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碎裂

聽到盤坐在老大身邊的人向自己詢問之前發生的事，雷皓愣了一下，看着已逐漸恢複正常身形的老大，又看了眼旁邊半睜着眼喘息的禹波，一下子坐到地上，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之前，我們在這片森林裏找了很久，才在那個洞窟裏找到了袁子強，然後，便發現洞裏有還未分化的嬰孩屍體，而袁子強也變成了一個渾身冒着血氣的怪物。

子彈匕首對他根本無用，老大因為之前練過武，才勉強頂住了對方的攻擊，也不知道到底怎麽了，老大身上突然開始冒出骨刺，就在向我們喊了一聲快走後，我便發現老大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然後，我帶着禹波一路向東逃去，之後就遇見了你，古亦軒，袁子強是不是已經被老大殺了？”

聽完禹波的話後，古亦軒“嗯”了一聲，面色凝重地看向歷澤。

既然他并未感受到那股奇異魂力對自己釋放出敵視的威壓，那麽等歷澤身體修複進入沉眠後，他便先用靈識小心地探看一下對方的識海吧。

看了眼不遠處的雷皓和禹波，古亦軒站起身，将房車從儲物袋中取出，然後又把收集到的醫藥箱丢給目瞪口呆的兩人，讓他們自己到車上找飯吃。

抹了把眼睛，雷皓吞了下口水，架起還沒有緩過神的禹波，向車上走去。

紀銘這個堂弟哪裏還是個明星，分明就是個隐藏至深的高手！難怪司少追了那麽多年都沒追上，這典型的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随着歷澤經脈骨骼的修複，古亦軒又換了次陣眼中的靈石，在仔細檢查對方穩定下來的內府後，終于确定這回厲大少不止擺脫了死亡危機，武階修為還比之前提升了好幾層等階。

只是那抹奇異的魂力，卻依舊在識海中隐隐湧現出蓬勃之意，表現着要比歷澤現今修為更加強大的元魂實力。

對武者來說，武階修為越高，武力值和肉身強度就會越強。然而不論武者還是修者，只要魂魄之力高于肉身強度，就會極易晃動心神，增加魔念的産生，而肉身，也會在多年精神強損之下，逐步走向元氣耗盡、經脈俱毀的結局。

如今看來，歷澤以前那些難以抑制的暴戾，以及那命不久矣的推算，很有可能與這個遠遠高于自身肉身承受能力的強大魂力有關。

這也許，就是歷澤那早已被定好的命數……

深深吸了一口氣，古亦軒等待許久，才在歷澤進入洗髓丹功效徹底發揮的沉眠後，抽出一抹靈識，小心探入了對方的識海之中。

他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一旦那抹奇異魂力有一絲排斥他的意思，自己就立刻收回靈識不再探看。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直到他看到那抹魂力，并沉默地收回自己的靈識後，也沒有受到一絲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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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沉睡的歷澤，古亦軒第一次感覺到內心深處那難以述說的無力。

在歷澤的識海中，他沒有找到三魂七魄，也沒有找到武者所具有的武魂，而是找到了一小塊明顯是被外力所撕裂的元神碎片，一塊不知道是哪位修為高深的大能——經歷驟變後所分裂出的微小元神碎片。

難怪對方會心神難安，難怪對方能越階提升自身的修為對敵，那些因元神碎片而難以控制的精神沖蕩，都會讓歷澤更快地損毀肉軀，一步步走向死亡。

有這樣一塊雖只有一小部分卻依舊強大的元神碎片，即便歷澤是身具靈根的修者，也不可能在元神不全的情況下修為大成，更不要說，他還是個身具武根的武者，即使修到最高的先天之境，也不能阻止這塊大能修者的元神碎片繼續損毀他的肉身。

這人簡直就是逆天的倒黴。

元神碎片在同一靈境內會有所吸引，但根據歷澤目前情況來看，地球上很明顯沒有其他元神碎片的存在。那麽，其他碎片極可能還身處于其他靈境中，又或者，那些已被撕碎的元神碎片，都可能随着歲月流逝而徹底消散天地間了。

但願不會是這樣。

古亦軒艱澀地嘆口氣，閉上雙眼，想着身為武者的歷澤怎麽才能去往其他靈境。

武者不是後路長久的修者，也不是由武入道的武道修者。身具武根的普通武者，武階境界由後天邁入先天，等到達先天巅峰時，便可擁有相當于修者築基期一樣的功力，壽命也将長達三四百歲左右。

所以，武者雖然要比凡人強大很多，但實際上還是個力量強大的凡人，無法穿越金丹期修者才可渡過的古傳送陣。

眼前猛地一亮，古亦軒突然想到了師尊靈息中提到的另一種可能性，要是能有一個可收容元神的寶物，他便可以在歷澤身竭時将那抹元神碎片引入，然後在到達金丹期後，帶着寶物去往其他大靈境……

只是，地球上能找到那種可收容元神的罕見寶物嗎……

古亦軒伸手遮住臉頰，眉頭不由地緊皺起來。他欠下的是歷澤的一條生果，如果不能幫助對方元神找到凝聚的辦法，又何談算償還了這份因果。

雙唇微抿，放在膝上的左手突然被握住，古亦軒一怔，睜開眼看到了昏暗中正深深看着他的歷澤。

竟然會醒的這麽快，可見那抹元神碎片得有多麽強大。

眼中閃過一絲苦笑，古亦軒伸手檢查了下歷澤的武力內府，向對方笑道：“你功力精進不少，等洗髓丹功效過後，損毀的經脈就能修複好了。”

攥緊古亦軒的左手，歷澤又深深看了古亦軒一眼，閉上眼再次沉沉睡去。

敢情這是中途醒來一趟——古亦軒一愣，不由無奈地笑了笑。

雷皓身上綁好了繃帶，拿着從櫥櫃裏找到的面包，坐在打開的車門口啃了起來。

聽着耳邊嘎吱嘎吱的咀嚼聲，古亦軒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動了動左手，沒有從歷澤那宛如鐵箍般的掌中抽出來。

總不能把剛剛才修複好的手指再掰斷吧，古亦軒頂着雷皓那直剌剌的目光，繼續閉眼打坐。

一個面包吃進去，又拿出了一個，雷皓就這麽默默盯視着那兩只握在一起的手，心裏卻如滔天巨浪打過般波濤起伏。

這是什麽意思，老大是第三者？

不止搶了自己哥們的對象，還想搞自己哥們的弟弟——呃，不對，司南好像要結婚了，紀銘也跟這弟弟沒有血緣關系。

哎……想來想去，自己最糾結的還是老大原來好這麽一口……

腦袋突然被車裏飛來的鞋砸到，雷皓差點被面包噎住，不由轉過頭，看向後面咬着餅幹的禹波：“你抽什麽風！”

禹波吞下一口餅幹，指了指腳上的另一只鞋：“給爺把這只也脫了。”

你大爺的，雷皓低罵着爬上車，一把揪下對方的另一只鞋扔到一邊，怒吼道：“趕緊吃，吃完睡，等老大醒了咱們就要走了。”

被扯到腿上的傷口，禹波呲了下牙，向外面擡了擡下巴，問道：“那人是誰啊？”

白了對方一眼，雷皓低聲回了句，“紀銘堂弟，叫古亦軒。”

“怎麽有點耳熟……”禹波茫然的說了一句，向後躺倒在椅床上。

可不有點耳熟嗎，雷皓無語地繼續啃着面包，沒管這個記憶不怎麽靈光的家夥。

夜幕降臨，林裏逐漸安靜下來，只留下鳥鳴聲回蕩在深深的幽暗中。

古亦軒盤膝凝神，識海中浮現出之前那場自己并沒親眼看見過的對戰，将那畫面按照線索聯結了起來。

他還沒有過跟修者或者武者交手的經歷，但在未來，難免會遇到敵人，只有實戰越多，戰勝的可能性才會越大。

将腦中的對戰串演了一遍，結束冥想的人看了眼沉睡的歷澤，閉上眼繼續修煉。

一夜瞬時而過，第二天一大早，歷澤便在慣常的頭痛轟鳴中醒來，等意識清楚後，看了眼身邊默默看着自己的人，深暗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古亦軒擡高左手，晃了晃，淡淡道：“如果你不想餓死的話，就松手。”

還沒等歷澤說話，兩道有氣無力的聲音就從車門口傳來——

“老大，我餓了，古小哥櫃子裏的存糧都吃光了。”

“老大快松手，要不古小哥不肯再給我們拿吃的。”

“……”

微眯雙眼，歷澤回頭看了眼那兩個俨然還活蹦亂跳的人，松開了自己的手掌。

慢慢站起身，古亦軒拍了拍衣服，繞過車門口蹲着的兩人，走進車裏開始做飯。

直到看着那抹身影不見，歷澤又看了眼立刻閉嘴不再吼叫的兩人，閉眼感受了一下自身內府間的武力元氣。

功力已漲到後天七層，是之前使用禁術後提升到的等階。

想到當時對戰時那玄之又玄的意識，歷澤眼中閃過一道暗光，站起身向車裏走去。

雷皓和禹波迅速向一邊讓開，等歷澤上了車，又蹭蹭蹭地快速向遠處挪去。

古亦軒一手切着菜，一手指了指後椅床上的衣服，又指向了開着門的浴室。

看着這個淡定背對自己的人，歷澤臉上神色莫測，笑了笑，拿起衣服走進浴室。

直到淋浴聲傳來，古亦軒才看了眼車窗外，壓下自己面對男人時自然展開的戒備，繼續低頭做飯。

水聲結束，古亦軒轉身從側櫃中取出飯碗，無語地看了眼笑看向自己光着上身的男人，當做什麽也沒看到似得将鍋裏的菜盛了出來。

明明離了老遠，卻在第一時刻就聞香而來的雷皓和禹波一爬上車，就看到像暴露狂一樣的老大。一對上那寒風凜冽的目光，兩人心裏就悚然一驚，但為了口腹之欲，還是強頂着壓力坐到桌前，作出一臉可憐狀。

四個大男人一下将這個小型房車占滿，古亦軒又熱了一些饅頭，才在桌前擠着坐了下來。看着淡定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歷澤目光微凝，嘴角不由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再躲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