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三個世界（19）

聽到宣瑾一本正經的說是陽氣的陽，落祉忍不住笑出聲,似是有些無奈，“你這...很傷我的男人自尊心啊。”

宣瑾也笑了，“在我這裏，還需要什麽自尊心！”

那只金色的毛筆認認真真地寫上了“陽”這個字,金光一閃,兩人的名字親熱的排列在一起。在昏黃的燭光下隐隐閃過一抹金光。

宣瑾其實心裏恨不得就給王後起名叫做陽氣,見他臉色蒼白,心疼的不行。而落祉只覺得身上有些異樣,隐隐地有些無力的感覺。

兩人沒能等到洞房花燭夜,落祉在宣瑾面前,被迫化成了原型。大紅的喜服順勢滑落在一旁。

落祉用頭拱了拱宣瑾的腰,宣瑾立即跪下身，撫了撫他的頭,“沒事,我的王後無論是什麽樣子,我都愛你。”

宣瑾站起身，撿起這件只穿了一個時辰的喜服,顫着手将它抱在懷中。看了看一旁搖着尾巴的落祉,笑了笑，“走吧。”

夜深時，宣瑾不知道落祉是否睡了，他輕聲喚了喚落祉的名字，見他的呼吸平穩，沒有醒來的樣子，悄悄翻身下了床，小心地穿了鞋子，摸索着朝外面走去。

看着清冷的月光，宣瑾一直走到杏林深處，四處看了看沒什麽人，輕聲呼喚道，“司命，司命？”

司命打着哈欠，終于沒有再吃些什麽，神色微惱，“幹啥？這大半夜的喚我出來，想劫色啊！”

一直知道司命有些起床氣，宣瑾立即把态度放的很低，滿臉的讨好，“司命上仙，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說！”司命捋了捋胡子，覺得大半夜的自己一點形象都沒有。

宣瑾咬了咬牙，“落祉還能活多久？”

司命掐了掐手指，“三年。”

宣瑾有些頹廢，“那...你可不可以讓他多活一段時間？”不知道想到什麽，宣瑾立即打起精神，“我可以折我的陽壽給他！可以嗎？”

“你是不是什麽小說看多了？”司命擺了擺手，剛想說什麽，就看到一棵杏樹後面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司命打了個哆嗦，立即醒了，态度溫和，“當然可以啦！我先打個電話給我上司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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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瑾懷疑地看了眼司命，“你們地府還用電話？”

“咳，要跟上潮流嘛。”司命語氣一轉，立即摸出了一部手機，撥了上司的號，而那邊上司似乎還沒有醒，聲音低沉而又有磁性。

“喂？”

宣瑾看着司命詭異的紅臉，忍不住問道，“司命，你臉怎麽紅了？”

司命一把捂住他的嘴，沖他小聲吐出兩個字，“聲控!”

簡單地跟上司說明了情況，上司沉吟片刻，說道，“可以的，折陽壽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是落祉妖丹碎了大半，雖有陽壽，也只能以原型度過此生。”

宣瑾神情低落，強打起精神，暗暗安慰自己，沒事的，只要他在我身邊就好，只要他還活着，說着說着他自己就說不下去了，他癱坐在地上，捂臉痛哭，“我太自私了，太自私了...他一定接受不了。”

一個強者到底是應該英勇無畏的死去，還是應當艱難努力的活着。

司命看着那雙綠幽幽的眼睛越來越靠近，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落祉來到宣瑾身邊，默默地舔了舔他的淚水，低聲嗚咽兩聲。

“你聽到了吧。”宣瑾摸了摸他的頭，輕聲說道，“你...願意嗎？”

司命的手沖落祉點了點，落祉只覺得自己的嗓音似乎恢複了，“宣瑾，別難過，我自然是要和你一起的。”

而宣瑾很意外的沒有看向落祉，而是死死地盯着司命，司命被盯得渾身發毛。“看什麽啊？我一個老人家有什麽好看的.....”

話沒說完就聽到宣瑾冷笑，他不在意地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一把拽住司命的衣領，“我看你的本事不小啊？”

司命咽了咽口水，“怎、怎麽了？”

“讓落祉恢複人形應該是件很輕易的事情吧？”宣瑾皮笑肉不笑，看的司命立即把手機捂在自己胸口。

“我告訴你，我們可是有司命工作保護法的，其中規定了，宿主不可以毆打工作人員，不可以恐吓工作人員！”司命顫顫巍巍道。

宣瑾滿臉孤苦，“這樣能怎麽辦啊，我也很絕望啊！”說完一笑一口大白牙，“司命，我相信你！”

司命滿臉無奈，又給上司打了電話。

“又怎麽了？”依舊是性感的沉聲，這次聽得宣瑾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咕嚕”一大聲讓落祉綠幽幽的眼睛瞬間盯上了宣瑾。

宣瑾連忙摸了摸了他的毛，“不是，剛剛有點渴....”

落祉：......

而那邊司命也溝通的差不多了，宣瑾就聽到一句，“那位宿主，你的要求我會好好考慮，請你不要毆打恐吓我們工作人員。”

宣瑾看了看司命滿臉的褶子，晃了晃神。我們工作人員？啧啧啧，這個聲音好聽的小哥口味居然這樣重？

剛胡思亂想一會兒，就聽見那上司又說了一句，“落祉一天只會有半天幻成人形的時間，法力無，至于壽命，會減百年。”

宣瑾看了看落祉，落祉點了點頭。

“那還剩多少年呢？”宣瑾急忙問道。

上司默了默，“九百年。”

司命涼涼道，“已經很久了，這要是正常世界...咳咳，不說了。”落祉的眼神真是無孔不入。

帶着落祉回去，轉過身聽到那上司對司命說了句，“早點睡，你這具身體的身子骨不好。”聽到這，宣瑾渾身打了個冷顫，只覺得這月夜冰涼刺骨。

一人一狼剛爬上床，宣瑾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對啊？你為什麽可以看到司命？”見落祉滿臉的無辜，宣瑾想了想，得出一個答案，“可能是晚上睡覺，他沒有穿防嗅內褲吧。這一想想還真是個變态的老頭！”

宣瑾很快入睡了，落祉窩在他的身邊，一雙綠幽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見他睡得熟，舔了舔他的脖頸，安心的垂下頭閉上雙眼。不想去問那個亂糟糟的老頭到底和宣瑾是什麽？只要自己還有時間陪在他身邊，就好。

***

又是一年春天，桃花開了滿園，整個狐王宮被一片粉嫩萦繞着，隐隐散發着一股誘人的清香。

白黎站在亭子中喝着茶，看了看不遠處，嘴角帶着一絲微笑。

穿着紅衣的青年身邊緊緊跟随着一匹黑狼，兩人歡快地打鬧，帶起一陣杏花飄散搖曳。白黎抿了口茶，無奈地笑了笑，還是個小孩子啊。

宣瑾只顧着打鬧，結果一腳踩了個空，往前撲去。白黎驚得立即站起身，恨不得立即飛過去，可自己沒有法力，只能幹着急。

就見那匹黑狼迅速地反應過來，伏在宣瑾身下，而靈光一閃，紅衣的青年一把撲到黑衣男人的胸膛上，怔愣片刻，似乎是沒明白怎麽這時候幻化了人形，就被黑衣男子摟住腰，輕輕親了親粉嫩的唇。

白黎一怔，随後忍不住搖了搖頭笑了笑，坐下身，默默地端起茶抿了抿。心裏酸溜溜的，這小狐貍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哥哥呢。

自宣瑾上位九百年，似乎是上天的庇護，妖界一片祥和。

傳聞沉碧幽林的深處住着一個美若天仙的美人，這美人冷若冰霜，不施粉黛。渾身散發着冷冽的氣質。

陸離穿着淡青色的外衣，恬靜淡然，緩慢地走在沉碧幽林深處，腳踩着枯枝發出陣陣斷裂聲，在寂靜的森林裏有些突兀。

路上偶遇百年前死纏着自己的某女子，那女妖見他的變化忍不住驚訝地掩了口，“陸離？你怎麽沒有濃妝？”哪裏僅僅是沒有濃妝呢，就連之前穿着妖豔的紫衣也沒了，僅僅是樸素的淡青色長衣。

素淨一張臉，收斂了眉眼。哪裏還有當年穿着妖嬈，行走張揚的模樣。

陸離看着她，垂了垂眸子，依然表情淡淡的，“伊人不在，何為濃妝？”

那女妖張了張口，“記得一百年前，聽聞你要大婚，最後也是無疾而終，你說的可是那人？”

“是。”

那女妖搖了搖頭，面帶苦笑。“哎，這都是命。那些年多的是女人蜂擁而至，你看似來者不拒，卻一直對我們沒有半分憐香惜玉之意。如今你有了愛的人，卻被那人冷落。命運總是這樣無情。”

“是啊，命運呢。”陸離看了看湛藍的天，面無表情。

那女妖離去時有些不舍，可又明白這是陸離，拒絕的話從來只說一遍。心裏暗暗酸澀，心裏羨慕那人的好運氣，又心疼陸離這幅可憐的孤寂模樣。

可随後一想，即使他孤寂，自己也沒有溫暖他的資格，心裏忍不住又酸澀了些。

杏花開了九百年，開了落，落了開，年複一年，每一年都沒有落下。這百年來，宣瑾和落祉兩人默契到只要是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所以落祉幻了原型逐漸逝去的時候，宣瑾也明白他的心意。

他在說，等我。

逝去的落祉，沒有遺留下屍身，而是随着呼吸逐漸消散了。而遠處的陸離，看着自己逐漸消失的指尖，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

落祉去後的第二天，杏園的杏子熟了，白黎摘下杏子，緩步走向宣瑾。

宣瑾看着白黎微微笑了笑，“二哥，以後杏子都不要呈上來了，我不喜歡了。”

白黎似乎是預感到了什麽，走過去，輕輕地将他抱在懷裏，“好。”

後一年，只剩下白黎一個人看着這滿園的□□，他的手放在随風搖曳的杏樹上，手下粗糙灰褐色的樹幹摩擦着他的手掌，肩上落滿了飄揚的杏花瓣。

攤開手心，潔白如玉的白蓮泛着隐隐地光，他摩挲了一下，上面的紋路熟悉到閉着眼也可以畫出。

九層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