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不告而別

鳳骨卻因為這句話猛然擡起頭看他，月色下，蕭幻之的那張臉上柔情似水，鳳骨從未如此認真的看他，他不僅黑了，也瘦了，連最引以為傲的胡子也沒有打理，看起來是如此的頹廢。

在記憶最深處，當她練武受傷的時候，總是會有幻之在自己身旁輕柔的替自己處理傷口，溫柔的在她耳畔說，公主別怕，一切有幻之在，當她由于膽小不敢拿箭去射猛虎的時候，也是幻之在身旁對自己說，叫她不要害怕……

她忍不住想擡手去撫摸那張熟悉的臉，可是腦海中卻一閃而過那朱邪的那張英氣逼人的俊臉，那雙狹長的眼眸就那麽直直的看着她，看的她的心猛然一緊，她如受了什麽刺激一般的一把推開蕭幻之，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今夜多虧你了，不然得葬身崖底了……”

蕭幻之看着轉變如此快的她，一瞬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鳳骨擡手拂掉臉上的淚水，她借着月亮的光芒，走到不遠處找了一些幹樹枝丫放在一起，随後從包袱中拿出火石，一瞬間，一團小小的火光點燃了起來，她不慌不忙的朝着那火堆添柴火，卻沒有顧及一旁看着她的蕭幻之。

蕭幻之看她去尋樹枝的時候以為她又要離開，當他想闊步跟上去的時候，卻見到了她蹲下身子在地上拾起一些柴火，他想去幫她，可是卻看到她那厭惡的神色。

那樣冰冷的眼神幾乎讓他奔潰，可是如今他也釋然了，只要她還活着，無論她如何對他，他都沒有任何的埋怨，只要能看着她，他就知足了。

看着蕭幻之站在那裏如木頭一般，鳳骨卻對他招手，“過來烤烤火吧，今夜只能在這裏呆一晚了。”

蕭幻之點頭安頓好了馬匹站在離她不遠處，走到她身旁學着她的樣子雙手抱膝。

熊熊的火光如契丹草原上燃燒的篝火一般，燃燒着人的喜怒哀樂。

他靜靜的坐在那裏，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倆人誰也沒有說話，清冷的空氣中略顯尴尬只能聽到秋風吹拂荒草發出寂寥的聲響。

蕭幻之那張鐵铮的臉上卻寫滿了滿足，是的，是滿足，有生之年能夠再次見到她，還能和她繞篝火而坐，他覺得上天是眷顧自己了，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在他心目中，她永遠都是那個天真純良的公主，只是專屬于他的公主。

篝火的火光驅散了無盡的黑暗也驅散了秋意的涼寒，鳳骨只是不停的把弄着燃燒的柴火，想說些什麽，卻是話到嘴邊被生生咽下。

蕭幻之其實有太多的疑惑和問題想問她，卻是害怕他會再度一次逃離自己，所以，他選擇沉默，如若她不喜歡他問，那他就不會多問一個字。

鳳骨一雙幽藍的眼眸中倒影着熊熊篝火的光芒，她從包袱中掏出一個燒餅遞給蕭幻之，“你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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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幻之擡頭沒有說話而是接過了那燒餅，燒餅早已涼透帶着僵硬，根本不好吃，而他卻看見他的公主正在一口一口的咬着那燒餅，一瞬間，他的心如被刀割一般的疼痛，鼻尖充斥着難抑的酸意。

“公主，這個不能吃，別吃了……”

鳳骨嚼着硬冷的燒餅擡頭看他，停下咬餅的動作，一張絕色的臉上面無表情，那眉宇間的朱砂越顯黝紅，她擡手撫摸眉間那凹凸不平的朱砂，苦澀一笑，“知道為何我沒有中毒嗎？”

蕭幻之搖頭，其實他也想不明白，他當時是不知道那面條有問題，後來才知道那面條中放了蒙汗藥，可是，她卻為何沒事還能知道那店小二的陰謀？

果然，他的公主變了，變的更為聰慧，甚至讓他覺得可怕了。

鳳骨擡起頭看着天邊的一臉皎月，似乎是沉寂在回憶中，連那雙幽藍的眼眸也蒙蔽上了一層隐晦，“半月前，我身中劇毒原本以為日子所剩不多，卻被王府中的風測治好，風測告訴我，這眉宇間的朱砂是那為我解毒蜈蚣心頭血所吐，它凝固在我眉宇間可保我百毒不侵……”

“公主……”

蕭幻之心疼喊她，他恨死自己為何會讓她受如此多的苦難？

“不要再叫我公主。”

鳳骨扭頭看他，“明日天明你我各走一方，別再跟着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她冷冷語罷，便站了起身在一旁的石頭旁邊找了個靠背的位置躺了下來。

蕭幻之也順勢站了起來，看着那睡在石頭旁邊的女子，他恨不得殺了自己，是什麽讓她尊貴的公主變得如卑賤的奴仆一般？

她還是要趕自己走，他以為經歷了今晚，她會認了自己不再逃避，她還是要趕自己走？

不，他不會在讓她離開自己視線半步？

腳步輕柔的走到女子身旁坐下，瑟瑟的秋風吹拂着華麗的青衣，蕭幻之脫下身上的外衣輕輕的蓋在她的身上，她睡的很熟很安穩。

如若時光能停留，他願傾其永生來換這一瞬間，就這麽看着她的睡顏，哪管明日幾多憂愁煩憂？

蕭幻之的嘴角勾出一抹寵溺的笑意，看着她甜膩的睡顏是那般的惹人憐愛，他多想擡手去撫摸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臉，手伸在半空卻猶豫着最終沒有如他所願。

他和她相識多年，于公，她是主子，他是臣子，于私，她是徒弟，他是師父，這麽多年，他只是默默的寵愛的着她，卻從未告訴她他內心狂熱的愛意。

自始自終都未說出那三個字……

那三個看似簡單卻又難以開口艱難的三個字。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神色默落的收回了手臂坐在了她的身旁守護着她。

他想着明日天亮就把她帶走，契丹是回不去了，他可以帶她去一個無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他明白她為何不認他的苦衷，從剛才那生死一間的時候她叫自己放手的時候他便知道她沒有忘記他，可是……

她如今的身份确實尴尬，死去的人怎可複活，複活了她該如何面對皇上皇後，也許這就是她不認自己的原因？

聰慧如他，他已然猜到了這其中一定有很大的陰謀算計，可是，上天既然讓他找到她了，他便不會在讓她受一點苦，他會保護她，一直保護她……

一輪月亮漸漸隐藏在了漆黑的雲層中，半夜的時候，四周只能聽聞野獸嘶吼的聲音，蕭幻之一張臉冷寒如冰，他只是不停的把弄着燃燒的篝火，手中的長劍緊握，如若那些動物敢來襲擊他，他便不會客氣……

索性的是那些動物怕火光，嗅到有人的氣息也不敢擅自行動只能在不遠處流着口水看着那不遠處的火光，最後猖狂而逃離。

天色漸漸大亮，一輪初生的太陽高挂，暖黃的陽光傾灑在大地，照在人身上格外暖和。

韻白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如初生的嬰兒般睡的恬靜，那雙眼睛動了一下，他擡手試圖遮住那太陽卻猛然間驚醒了起來。

慌忙的站了起身，身邊哪裏有公主的身影，他看着馬匹消失和燃燒殆盡的灰燼，一張鐵铮的臉上浮現一抹濃濃的痛苦，“公主，公主……”

他怎麽會睡的這麽死，公主又走了，她又丢下他了……

蕭幻之看着周圍芳草萋萋，他握緊手中的長劍亂刀飛舞，霎那間，雜草亂飛灑落在地上，他滿臉憤怒的停了下來，仰天長嘯，“為什麽要丢下我，為什麽？”

他好恨自己，一個人都看不住 ，枉他曾經帶領契丹士兵出戰如今卻是一個姑娘都看不住。

蕭幻之開始悲痛欲絕發出絕望的笑聲，他頹廢的半跪在地上，把長劍插入地面上支撐着身體的重量，笑聲中夾雜着無盡的悲涼與痛苦，他只是想要保護她，為何她會對自己這般無情？

不遠處的小路上走來一個牽着小牛的孩子，那孩子看到半蹲在那裏的蕭幻之，一雙眼睛晶晶亮，“叔叔，你怎麽了？”

蕭幻之緩緩擡起頭看着眼前這個只到他腰間的小孩，一張鐵铮的臉上面無表情，他沒有回答那小孩的話語獨自一人帶着長刀離去。

那小孩瞧着他離去的背影在身後大聲喊他，“叔叔，你是不是生氣你的同伴沒有等你？”

原本頹廢的蕭幻之卻似乎來了精神，他回頭一把抓住這小孩，“你說什麽？”

那小孩被他這恐怖的樣子吓到，臉上露出一抹委屈的表情，卻不害怕他，“叔叔，你抓疼我了？”

蕭幻之忙放下他，“好孩子告訴叔叔，你是不是看到一個姑娘……”

那小孩點頭，“我早上放牛的時候看到一個姐姐騎馬從我旁邊過去？”

“她朝哪走了？”

“朝東方向……”

小孩很認真的指着那前方的路途。

“東？”

蕭幻之沉悶一刻，是晉江城？

他如恍然大悟一般的拔腿便走，走了幾步後卻突然回頭，“你怎麽知道那姑娘是我的同伴？”

那小孩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這方圓幾百裏都很難見到人，那姐姐一個人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是猜的……”

頓了又頓，小孩扯着繩子繼續道，“然後看見你在這裏……”

小孩指了指蕭幻之發瘋亂劈下的雜草，點了點頭。

蕭幻之走到小孩身旁，蹲下身子拍了拍小孩的胳膊，“謝謝你。”

語罷起身帶着長劍匆匆離去。

那小孩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那張稚嫩的臉上卻顯露出不是這年紀應該有的表情，“大人，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只見那小孩擡手撕下臉上的一層薄薄的透明臉皮，一張清雅年輕的臉顯露出來。

花蕊微微嘆氣，她自小身子殘疾長不高，都十六歲了還只有七歲小孩的身高，可是大人卻沒有嫌棄過她把她養在府中，這次前往中原她已然知曉了他的事情，所以她會在身後默默的幫他，不讓他發現，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她花蕊一定盡心幫他完成，只為他能開心，他開心她便也會開心。

她自幼家族有傳女不傳男的神奇變臉術，她剛才便利用此術成功的騙過了他。

“大人，花蕊祝你早日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