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父女

翌日，公孫大娘一行人到達位于西子湖畔的藏劍山莊之時，早早就接到消息的藏劍山莊大開中門，莊主葉秋親自出迎。

以公孫大娘在江湖上的地位聲望，只有別人等她的份，沒有她等別人的份。在公孫大娘抵達前廳的時候，裏面已經有十數人在此恭候已久。夠資格在這裏等候公孫大娘的，不是武功高，就是地位高，再不就是勢力大，出去在江湖上都是跺跺腳就驚天動地響的大人物。

客套寒暄之後相繼落座，舒靖和瑤光一左一右坐在公孫大娘身邊，默認的秀坊下代接班人的蕭芷和其他三位秀坊弟子自動自覺地坐到舒靖瑤光之後。和公孫大娘一行人一起進來的唐果卻沒有落座，而是渾身顫抖地看着廳內某一處，死死地咬着下唇，力道大得幾乎快咬出血來。

看到這樣的座次安排，廳內衆人不由得把注意力投注到舒靖瑤光身上。看樣子，這兩個小女孩，就是傳言中的兩位公主殿下了。

坐下後看到唐果還站在那兒，舒靖便對她招了招手：“唐果，這邊。”

“唐果？”廳內一人重複道，這才注意到一直躲在其他人的身影之後的人，好半天才把人認出來後，捏着扇骨的手上青筋畢露，咬着牙說：“你怎麽會在這！”還是和秀坊的人一起出現！

見到開口的人，舒靖就忍不住想刺他一句：“唐果為什麽不能在這？你以為你是誰啊！又不是唐門家主，憑什麽管到唐果頭上！”唐門的人，除了唐果之外，舒靖就認識一個，就是當初帶人圍了她家院子放火的唐門二少唐彥！

唐彥冷笑：“我憑什麽管她？唐果，你自己說！”

唐果一顫，慢慢地挪到唐彥面前行禮：“女兒見過爹爹。”

唐果是唐彥的女兒？舒靖有些傻眼。她光知道唐果是蜀中唐門的人，沒想到居然是唐彥的女兒。在秀坊呆了将近兩個月，與萬事不萦于心的瑤光不同，舒靖對于江湖和朝廷上的勢力分布有着清晰的了解，知道蜀中唐門是死忠保皇派，和天然的長公主派系的揚州秀坊不太對盤，只是面子上還是表現得很友好而已。

輕咳一聲，公孫大娘打破尴尬的氣氛：“既然唐果是唐二少的女兒，那正好，有件事我想跟唐二少商量下，跟唐果有關的。”

就算唐門跟秀坊私底下不對盤，但在江湖同道面前，面子上的功夫必須是做足的，更何況公孫大娘的地位資歷擺在那，身為晚輩的唐彥也只能客客氣氣地說：“公孫大娘請說。”

公孫大娘笑盈盈地說：“我觀唐果根骨奇佳，于機關一更是天賦絕佳，想推薦她向萬花工聖僧一行學藝，不知唐二少意下如何。”

唐果吃驚地擡起頭來看向公孫大娘，頓時眼眶一紅，心下感激不已，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公孫大娘的劍器之舞名動天下，然而更有名的是公孫大娘的慧眼識人。有公孫大娘這一句評語，她日後的前途光明，不會像之前那樣因為出身的關系而被人輕視小觑。

唐彥眼中閃過一絲狂喜，對公孫大娘拱手一禮道：“有勞公孫大娘。”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唐彥同意地非常幹脆利落——能夠跟萬花谷工聖拉上關系，那可是天上掉餡餅的事。

公孫大娘輕輕颔首，受了他這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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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靖撇撇嘴，站起來對公孫大娘說：“幽姨，我想出去逛逛，嗯，和唐果阿容一起。”

“去吧。”聽到和瑤光一起，公孫大娘很爽快地答應了，然後對唐彥道：“唐二少，唐果還小，拘在這裏也不自在，不如讓她和阿靖阿容一起出去逛逛吧。”說完，公孫大娘又對葉秋道：“我家的兩個丫頭，不喜歡有人跟着，莊主就不必派人陪同了，讓她們自己去逛好了。”

公孫大娘如此說了，葉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反正外人禁入的地方都有人把守，尤其現在是論劍大會期間，防備更加森嚴，不必擔心這兩位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去了什麽不該去的地方。

瑤光站了起來，向公孫大娘報備了一聲“我也去”就徑直離開了，不似舒靖是先笑盈盈地跟大家告退之後才拉着唐果離開。

出了大廳，在往旁邊院子裏走的路上，舒靖不由地埋怨唐果道：“唐果，我居然沒告訴我你是唐門的大小姐。”

唐果搖了搖頭，低低地說：“我……我根本就不是什麽大小姐。”

“？”

唐果低垂着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我是庶出，我娘親只是一個侍女，後來成了我爹爹的通房丫頭，連妾都不是。”

舒靖頓時沉默了，她突然想起，之前唐彥居然也花了不少時間才認出眼前的人是她女兒，可想而知唐果在唐彥心裏多沒地位。時人極為看重嫡庶之別，尤其是世家大族。唐門雖是江湖門派，但也是傳承已久，自然規矩繁多，嫡庶之間自然是雲泥之別。

好半天，舒靖才道：“這麽說，你是自己偷跑出來的，為什麽呢？”

“我娘病得快死了，大夫說，如果是藥王孫老爺子出手，或許有幾分希望可以救她。但是……”說着，

唐果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下來，“我求了好久，都沒人肯為了我娘去請人。誰讓我娘不過是個小小的通房丫頭，身份上不了臺面，哪能請得動孫老爺子，甚至連請人傳信給我爹說她病重的資格都沒有。”

舒靖問：“于是你自己偷跑出來？來找你爹？找他有用嗎？”

唐果點了點頭：“我，我也知道我就算找我爹也沒用，他不可能為了我娘去求人。只是，哪怕有萬一的希望，我也不想放棄。”唐果閉上了眼睛，“那可是我娘！”

舒靖把自己的手絹遞給唐果：“放心吧。幽姨說要推薦你去萬花向工聖學藝，到時候你可以用‘工聖弟子’的名義請師公給你娘出診。我也會幫你的。”

“嗯。”唐果擦幹淨了眼淚，對舒靖露出一個幹淨的笑容：“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