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夜話

公孫大娘往那一站，劍聖盛名之下，無人敢輕舉妄動。于是，這一場劫難，就這麽輕輕巧巧地過去了。

直到坐上了前往揚州秀坊的馬車，舒靖還是一臉夢游般的表情，看得瑤光在心裏悶笑不已。

舒薇因為太過疲憊早已沉沉睡去，好在這馬車外表看起來樸實無華，實則內部別有洞天，不僅空間比在外面看起來大了許多，而且坐在裏面一點震動都感覺不到，就跟停在平地上沒兩樣，在裏面睡覺不用擔心被颠醒。

公孫大娘抿着嘴笑着看着舒靖用力地擰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然後淚汪汪地小聲倒抽着冷氣。

“呃，公孫大家……”

舒靖剛一開口，就被公孫大娘打斷了：“我閨名單字‘幽’，你們就喚我‘幽姨’好了。”

“幽姨。”舒靖順從地改了口，眼睛不住地偷瞄着公孫大娘，顯然對這個傳奇人物非常好奇。

七八歲的小姑娘，又生得玉雪可愛，以為別人沒發現她偷瞄的視線，實在是可愛極了，公孫大娘忍不住摸了摸舒靖地頭，溫和地說：“想看就看，不用躲躲藏藏的。”

舒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們不睡嗎？”

舒靖眨眨眼：“幽姨你不是也沒睡嗎？”

公孫大娘笑着摸了摸舒靖的頭，只覺得這孩子當真貼心：“我要保護你們啊。你們怎麽不睡。”

舒靖小小聲地說：“我現在腦子裏很亂，睡不着。”

見到公孫大娘把視線轉身自己，瑤光言簡意赅地答道：“我不困。”

安靜了許久之後，見到兩個小姑娘還是沒有半絲要去休息的樣子，公孫大娘起身，從夾層裏拿出兩件薄毯，給兩個小姑娘一人一件：“現在天氣已經開始轉涼，當心別着涼了。”

“幽姨不蓋嗎？”舒靖乖巧地用薄毯把自己裹了起來，見到公孫大娘自己沒有拿出第三個薄毯就關上了夾層，關切地問：“還是說，沒有被子了？那我的給幽姨，我和阿容合蓋一件就可以了。”說着，舒靖就要把身上的薄毯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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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大娘按住了舒靖的手：“不用了。我有內力護身，寒暑不侵，你自己蓋好，別着涼了。”

舒靖知道內力修行到高深，是可以做倒寒暑不侵沒錯，想來公孫大娘雖然是以劍舞名動天下，但既然被尊為“劍聖”，想必在內力上的造詣定然不潛。想到這，舒靖這才放下心來。

“你是叫……阿靖對吧？”見到舒靖用力地點了點頭，公孫大娘就把視線轉向一直沉默地當着背景板，極度缺乏存在感的瑤光：“那你就是妹妹阿容了。”

瑤光輕輕地點頭：“嗯。”

“幽姨知道我們？”那是傳說中的公孫大娘耶，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舒靖不由得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随後想起一事：“對了，之前幽姨說，我娘親是您的表妹？”

“阿薇的娘親和我娘親是姐妹，所以，阿薇是我表妹。”公孫大娘似乎想起了童年舊事，表情帶上了幾分緬懷，“不過，阿薇七歲的時候就父母雙亡，是我一手把她帶大的，說是表妹，其實未免有幾分把阿薇當女兒般了。”

“啊？”舒靖沒想到是這個答案，脫口而出道：“那，那時候幽姨幾歲？”

連靠坐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的瑤光都睜開了眼睛看向公孫大娘，她也有點好奇這件事。雖說下凡之前她就知道了自己在凡間時的身世，但也只是一個大概，細節她也不太清楚。

“那年，我才十四，劍器小有所成，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聽說姨父——就是阿薇的父親，江湖上人稱‘血魔’的舒岚被正道圍殺，于是瞞着家人偷偷跑出來，正好趕上姨父被殺，姨母和阿薇危在旦夕，就什麽都沒想地沖上去攔人了。”公孫大娘微微笑了起來，“也是我運氣好，當時高手都在跟姨父的對決中死傷慘重，剩下的那些也消耗了不少氣力，這才被我把阿薇搶了出來。”

舒靖抓緊了身上的薄被，緊張地問道：“那我外婆呢？”

“姨母當時護着阿薇，被人圍攻，受了重傷。”公孫大娘的眼神黯了下來，沉默了一下，才輕聲說：“所以，她讓我帶着阿薇逃走，自己留下來斷後。”言罷，公孫大娘輕輕地嘆了口氣，露出一絲苦笑：“若是我早點看出當時姨母已經是強弩之末該多好。”

“你留下來恐怕也沒什麽用。”瑤光冷靜地說：“我可以想像得到當時的情況。娘親年幼，幽姨你就算再有天分，年齡的限制也決定了你武功再強也只有一個限度，加上重傷的外婆。”瑤光下了診斷：“當時如果你也留下來，而不是帶着娘親逃走，恐怕三個人都兇多吉少。”

公孫大娘苦笑着搖搖頭：“阿容，你真不像個孩子。是的，你說的沒錯，如果當時我留了下來，也幫不了什麽忙。”

舒靖咬着下唇，惴惴不安地問：“那，外婆後來呢？”

公孫大娘抿了抿唇，沉默不語，倒是瑤光回答了舒靖的疑問：“剛才幽姨不是說了嗎？娘親在七歲那年，父母雙亡。”

就算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但仍舊抱着一絲微弱的希望的舒靖垂下了頭：“這樣啊。”

解答完舒靖的疑問後，瑤光自己也提出了問題：“那麽，幽姨是怎麽帶着阿娘脫身的？”

“後來聽說姨母用了秘法，和當時圍殺姨父的諸多高手同歸于盡，這才為我和阿薇争取到了脫身的時間。我帶着阿薇一路躲避追殺，最後遇到了盈盈，這才徹底安全。”公孫大娘輕描淡寫地就帶了過去，一個字都沒提當時的九死一生。

聽到一個新的沒聽過的名字，舒靖頓時好奇了：“盈盈？”

瑤光眼神閃了閃，卻沒說話。李盈嗎？如果是她的話，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麽舒薇身為“血魔”之女卻可以平安無事地長大，甚至最後還可以嫁入皇家。

公孫大娘笑得非常溫柔：“嗯。不過阿靖你不能直接叫她的名字，要叫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