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定情
二人在暖融融的被窩中膩歪了許久,說了不少話, 耿秋月終是将人趕了。一來, 這檔事絕不能叫家人知曉。二來, 她實在被撩得沒法, 若還不把人攆走, 她再度淪陷又或是不管不顧發飙只是時間問題。
待那人穿好衣衫束好發依依不舍離開,秋月才紅着臉細細回想方才那激蕩的場面, 愣愣神又待了片刻,捂住心口深深吸一吸染上那人氣息的被褥, 輕呸一口, 整理好着裝,下得床來臨幸桌上兩個被冷落許久的番薯。
“哼!臭家夥, 死色狼!往後看我怎麽收拾你!”喃喃着罵一句,耿秋月渾然不覺自己的臉上,帶了何等柔情媚意。
另一頭, 袁少安裹好衣襟,頂着風往自家走, 紅光滿面神采飛揚, 細看之下能瞧出些微蕩漾與猥瑣,當真是風流快活, 意氣風發!
一路往家趕,她既不住回味着與耿秋月不可描述的交手,亦琢磨着她與耿秋月商量的那事兒,關于彭春兒出嫁一事, 她的态度,耿秋月對她态度的态度,以及聽入耳的某些話。
她說:“彭春兒成親的排場不管咋樣,咱們到時候一定要比她的大。”
耿秋月素來不是含蓄嬌羞的扭捏小女子,想幹啥會說,想要啥也會說。當然,她亦不是蠻不講理的勢利之輩,所提出的要求,定是袁少安力所能及的。
畢竟終身大事只此一回,她心高氣傲的耿二姑娘絕不能叫自己的婚禮馬馬虎虎,也絕不能讓別人尤其是家裏人,認為袁少安要死要活想娶她回家并非只看中她的美色,更希望所有人知道,袁少安是真心愛着她,她們成親不是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當初那一場可笑的沖喜下的逼不得已,她希望,得到一場完美的婚禮,得到所有人的贊嘆與祝福。
為這一句,袁少安前思後想數遍,得出精髓,回到家中便找了爹娘商量,是時候全家人去一趟耿家或是請耿家人來一趟,讨論她與秋月的婚事細節了。
得了話,少安又找着個借口上耿家去,心裏頭倍爽兒。至于彭春兒的婚禮,她爹娘給的話是:畢竟是同你一塊兒玩大的,也是咱們看着大的孩子,送個賀禮不能太敷衍。
然後,袁少安便施施然去準備了一份厚禮,一份襯得起她與彭春兒昔日情誼,襯得起袁家大戶的賀禮……
三日後,袁少安帶着精心準備的賀禮,随同爹娘一起,去彭家吃喜酒。
今日前來道賀的,除了彭家的親戚,便是鳳凰村的左鄰右舍,以及名聲最亮的長者們。耿老大作為村長,自是出席,也帶了一兒一女前來。即是耿秋堂與耿秋月。另外,與彭家也息息相關的,耿秋芳随自己爹爹,也順道來瞧瞧熱鬧,見見她數日未得見的情郎。
今日鳳凰村的名村花出嫁,衆多村民前來觀瞻道賀順帶沾沾喜氣,彭家院內院外皆是熱鬧不已,場面很是壯觀。
彭家大廳內,最是有頭有臉的那兩家人,耿家與袁家二位家主齊聚,彭老大顧不上忙進忙出,親自領了人入廳招待,顯得頗為激動。相較激動,更令他感慨的是,原以為與袁家做不成兒女親家,今後恐怕會與之生疏了來往,未想今日春兒出嫁,非但袁少安來了,少安他極少參與熱鬧場面的爹也親自前來,讓他們彭家人舒心又長臉。
再過半個時辰,周家的迎親隊伍該到了,彭家這會兒所有人忙得不可開交,新娘子在閨房中,被一群三姑六婆大娘大嬸圍着,廚房中另有一群大娘大嬸忙碌着,廳中院中自是不例外。
這等場面都是長輩們坐下來吹牛皮,年輕姑娘們都三五成群去了新娘房裏圍觀,秋月與秋芳互換一記眼色,耐不過好奇,也拉拉扯扯跟着去了。獨獨袁少安,想去不能去,不敢去。
她長這般大,因着身份緣故,從未見過出嫁新娘子的真容,往日去觀禮喝喜酒所見的新娘,都是隔着紅蓋頭望不見臉面的,這也着實是令她不甘。
于秋月秋芳而言,新娘子她們可見得多了。無非就是一身喜服,绾個發髻,上個濃妝,被七大姑八大姨圍着“巴拉巴拉”一通說。可為何這般普遍的行頭,竟是激起她們二人強烈的好奇心?
左不過因為特殊緣由,一個圍觀未來小姑子,一個圍觀前情敵。
大名鼎鼎的耿二姑娘莅臨,這個如今能與彭春兒平分秋色的俏姑娘,與上了妝的彭春兒一比較,仍是不輸風采,三姑六婆們見狀,止不住的七嘴八舌開始轉向了她。
“咱們村今年喜事真多,光是姑娘都嫁了好幾個吧,這會兒是春兒丫頭,再過陣子就是秋月丫頭了,多喜慶呀!”
“就是,咱們村的俏姑娘都要嫁人啦,往後生的娃一準也是水靈靈的……”
“就是嘛,還好秋月丫頭就是嫁到自己村裏,不像春兒嫁到別的村,見一面都難……”
婦人們的打趣,将氣氛帶向了別愁沉郁,眼看彭家的幾人重又陷入不舍別離的感傷,多嘴的那幾人趕忙安慰,說說笑笑地出得房去忙別的,留下彭春兒與幾個年輕姑娘交流出閣前最後的女兒經。
“恭喜你呀春兒,婆家那麽好,新郎官也跟你般配,簡直要羨慕死人了!”翠花滿目欣羨道。
“诶呀咱們羨慕是沒有用的,長得沒人家春兒好嘛!”秀蘭酸溜溜怼道。
“那咱們不更只能羨慕羨慕了麽,我看呀,咱們村裏嫁得好的除了春兒也就是秋月姐了吧,少安哥多好呀,我當初還以為他會跟春兒……”
話音戛然而止,春蘭自知說錯話,及時住嘴,瞄瞄因為她此言而神色忽變的兩位當事人,尴尬不已,幹笑着又扯了兩句,在秋月姐發飙前,拉了秀蘭翠花趕緊開溜保命。
于是,現場便只餘下耿氏兩姐妹,與新娘子眼瞪眼無言以對。
也不知是新婚前的惆悵不安,還是心結已開有話要說,彭春兒對着耿秋月欲言又止,一副糾結的嬌俏可人兒模樣,後者見狀,拍拍身側的堂妹,将人支走。
片刻,房中只得各帶心思的二人,仿佛又許多話要說,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因她們不論多少話,都是關于袁少安。
“恭喜你,終于要成親了。”
只覺沉默良久不是個法子,秋月率先開口,望着妝後美豔許多的彭春兒,心下贊嘆之餘,更是期待起了自己披彩上妝歡慶出嫁那一日的到來。
眼前這位成名已久的潑辣姑娘,于往日的彭春兒而言,只是個有點存在感的路人。而今,這個路人與她曾經親密無間的發小跨越了某一道她不可觸摸的界限,在另一端幸福遙望,她試圖去阻止,結果落敗,最終放棄。眼下,她決定放下介懷,送上一句真誠的祝福。
“其實我也要恭喜你,希望你和少安往後幸福美滿。”
不防對方要說的竟是這個,秋月聽了一愣,她還當這個女人是想開口說教,拿些不愛聽的話來勸她。
“奧,謝了。我以為你會勸我不要嫁給袁少安。”
“開始的時候,我肯定會那麽做,可是過了那麽久,這會兒我都要出嫁了,很多事都看開了,少安是和我從小一塊兒玩大的人,她當初……你們這條路太難走,往後雜七雜八的事兒肯定少不了。不過我相信少安,她那麽可靠一個人,又是真心念着你,準不會讓你吃苦的。”
彭春兒的言語和态度十分真誠,秋月默默聽着,挪到妝臺前,對一幹物件細細觀摩了一遍,點點頭,
“你真覺得,袁少安那麽可靠?說實話,我們兩個女的,今後的日子我自己心裏也沒底……”
是的,耿秋月即便再喜歡袁少安,終究那也是一名女子。要與一名女子偕老,未來将會面臨甚麽,将會失去甚麽,她心裏無比清楚。而反過來,她能收獲甚麽,隐隐有預見,然而抵不過未來的不可知。這不可知,着實力量雄厚,将她從情愛混沌中拉回現實,每每總使她無奈兼悵然……
對這似問非問似答非答的一句話,彭春兒回以一抹鼓勵微笑,道:“你既然選擇了她,那一定是她有你所愛的地方,你該相信她,也該相信你自己。”
輕聲細語,嬌俏媚人,話裏的意思,亦是引人深思。這一瞬,耿秋月定定望向面前這個即将出嫁之人,突然明白了,袁少安當初為何迷戀這個姑娘。
可是,這個姑娘是否對那人有過心動呢?她很想知道。
“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對袁少安,沒起過丁點兒心思麽?”
“……”
從新娘子房裏出來,耿秋月似乎換了一副心情,眸光中帶了某種不一樣的色彩,立在廳口視線掃過廳內,落定在當中某人身上,丢了一記眼色,随即自行步出大廳,徑直出了院子。收到命令的某人心下暗暗驚喜,同長輩們打個招呼,帶點激動跟了出去。
鳳凰村果林深處,寒風肅肅,枝影簌簌,一名身裹冬裙身形窈窕又笨拙的年輕女子迎風步入。在她身後三步,一名棉襖厚實身形高挑的年輕人緊随其後。
“咋的了?不是去瞧新娘子了麽,怎麽樣是不是突然想到自己也要出嫁了就特想我,拉我來解相思呀?好嘛來,啵一個!”
又來了又來了,無賴終究是無賴,四下無人不現原形就不是她袁少安本人!耿秋月目光轉冷,淡淡斜她一記,輕而易舉阻下一波騷擾。
“袁少安,你的初戀情人要出嫁了,你心裏啥感受?送的啥禮啊?”
“嗯?”
“說。”
耿二姑娘您這個時候問這個是幾個意思?袁少安懵了懵,見對方神情嚴肅,也斂了神色,認真回答:“不是初戀情人,從前只是我一個人單相思罷了。都過去那麽久了,我的心已經完全在你這裏,春兒她要出嫁,我的感受只是要少一個玩伴了,有點難過,也很為她高興,就這樣。送的啥禮嘛,兩只雞一個利是,照我爹的意思安排的。我自己嘛,送了一匹布。”
“嗯。”秋月點點頭,複又補了幾個字:“真摳門。”
“嘿嘿!銀子都留着娶你呢,哪敢亂花呀嗬嗬嗬……”
少安傻笑,她哪敢說實話,兩只雞可是特地挑家裏最大最壯的那兩只,利是大得可以抵上以往全家人吃好幾頓喜宴,她送的那匹布,是上回去縣裏買回來要送耿秋月卻被婉拒,說太上等了不能收,叫她帶回家給娘親裁用的那匹……
可以說,他們袁家一點兒也不摳兒,她袁少安更不必說。往小了說,春兒嫁的畢竟是隔壁村條件不錯的人家,她這個發小若是不幫着掙點臉面,怎麽也說不過去。往大了說,總該為嫁出去的本村村花做點貢獻,沒得叫外人說他們鳳凰村人窮小氣的。
秋月雖然嘴上嫌棄,心裏對這個回答倒是滿意,沒再多糾纏,面上神情一凜再凜,說:“剛才我去彭春兒房裏,和她說了幾句話,還問了她件事兒,你想不想知道?”
“想知道。是說起我了吧,你想說就直說。”
“我問她有沒有對你動過心思,你猜她怎麽回答的。”
少安揚眉,眨巴眨巴眼,道:“肯定是沒有了,她沒看上我。你別不是這會兒了還在吃醋吧?”
很中肯也很客觀的答話,秋月沒法不對這個極有自知之明的家夥生出些許好笑的同情,
“你倒是很懂她也很懂你自己嘛,确實人家只當你是好姐妹。不過你也別再想這事了,她看不上你,我看上了。我認定了你,從今往後,就跟着你。她說你是個可靠的人,我希望這話沒錯,你不能虧待我,不能負我……”
寬慰轉瞬間變為立誓,目光也從調侃嬉笑一下子改為堅定柔和,如此态度的耿秋月是頭一回得見,袁少安感動非常,即便從不出口的某些話相互間心照不宣,她還是希望對方能道出心聲,與對方認認真真談一次情話,立下誓言,正式定下這份情誼。
于是,袁少安濕潤着眼眶,擁了耿秋月入懷,也許下承諾:“好!都聽你的。我袁少安把你娶回家,就是要寵上天的,将來不管發生啥事,都不能打你罵你虧待你,決不負你!還有,謝謝你不嫌棄我是個女人。”
良久,懷中傳來悶聲一句“嗯。”
作者有話要說: 啊!倆人終于正兒八經談了把戀愛,不是互怼不是鬧騰,可喜可賀。
我知道大夥兒看到這裏也有些乏了,所以并沒有多安排太多波折,準備讓她們成親了。
所以,求親是真的沒有一百次,請原諒标題黨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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