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頭腦與力氣
雷哥是聽明白了, 道:“富商不露面, 全靠蔡家人動心想象?開空頭銀票的意思?!”
“對了, ”鄧智林笑着點了點頭, 道:“事後他們要找你,你不必擔心, 事已成定局,他們還能怎麽?!真要鬧起來, 給點蠅頭小利的,三瓜兩棗的一棍一棗,包管老實, 既是破落戶,也絕不敢與屠夫幫鬧的。再則,給個小本買賣給他們做,也并不難。拿人手短,就更難鬧了。”
“叔這是既想蔡氏脫離林老婆子, 又脫離他娘家啊?!”雷哥感慨道。若是真沒私心,這是真好心了。
“我還有一點疑慮,叔怎麽安頓她,真找個富商嫁了?!”雷哥道。
“這個不難, 她有手藝,她就能自己養活自己,将來,若想嫁人,再嫁便是, 若不想嫁人,她這一生,手藝也夠養老了。”鄧智林道:“暗中略照應一二,不難。”
雷哥嘆道:“雖是如此說,然而無兒無女,無依無靠的,一個人生活,也難。将來若是有好的,還是另嫁才好。”
那是你不夠想象,這小寡婦吃盡了苦頭,心裏願意不願意再嫁都不好說。在嘗盡人情冷暖,娘家也靠不住以後,她還敢将命運寄托在嫁人出頭上嗎?!
不心灰意冷青燈古佛都是對這個世界還有一絲良善了。
雷哥這一種,就算同情她,也未必能懂一個女子經歷千帆後的細膩心思。
“林老婆子……”雷哥道。
“她不是沒有娘家,她還有娘家侄兒,林家人是死絕了,然而這林家財産,夠她養老了,她娘家侄兒們包管個個搶着要照顧她……”鄧智林道:“不愁養老。我不圖林家財産,也圖不着。只是要救這個小寡婦。之所以兜這麽大一個圈子,也是實屬無奈。這個事,我不能直接幫,除了她娘家人肯拉一把以外,誰能指望誰?!”
所以才說古時女子可憐啊,關鍵在于她們并沒有獨立自主的一種包容的外部環境。而這,恰恰才是隐形的無形的束縛與捆綁。
她們始終都是依附型的存在!
雷哥怔了一下,這是沒有條件,也要創造條件也得幫了?!
雷哥伸手拿了銀錠子往袖裏一塞,道:“叔既然都這麽說了,我便信叔一回。這個事,我便攬了。只是我不方便出面,我會另安排人處理,還是要媒人做的,事成之後也方便脫身。”不然到時候外人還以為是他雷哥圖小寡婦呢,所以他也是不能露面的。
“這是自然,你看着操作,我不幹涉。”鄧智林道:“韓裏長那裏,我會跟他打聲招呼,他這個人,你是知道的,能捺得住事兒的可靠一人,真到時候鬧起來,他會助你平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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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心,到時定不叫韓裏長為難,我尋正經可靠的媒人便是了。不過是創造些條件,便是真衙門查起來,也查不到作假的。”雷哥道:“況且也未必鬧到衙門那裏,到底只是家事。”
“不錯,到底只是家事。”鄧智林撿了一顆炒黃豆,放到雷哥手裏,道:“到時候叔真謝你。這黃豆是個好東西啊,我能讓它開出花來,結個最美的方子送給你。你雖殺羊,雖能立住腳,卻遠不能在這留谷縣紮下深根,有了這個,別說留谷縣,便是渠道以外,你的別的線上,你也能穩得住了。地頭蛇有什麽出息!?你這樣的人,該沿着渠道到處開吃才是,當隐形的老大,才是真正的老大,有這個,這商道之事上,你便能真正的拿它開路,自成一貿易大渠道商了。”
雷哥看着黃豆,也沒看出朵花來,也沒聽明白。
這黃豆還能開出什麽花來!?
雖不怎麽信,但還是出于謹慎的問,道:“叔所說的是?!”
“豆腐,”鄧智林笑道:“有了它,它就是敲門磚,開路石,本身不會給你帶來直接的利益,然而以此聲名于外,你雷哥的名兒,定會如雷貫耳,只要布局的好,什麽根底紮不下,紮不牢?!你晚上來家,我做給你瞅,不過帶點黃豆來,我家裏沒黃豆……事先泡好。”
雷哥願意幫他助小寡婦,其實也是冒了風險的,雖然也不是為圖他什麽方子,然而雖不信,但看老漢說的一本正經,便也點了頭,他不是固守成規的人,便道:“成,晚上我去看叔。”
“別告訴我那四個不成器的兒子了,”鄧智林哼笑一聲,道:“他們四個,便是知道了方子,也只會做點豆腐賣賣豆腐,掙那幾個死銀子,有什麽出息!這玩意兒不在于它方子本身的價值,而在于聲名,他們玩不轉……”
這雷哥不一樣,他有渠道啊,而且把住渠道,半點沒被人套出來過,這麽久了,也沒人知道,守的死死的。不然這羊肉的生意為啥只他一人在做呢?!
“承蒙叔看得起我,”雷哥道:“若果真如此,我定與叔分成,絕不獨占便宜不吐棗兒的。”
“好,好樣的,叔果然沒看錯人!”鄧智林笑了起來。
小二端菜來了,又倒了酒,二人便先停了口,等菜上齊,小二退回夥房去了,這才開始喝酒吃菜。
雷哥道:“其實關大哥他們人挺好的,對我也有些照顧。”
“我自個兒的兒子我能不知道?你會做人,會籠絡,會周旋,他們才與你結交,他們四個,只是四個大塊頭,腦子不行,不如你。”鄧智林笑道:“不然以關家四個兄弟,在屠夫幫裏,不做老大誰做老大!?可惜啊,他們蠢啊,有資源都不知道利用!”
雷哥一笑,這一點也确實如此。
一家四兄弟,在一個行當裏面,算是一種天然的優勢了,而且又是祖傳的手藝行當裏面。哪個屠夫家裏也沒這個優勢。可是這四個人心不齊就算了,在內部還會內鬥,今天為你搶了我的生意我打你,明天為了攤位上的肉多肉少而你打我的,真是白瞎了這麽強的優勢都不知道利用。對行業本身更沒有半點的悟性。
說實話這幾年,若不是雷哥把着屠夫幫,外來的屠夫都能把留谷縣給蠶食了,他們關家四兄弟還賣個屁的肉。
在裏面混,要有力氣,更要有頭腦。光打架,光有力氣也解決不了事情。
所以才說可惜啊。本來他們是地頭蛇,又姻親沾姻親,在這裏根深蒂固的,只要齊心,有點頭腦,在這留谷縣,只說屠夫幫還真沒別人什麽事兒,可是,偏偏他們不齊心。只要齊心,只靠力氣,說一也沒人敢說二。可是他們連心都不齊,也難怪被人看輕,又蠶食了份量,又毫無所覺了。
雷哥看了一眼關興,他覺得以前怕是錯看這個老漢了。
這老漢着實是見識了得!
“你以後若起了勢,多照應一二這四個蠢貨便是,哪怕當小弟一樣照顧呢,他們四個是蠢的,便是有時候又眼皮子淺冒犯了你,你也只當被犬吠了幾聲,別放心上才好。”鄧智林道。
雷哥心內感慨的不得了,這話說的賊好。一是為他說的吉利話,二呢,也是有在意兒子之意,三呢,也有為兒子伏小之意。這話一出,他要是不出頭,也感激他的吉利話,要是出頭,便是這四個兒子再折騰,真的嫉妒犯到他手上了,他還能真出手?能怎麽着兒?!
所以雷哥此時心裏已是服氣的不得了了,道:“叔真言重了,我本來與關大哥他們是兄弟,既是兄弟,不用叔多說,我這心裏有數呢。叔,喝酒。”
雷哥笑着為他倒酒,此時已然多了不少真心。
不管外面怎麽說,他就是覺得這老頭值得結交。
二人一時說了不少話,菜沒吃完,便打包了,用了盤子裝着帶回家吃。鄧智林可不嫌是剩菜,這都是好菜色。
二人拎着往回走,也是碰巧,碰上張廣才了,張廣才一瞅見他手上拎的菜,那眼睛就直瞪着溜圓,眼巴巴就蹭了上來道:“叔,雷哥,你們二位,咋在一塊呢?吃酒了?!”
“是吃酒了,你哪兒來!?”鄧智林跟看不見他的眼神似的,只笑問他。
張廣才瞅了瞅他與雷哥,眼珠子一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雷哥笑道:“叔,我先家去了。晚上再去叔家裏。”
“行,你先忙。”鄧智林道。
雷哥抱拳,便折轉身回家去了。放了關開華的鴿子還得去解釋一下呢。
張廣才瞅着他的背影,嘿嘿直笑,鄧智林一拍他腦袋道:“瞅啥呢?!”
“嘿嘿,叔,我有事與你說,可你這剩菜,要不給我呗?!”張廣才也是臉皮真厚,這剛在他家吃了一頓飯,就蹬鼻子上臉了。
鄧智林一樂,道:“給你也成,但是得拿本事來換,我這有個事倒勞你,我想尋個可靠的人在家裏做點家務,這小五馬上上書院,我這老骨頭了,一把年紀了還要砍柴做飯挑水洗衣的,造不造孽?!要有點體力的男人,女人不行,這家裏都是大老爺們,說出去不好聽。但是不能太粗糙,得細致點兒的,不說會補衣補被子啥的,至少衣服也得洗幹淨,但是人要可靠是第一,第二呢,人得細心,但不能多事,嘴巴不能像你似的這麽大嘴!”
這老頭,嫌棄誰呢?!
要求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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