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十九回

薛少淩昏昏沉沉中察覺有人在自己額上摸探，感覺有點舒服。他低哼一聲，雖是醒着，卻也不睜眼，含含糊糊地差遣：“藥，包袱裏。”

屈敖本來已叫了大夫，聽薛少淩啞聲說話，便去打開薛少淩的包袱，取了裏頭放着的藥。大夫過來，屈敖把藥給大夫看能不能用，大夫打開藥瓶看了看、嗅了嗅，說道：“這是宋太醫的藥，對許多病症都有奇效，等閑是得不到的，用了應該很快就好。”說完他沒再給薛少淩開藥，只端來溫水給薛少淩服用。

薛少淩乖乖被屈敖喂了藥，含在嘴裏舔了舔，才喝下屈敖送上的水。

大夫笑道：“宋太醫把藥丸外面裹上一層桂花糖，小孩子們都很喜歡。聽說這還是薛公子小時候不願吃藥，宋太醫在聖上谕令下弄的，沒想到後來竟讓宋太醫的藥大受歡迎。”

屈敖點頭，送走大夫，坐到床前抓着薛少淩的手。薛少淩從小嬌生慣養，被所有人寵着長大，便是随軍的大夫都能随口說出一些關于他的事兒。這樣的家夥哪裏吃得了半點苦頭？屈敖回想着昨天夜裏的荒唐，收緊了手掌，緊握住薛少淩的手。

薛少淩平日裏愛哭，稍微被弄疼就掉淚，昨天夜裏卻不曾哭半聲，他要怎麽樣都由着他。若不是後來薛少淩乏力地昏睡過去，他不會發現自己把薛少淩折騰得有多狠。

這本不是薛少淩該受的。

薛少淩從來都不喜歡他。

薛少淩心裏曾喜歡誰、曽與誰共赴雲雨，他都沒道理發作。

屈敖握住薛少淩的手不放。

薛少淩睜眼看他。

屈敖對上了薛少淩黑漆漆的眼睛，那裏頭仿佛永遠帶着幾分笑。

見屈敖定定地看着自己，薛少淩支使：“我渴了。”

屈敖把水喂到他嘴邊。

薛少淩抿着喝了兩口，喉結動了動，把水咽了下去，又得寸進尺地道：“我睡不着，你給我唱首曲兒吧？”

屈敖臉色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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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少淩說：“啧啧，不會啊？那給我講個故事吧。”

屈敖不吭聲。

薛少淩說：“還是不會？你這人真無趣，好在床上功夫學得挺快，可以把人伺候舒服，要不然你往後娶了媳婦可怎麽辦？”薛少淩看起來還沒什麽精神，嘴裏的話卻一直沒停，“對了，聽說像我這樣病着，身體裏面也會燙得厲害，感覺會挺舒服，你要不要讓你那驢玩意兒進來試試看？說不定會比平時更快活——”

屈敖聽不下去了，怒喝：“睡覺！”

薛少淩終于氣得屈敖變臉，聽話地合上眼睛。許是藥效起了作用，他很快便進入夢鄉。

薛少淩昏昏沉沉地做了個夢，夢見屈敖到薛家來提親。他為難了屈敖一番，領他去見祖父，不想見了祖父屈敖竟突然改了口，說：“兩個我都喜歡，兩個我都要娶。”祖父氣得一個倒仰，差點昏厥過去，府裏一陣兵荒馬亂。

薛少淩猛地從夢中驚醒，發現外頭晚霞滿天，竟已是黃昏了。不知哪個酸詩人說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到月亮出來了，他們又說月缺則盈、月盈則缺，這翻來覆去的，也不知哪來那麽多道理。

薛少淩赤着腳下地，走到窗邊，看着外頭茫茫的江水。江面上灑滿夕陽餘晖，柔和的金芒随着粼粼波浪晃動。

江風迎面吹來，帶着點兒涼涼的水汽，凍得薛少淩一激靈，恍然想到自己病還沒好，想回床上去，又懶得挪腳，便倚在船窗邊不動了。

喀啦。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薛少淩轉頭一看，是屈敖親自端着飯菜進來了。

屈敖放下飯菜，沉着臉走到船窗邊。

薛少淩朝屈敖伸出手，示意屈敖抱他。屈敖默不作聲地把薛少淩橫抱起來。

薛少淩兩只手環住屈敖的脖子，不等屈敖罵人就先抱怨：“忙什麽呢，這麽久才過來，冷死我了。”

屈敖：“……”

薛少淩懶得動手，懶洋洋地挨在屈敖懷裏，差遣屈敖給他夾菜。

屈敖叫人做的都是清淡的東西，薛少淩胃口不大好，吃得比平時少，洗漱過後又睡了。他身體不燙了，手腳反倒冰冰涼涼。察覺屈敖也上了床，薛少淩湊過去把手塞進屈敖衣服裏，腳丫子也纏上去，來回蹭了蹭，舒舒服服地睡覺。

翌日一早薛少淩便醒來，病了一場，他精神反倒好了，感覺這些時日積郁心頭的煩悶也随着病氣從身體裏統統拔除，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薛少淩走上甲板，發現一群光膀子軍卒在操練。他兩眼一亮，滿眼贊嘆地欣賞軍卒們健碩的胸腹。見他們開始紮馬步了，薛少淩還走過去，摸摸這個拍拍那個，一本正經地教訓：“站直點，挺胸，收腹，呀，你練得不錯啊，堅持！”

軍卒們不敢動，氣兒都不敢喘。

薛少淩覺着周圍靜得可怕，轉頭一看，屈敖正站在那兒，臉色極其臭，眼神極其可怕，像是要吃人。

薛少淩手一縮，悄悄把爪子從那正氣軍卒胸口收回來，笑眯眯地掃了掃屈敖身上的銀白甲衣：“咦？屈将軍不用脫嗎？”

屈敖：“……”

總有一天他會忍不住把這家夥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