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拯救

細細地交待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後，鳳娘的幻影輕輕一嘆，看向葉锳的眼神中，神色很複雜：“吾兒葉锳，一切就拜托了。”

葉锳用力地點了點頭：“我辦事，娘親您就放心吧。”

鳳娘的幻影微笑了起來：“那是自然。”

來自養母的信任和誇獎，讓葉锳的心情都上揚了幾分。

該說的都說完了，在分別前，鳳娘的幻影突然天外飛來了了一句：“吾兒當真不怨？”

葉锳有些不明所以：“怨什麽？”

“吾最初收養你的原因與目的……”鳳娘的幻影深深地嘆息，“吾兒若是心有怨言，倒也不足為奇。”縱然是她，縱然葉锳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依然對人心沒有十足的把握。

葉锳的表情頓時古怪了起來，好半天，他才嘆了口氣，無奈道：“我說，難不成當神仙的都喜歡問這種問題嗎？”

瑤光問過他，勾陳問過他，現在連娘親也問他，他都快被問到煩死掉了。

鳳娘的幻影一愣，随後輕笑着消失了。

在原地停留了許久之後，葉锳低低地嘆了口氣。

說句大實話，知曉此事之後，要說心裏沒有半分不滿怨念，那是謊言。只是無論最初的原因是什麽，十幾年的養育之恩，鳳娘對他的疼愛，真真切切，不是可以造假的。他們母子之間的情分，是雙方共同付出才能走到如今的，絲毫摻不了水。

搖搖頭，把這些思緒甩出腦海，葉锳凝神，仔細回想方才鳳娘的幻影傳授于他的操縱“山河社稷圖”的方法。

漸漸的，星光彙聚在他眼前，構成一道流光溢彩的大門。那是通往瑤光所在的幻境的通道。

“果然……”鳳娘的幻影說過的話，對他還是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否則，他第一個召喚出來的，未必就是瑤光的門。葉锳伸出手指，輕輕碰觸了下星光之門，無數的信息在這一碰觸之下流入他的腦海，一幅又一幅的畫面在他眼前閃過，讓葉锳有一瞬間的眩暈。

踉跄了一下後站穩腳跟，葉锳反省了一下自己的魯莽沖動，暗惱自己的大意。方才鳳娘的幻影明明說過，在這山河社稷圖內，除非她親至，否則葉锳擁有最高權限，可以随時查閱山河社稷圖內發生的一切事情。

甩了甩頭，方才一瞬間傳遞過來的信息量太大，葉锳到現在還有點頭暈腦漲，不過算是明白了為何瑤光一直都是如此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了，不禁深深地為她嘆息一聲。

明明在指揮戰争的時候是如此的厲害，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偏偏在這種事情上卻天真得可怕。将自己與他人隔絕開來來逃避嗎？

跟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形象差別也太大了吧？

葉锳帶着一臉的黑線進入通往瑤光幻境的大門。

踏入那道星光彙聚而成的大門，瞬間天地翻覆，足落到地上的那一刻，踩上的已經是黃玉砌成的地磚。

雖然目不能視，但身為山河社稷圖的持有者，葉锳根本不虞會出現迷路之類的事情。稍微停了一下，辨認下方向後，葉锳徑直往瑤光所在的方向直線行去。

一路行來，通傳三界的鐘聲一直沒停過。東皇鐘每一次被敲響，都意味着一位天道之內的先天生靈的消亡。也只有天道之內的先天生靈，才有資格敲響東皇鐘作為祭奠的喪鐘。

這一聲又一聲的鐘響，都敲在了瑤光的心上。每一聲鐘響，都意味着曾經有一個生命在戰争的天平上被她放棄。他們信任她，将他們的生命和三界的未來交到她手上。然而，她卻只能用他們的生命來換取三界的未來。雖然所有人都說這種交換是值得的，每個逝去的人都願意為三界的存亡付出一切，卻依然無法消去瑤光心裏的陰影。

徑直走到瑤光面前，看着抱膝而坐、将自己埋在陰影內的瑤光，葉锳的神色漸漸柔和了下來，蹲下身，輕輕搖了搖對方：“瑤光？醒醒。”

瑤光慢慢地擡起頭來，失去了神采的雙眼好半天才定焦在葉锳身上，茫然道：“你……”

“你沒事吧？”葉锳關切地問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擔憂的神色。

瑤光置若罔聞，只是呆呆地看着葉锳的臉，有些遲疑，有些不敢相信，有些期盼地吐出兩個字：“羲皇？”

葉锳的表情一僵，伸手按了按額頭，心裏默念“要靜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葉锳再次對着瑤光展露出溫柔的微笑：“我是葉锳。”

“葉锳？”瑤光遲鈍地重複了一遍，眼中亮起的光芒再次熄滅。

葉锳瞬間有些心疼，但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成為別人的替身，也知道瑤光不可能僅靠着他這張和羲皇一樣的臉來欺騙自己。葉锳斂起笑容，伸出手：“瑤光，你該醒了。”

視線緩緩地挪到葉锳伸出的手心上，瑤光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只是下意識地伸出自己的手，慢慢地放到葉锳的手上。

兩手相疊的瞬間，葉锳一個用力，将瑤光拉了起來。瑤光猝不及防之下被葉锳一拉，差點沒站穩，一個踉跄撲倒在葉锳的懷裏，葉锳條件反射的伸手圈住瑤光的肩膀護住她。

同一瞬間，幻境如玻璃般破碎，葉锳抱着瑤光站在了方才的無盡星空之內。

直到此刻，脫離了幻境之後，瑤光的神智才漸漸回籠，失去神采的眼神也緩緩恢複了清明。

察覺到自己被葉锳護在懷裏的事實，瑤光的臉頰上飛起兩朵紅雲，身體的反應比腦子的運轉還快地用力一推，把葉锳推開。葉锳一時不察，倒退了數步才站穩，揉了揉方才被瑤光那一推時按到的地方，有些龇牙咧嘴地說道：“瑤光，你下手也太狠了點吧？”

瑤光臉上更紅了，喏喏道：“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你沒事嗎？”兼之之前在幻境內的記憶回籠，瑤光的心中更覺愧疚。

“沒事。”葉锳放下手，對着瑤光露出笑顏，“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