動,她向來是不屑做的。
可是為什麽……
「很意外?」
望着那雙熟悉的清澈卻深得看不見底的眼眸,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是命令。」微微眯起的瞳中透出冷意,「你只管照做便是。」
見到她比平時更加冷漠的神情,他忍不住合上了雙眼,片刻後,再睜開,回複平常的平靜。
「……明白了。」
他知道,小姐的心裏有一處陰影,誰都碰觸不到。
而她掌權家業的這些年來,一直在策劃着什麽謀算着什麽,或許有些推測,但即便是距離她最近的珠兒、翠兒與他也不清楚其中真谛。
不能為她撫平傷痛,他能做的只有在最大程度上幫助她達到她的目的。
「對了,」此時,慕容青絲的語調突然一轉,「最近你有空時多給子謙搭把手,他一個人守備整座北苑想必壓力很大。」
「嗯……」
佟清世回答得稍稍有些猶豫。
這一番交待使他不由得想起了略早前在前廳發生的事——她即将成型的……親事。
招贅。
沒錯,她是這麽說。
可是他好奇她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方才的晚膳恰好結束在這一話題,從老爺驚詫的表情很難看出他的想法,所以她的想法究竟能否實現還未知。
其實,他分明沒有詢問的身份與立場,可是他仍然無法不挂心。
情感和理智交戰,想問,卻又難以啓口。
然,問了又能如何?小姐終究會有一天成為別人的……
「怎麽?有話想問?」
大抵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慕容青絲輕聲問道。
「小姐……」
「別這麽吞吞吐吐的,有話可以直說。」
這語一落,他只好深呼吸,一鼓作氣将心中惦記的事全盤托出:「今天聽到說……小姐想招贅?」
「對。」
他嗫嚅的問句換來她幹脆的回答,一時間教他接不下話去。
「如何?有什麽建議嗎?」
「不……不,只是……只是問問。」
「是嗎?」
對于他與言辭全然相違的艱澀神情,她不予置評。
「……老爺不一定會同意。」半晌,他擠出一句。
「是啊……」她淺淺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畢竟還是男尊女卑,她若是想招贅,會來入贅的角色可想而知。
然而依照爹寵她的程度,一但想到這一層後他必定不會同意她的選擇。除非……
她若能提出很好的選擇。
「那小姐……」要怎麽辦?
話未說完,只見她竟忽地擡起頭,直直望入他的眼——
四目相接。
那一瞬間的觸動止住了他未講出的話語。
靜默,蔓延在沉寂的書房內。
直到她緩緩再移開視線:「三日內,爹必然會找我商讨這件事。那便是我唯一說服他的機會。」
他仍沉浸在剛才的視線交彙中無法自拔,以至于對小姐呢喃似的低語沒有任何反應。
那雙眼……
在訴說着什麽呢?
心……悸動不已。
「清世。」
「唔……」
「你也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呢。」
「……」
心中一震。
小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不敢深慮,就怕是自己想得太多。
只是她在此時提到他,無論如何都讓他聯想不已。
「有什麽打算嗎?」
——沒有。
他甚至從未考慮過成親這種事。
認定一生最重要的人不能成為他的另一伴的話,他寧可獨善其身。
正因為早已明瞭他的結局,正因為早已做了決定,在被詢問到的當下,他反而不知該找何種藉口才好,僅能默然頓在原地。
慕容青絲瞧着他怔怔的模樣,略微蹙起眉。
等了稍許仍不見他有回應,她別開眼,淡淡地道:「算了,先下去歇着吧。」
一聲遣退總算喚回他遠走的思緒,只是已沒有機會繼續說下去了。
「是,小姐也早些歇息。」
折腰行禮與明知她不會照做卻依然忍不住吐出的關切的叮咛,換來她似是有些不耐地胡亂擺手。
終于,還是只能退下了。
輕帶上門扉,掩去那裏面令他魂牽夢萦的身影。
直到這一刻,他才敢将滿腔的情意訴諸于眸海。
長滿劍繭的長指溫柔撫着門板上的凋痕,那力度輕得彷彿是在觸摸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他的小姐呵……
終有一日會離他遠去的小姐呵……
他該拿自己越來越難以抑制的感情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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