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比劍

“鳳娘說她不擅長劍術，所以一直都是讓我自己摸索的。”葉锳持劍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側，向公孫大娘行了一禮，“能得公孫大娘指教，實乃葉锳之幸。”

公孫大娘看着葉锳持劍而立的動作，瞳孔一縮：“沒人教過你劍法嗎？比如葉莊主？”

“我眼睛看不見，看不到劍招，所以父親沒教過我。”葉锳溫和地笑着，“不過鳳娘帶我‘看’過很多劍招，我記了下來。”

看過很多劍招？一個瞎子，怎麽“看”劍招？雖然心中疑惑，但見葉锳沒有解釋的打算，公孫大娘也沒有刨根究底，畢竟她和葉锳還沒熟到那種程度，更何況……公孫大娘瞄了一眼旁邊自己那個神仙下凡的小侄女露出的“果然如此”的表情，心裏頓時了然——仙家手段玄妙莫測，說不定，葉锳口中的那個“鳳娘”，也是哪位仙家下凡而來。

定了定心神，公孫大娘将精力集中到眼前持劍的少年身上，解下腰間的雙劍，微微颔首：“那麽，開始吧。”

聞言，葉锳輕輕一劍前挑，光明正大地正面攻向公孫大娘，依足了江湖上晚輩向前輩請教時的禮數。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劍，但以公孫大娘在劍道上的修為，自然可以從這一劍中了解到許多信息，頓時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右手輕輕一擡，擋住對方的劍勢。

葉锳未等雙劍相交便已經變招，上前一步的同時，長劍自然而然地向右一滑，似乎早已預料到公孫大娘接下來的劍招般，錯開公孫大娘的雙劍。

公孫大娘眼中的贊賞更甚，右手劍也順勢滑下，輕輕巧巧地攔在了葉锳的劍勢之前。

就在公孫大娘變招的瞬間，葉锳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變招，劍勢一轉，從另一個刁鑽至極的角度襲向公孫大娘持劍的右臂。

不過轉瞬之間，兩個已經連變數招，幾乎就在一人變招的同時另一人也變招，結果就是幾招下來，雙劍卻沒有相交過，好似一出默契之極的啞劇。

公孫大娘的戰意瞬間就被點燃了。這麽多年，她頭一次遇到如葉锳這般，第一劍就可以逼得她不得不變招的對手了。雖然眼前的少年的招術還很稚嫩，但出劍的角度、變招的時機，幾乎是完美到了極致。招術可以學，但如何在最佳時機最佳角度出劍，卻不是輕易就能練出來的，而眼前的葉锳，卻是幾乎本能般地抓住了無數劍客終其一生都無法碰觸到的時機，可見眼前的少年在劍道上的天分有多麽恐怖。

這還是沒正式學過劍招的成果——不，更準确的說，正是因為沒人教過他劍招，所以葉锳并沒有被劍招所束縛，而是将那令人贊嘆的天賦發揮到了極至。

只可惜，葉锳的天分再高，這也是他頭一回真正與人交手，對敵經驗不足，對手又是身經百戰的公孫大娘，自然輕而易舉地被公孫大娘壓着打。只是公孫大娘越是交手越是心驚，葉锳的天賦實在是太驚人，就在這短短數十招的交手中，就迅速地成長起來，出劍也從稚嫩變得越發圓潤成熟起來。公孫大娘一開始還能漫不經心地單劍對敵的同時關注旁觀的三個小女孩的狀态，但後來就被逼到不得不将全部精神都放在應對葉锳的攻勢上。

旁邊的三個小女孩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那一場無聲的戰鬥。公孫大娘和葉锳的變招速度都太快，往往一人的劍招才起了個頭，另一人就已經變招應對。連變數十招後，雙劍才初數相交，發出輕輕地一聲“铛——”後，雙劍急速滑過錯開。

雙劍相交之時，舒靖猛地攥緊了手，顯然緊張到了極致。手腕被攥得生疼的瑤光瞥了舒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場上比劍的兩人，完全沒有半點要抗議或者掙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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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大娘的劍器又被稱為“劍舞”，以華麗絢爛聞名江湖，舞動起來只見劍光如月華般傾洩了一地，主導了整個場面。而葉锳的劍卻幹脆利落到了極致，抛棄了所有繁複華麗的招術，只運用了點、劈、挑、抹等最基本的劍式，卻往往能突破公孫大娘的劍幕，對公孫大娘造成一定的威脅。

不過，也就僅限于一定的威脅罷了。要是這麽輕易地就能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打敗，公孫大娘也不會名動江湖數十載都未嘗一敗了。

“铛——”地一聲長響，公孫大娘左手劍蕩開葉锳的長劍，右手劍順勢往前一遞，停在葉锳的頸上不動。

直到這時，舒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快步跑上前來，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公孫大娘和葉锳：“好厲害，我看得都忘了呼吸了。”

公孫大娘長劍收鞘，理了理在剛才的比試中滑到耳前的鬓發，不死心地再次對葉锳發出邀請：“葉锳，真的不考慮拜我為師。”

葉锳也有些無奈：“大娘，我是藏劍山莊嫡出的大少爺。”葉秋一天不宣布取消他的繼承權，他就一天還是藏劍山莊未來的莊主，拜師什麽的，真不是他答應了就可以的。

頓了頓，葉锳問公孫大娘：“葉锳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大娘。”

公孫大娘對這個在劍道上極有天分的少年非常有好感，大方地說：“說吧。”

“大娘剛才用的劍法……鳳娘曾經給我‘看’過。”葉锳苦惱地皺起了眉頭，慢慢組織措詞，“雖然有着些許不同，但我可以感覺到，是同出一源的劍法……”

“這個，我可以回答你。”不等葉锳發問，瑤光就截斷了他的話頭，“鳳娘給你看的，應該是袁洪的劍法。幽姨的劍法，應該是袁洪當然傳下的。”

“袁洪？”公孫大娘凝神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我的劍法，是源自春秋戰圖時傳下的一卷《猿公擊劍圖》。”

瑤光輕輕點頭：“猿公？應該沒錯，就是袁洪。我見過袁洪舞劍，着實與幽姨的劍器同出一脈。”

葉锳低頭回想，不甚确定地問道：“袁洪……是不是一個白發金瞳、額間有一抹紅色豎痕的年輕男子？”

回想了數息，瑤光才點了點頭：“應該沒錯。”

公孫大娘的神色頓時微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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