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灰崎番外

茜色的晚霞從走廊的玻璃窗透入, 早就過了放學時間, 灰崎祥吾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整層樓空蕩蕩的。

從玻璃窗向外看去, 部活結束的學生正三三兩兩地往校外走, 灰崎站着看了一會兒, 想起自己早就已經離開了籃球部，虹村修造因為家裏的原因，将籃球部交給了赤司, 再也不會有人千方百計地抓他回部裏訓練, 也再也不會，以帝光之名上場比賽了。

正有些出神的時候, 灰崎忽然瞥到斜對面的教室的後門是開着的。

二年c班

不知想到什麽, 灰崎心中一動，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麽想法，鬼使神差的，又或者他當時并沒有多想, 只是随着本能，下意識地擡腳走了過去。

透過半開的門往裏看去, 教室是昏暗的，晚霞的餘晖開始一束束熄滅, 然而少女踩在凳子上的剪影，卻在最後一絲餘晖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只有她一個人在。

灰崎沒有做聲，靠着後門的門框上, 不知是出于何種心态，他靜靜地看着少女認真地踩着凳子擦黑板，每一個角落都仔仔細細毫不含糊地擦得幹淨。

去年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着她擦黑板的身影，少女的雙腿筆直，身形嬌小，擡手擦拭的時候，會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腰線，并不是什麽惹人遐想的畫面，但會讓人生出非常單純的一種想要擁抱的沖動。

天色明朗的時候，她的肌膚是雪白的，像牛奶一樣，笑起來的時候更是天真稚嫩，只能讓人想要憐惜珍愛，任何肮髒龌龊的想法，一經出現只會使自己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

然而當日光盡收，當她從白晝墜入沉沉的夜色之時，又恍若能将人心底最深處的怪物釋放出來一樣，她仍是一如既往的純淨無辜，但你看着她，想要摧毀和占有的心情，卻勝過一切正面情緒。

光希将抹布在盆子裏清洗幹淨的時候，校園裏的路燈已經漸漸亮了起來，她正要端起盆子去換水的時候，一回頭剛好看到了灰崎。

她并不知道灰崎在那裏站了多久，只是露出略微驚訝的神色，然後很快沖他笑了起來。

“好久不見，灰崎君。”

灰崎的身影動了動，他穿過空蕩的教室，從後排走到講臺前，低頭看了看光希手裏的盆子。

“唔……灰崎君是想幫忙嗎？”

光希湊近了些，這樣詢問道。

灰崎原本确實想順手幫她的，但她這樣一說，莫名讓灰崎生出了一絲叛逆。

“你想什麽呢？”他的語氣很不客氣，是相當不留情面的回答。

光希也沒有覺得尴尬，仿佛灰崎的反應是她意料之中的一樣，她自然地哦了一聲，又說：“那我能和灰崎君一起回家嗎？現在好像天已經黑了的樣子。”

她太了解灰崎祥吾了。

她知道灰崎是在這裏等她，也知道用怎樣的方式才能順着他的毛捋，好讓他能說出他的真實想法。

果然，灰崎聞言表面很不情願，但并沒有猶豫地說：

“你要是非要跟着的話，随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和神情還是兇兇的，落在旁人的眼裏，絲毫看不出灰崎一年級的時候跟在光希身後滿學校跑的樣子。

光希背過身偷偷笑了笑，然後腳步輕快地離開了教室。

教室裏沒有開燈，走廊裏的光線足夠明亮，灰崎背對走廊，将自己的臉陷入陰影之中。

真糟糕。

說出了那種惹人讨厭的話。

她會怎麽想呢？

但她那種性格也不會真的讨厭誰。

對所有人都一樣好，讓人産生自我意識過剩的誤解。

是她的錯。

随随便便耍着人玩，把人當成笨蛋一樣。

光希回來的時候，她察覺到灰崎的情緒有一絲不對勁，說不出是哪裏的問題，但就是覺得好像跟剛剛她離開的時候有點不同了。

“灰崎君？”光希拿上書包，叫了他一聲，“我們走吧……”

話還沒有說完，灰崎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裏總有一絲痞氣，他側身将走廊上的光源擋得徹底，低下頭說話時，呼吸拂過光希的額頭。

“這麽着急走幹什麽？難得有我們兩人獨處的機會，不做點別的？”

任何一個正常的女孩子，聽到這樣的話後，再怎麽也會生出警惕之心。

然而光希恰好是個例外。

聞言，她就這麽哦了一聲，然後放下手裏的書包，順勢坐在了第一排的桌上，好讓自己不必把頭昂着那麽高的跟他說話。

“灰崎君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不知為什麽，光希總能在這種時候微妙地抓住主動權，灰崎還在思考怎麽回話的時候，她卻自顧自地說下去。

“唔……該不會是想問赤司君的事情吧？”

灰崎的視線飛快地掃了她一眼。

光希眯着眼睛笑了起來，懸空地雙腿蕩了蕩：“說對了？”

就在上學期結束的時候，赤司私底下找她談了一次話，即便是光希，也從他的言辭間察覺到他喜歡她這件事，雖然沒有挑明，但他的意思很明白，主動權在光希手裏，進一步退一步，由她來決定。

不巧的是，這一幕恰好被灰崎看到了。

像赤司這麽聰明的人，根本不用表白了再等光希的回答，他知道如果光希喜歡誰的話，只要稍加暗示，她就能給出最直接的回應，但如果暗示了也毫無反應，那就表面她并不喜歡他。

所以她的決定是什麽呢？

她是答應了？還是拒絕了？

連灰崎自己都覺得奇怪，想到光希可能會跟赤司在一起，他竟然沒有生出幾分想要将她搶回來的沖動。

他并非是對光希死心，相反，他知道自己從未放棄過。

然而不知為何，她總能激發出他自己都難以相信的善解人意的一面，就好像哪怕是光希真跟赤司在一起，他也會在暗地裏默默看着，并不會橫插一腳。

“灰崎君想知道的是這個嗎？”

光希盈盈笑着，微微昂頭望着他。

灰崎低頭看她一半清晰一半模糊的臉，她的雙唇在昏暗的教室裏泛着光澤，她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但她在他面前的姿态毫無防備，他只要稍微傾身，就能攫取她柔軟的雙唇。

“你覺得呢？”他的語氣似是而非。

“我覺得是這樣哦。”她的雙眼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亮得驚人，“灰崎君一直在注視着我嘛。”

灰崎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反駁：“你說什麽胡話……”

“開學典禮的禮堂，體育課的操場，戲劇社的社團活動……”光希一樣一樣地數着，灰崎的臉色越來越差，“……灰崎君注視着我的時候，我也在注視着灰崎君啊。”

她用溫柔而堅定地目光與他對望，那種不容他逃避的視線，仿佛能看清他心底最深的思緒，他無處可躲，避無可避。

“所以呢？”灰崎後退一步，擺出防禦性地姿态靠着講臺這樣問道，“你想說什麽？反正是什麽騙人的好聽話吧，又想讓我想以前那樣被你耍着玩嗎？遠坂光希，你真的……”

後面更難聽的話灰崎說不出口，這讓他覺得非常煩躁，為什麽會對她心軟，不該對她心軟的，即便是用這種無辜的眼神看着他，他也不應該讓她有可乘之機。

她就是會利用這種可乘之機，一點一點地往人的心裏鑽。

灰崎擰起眉頭，往前跨了一步，将光希的身影完全籠入自己的陰影之中，他俯身靠近，離少女咫尺之遙，刻意壓低的聲音極具侵略性和壓迫感，仿佛發現獵物的惡狼一般，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還是說，比起赤司而言，你要更喜歡我一點？”

灰崎當然知道赤司有多受歡迎，他跟黃濑可不一樣，雖然沒有那種圍着他團團轉的女孩子，但暗地裏迷戀他的女孩子只多不少，像光希這種乖巧軟糯的類型，喜歡上赤司他一點都不奇怪。

他只是在開玩笑，盡管光希完全沒聽懂這是個玩笑話。

“對呀，我更喜歡灰崎君一些哦。”

……然而少女這樣說道。

她說得随意又篤定，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卻也篤定得不容反駁，讓灰崎一時間分辨不清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你明白你在說什麽嗎？”

他死死地盯着光希，說這話的時候喉結滾動，不知為何看上去有些緊張。

可惡。

又被她牽着鼻子走。

這個時候本來應該諷刺回去的，說一句“但我不喜歡你”之類的，才能扳回一局。

但他說不出口。

因為即便是內心不抱希望，也潛藏着一絲微弱的期待。

可笑，又卑微。

真是太遜了。

光希想了想，似乎說什麽灰崎都會覺得她是在騙人一樣，怎麽才能讓他相信呢？

反正……說的不如做的，實際行動……應該能讓他明白吧？

這樣想着，光希忽然坐直了身體，伸着脖子湊到了灰崎眼前。

灰崎在那一刻心跳驟停，屏住了呼吸。

如他無數次所幻想的那樣。

她的吻是柔軟的，溫暖的。

像羽毛一樣，輕柔地落在了他的臉頰。

“……這樣，灰崎君明白我的意思了嗎？這種事，我不會騙人的。”

光希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仍勇敢地注視着對方，等待着他的回應。

然而灰崎整個已經愣住了。

“你真是……”

他靜默地掩面站了一會兒，半天才說出話來，似乎是在笑，但他看起來卻明顯有些無措，煩躁地将頭發揉亂後，他才終于冷靜下來，恢複了他平日那副張狂又痞氣的笑容。

“意外的膽子大嘛。”他擡手捧住光希的臉頰，“但是，還是太天真了……”

他的吻來得兇猛熱烈，不給人喘息的餘地，他完全将她攬入自己的懷中，不容她拒絕地、企圖在這個吻裏獲得更多的愛意和安全感。

他像自己已經在腦海裏勾畫的無數遍那樣，盡情地親吻她，觸碰她，感知她的一切，好讓自己确信，她是屬于他的，她就在這裏。

漫長的吻終于結束。

光希仍有些晃神，她呆呆地望着灰崎，那副神情既讓人憐惜，又容易讓人激起更深的犯罪欲。

“走吧，我送你回家。”

灰崎将呆愣的光希從桌上抱下來，原本打算就這樣放手的，卻還是忍不住又輕輕吻了她的額頭，對上光希意外的目光，灰崎倒是理直氣壯：

“看什麽看，親了就親了，想揍我？”

灰崎是覺得光希肯定不會揍他，但他也沒想到光希會墊着腳抓着他的衣襟吻了他的下颌。

她的本意大約不是那裏，但受制于身高，好像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所以光希還頗覺不開心地說：“是有點想揍你，長這麽高真是太過分了。”

灰崎笑出了聲。

他覺得遠坂光希真是很可怕。

明明在旁邊看着的時候已經覺得很可愛了，但她還能更加更加的可愛。

可愛得讓他完全沒有辦法。

“所以以後我扯你衣服的時候，你要自己蹲下來一點哦。”

“誰要蹲，又不是狗。”

“祥吾……”

“——！！！為、為什麽忽然換稱呼啊！？好好好我知道了……等一下，我現在才想起來，為什麽教室只有你一個人在值日，其他人呢？”

“哦，他們說要去游戲廳，讓我幫忙打掃了，就跟祥吾一樣啊。”

“……可惡……等我抓到這些人……”

“不可以亂用暴力哦祥吾。”

“誰要用暴力啦！而且你怎麽叫得越來越順口了啊？？”

“咦，不行嗎？我覺得祥吾叫起來挺可愛的呀。”

“行是行但是……不要一直叫……”

“為什麽啊祥吾？”

“……你是不是故意的？？？再叫我親你了啊。”

“——祥吾祥吾祥吾祥吾祥吾！”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感覺我的肝快炸了，頭快禿了……

最近幾天都在考試和複習，真的沒有精力一口氣更完，大家佛一點吧（？

下一個是四戰番外，揭露光希的真實面目（小聲哔哔她真實面目也是個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