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皇帝的新衣下穿着什麽
這方沒有回話,那頭又問了一遍。
池爾清清嗓子:“請問是方主編嗎?”
“是我,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果然是這個人。
池爾不知道該說什麽,打電話的本意是确定對方身份,現在身份倒是确定了,怎麽接話呢?
方主編語氣透着不耐:“請問你到底有什麽事?我很忙的。”
眼瞅着對方要挂電話,池爾一急,脫口而出:“是你們報道的少女自殺新聞。”
電話裏靜默好幾秒,再開口時方主編的聲音有絲遲疑:“那個新聞怎麽了?”
“你們的報道有問題。”池爾這會冷靜下來,不疾不徐的邊打腹稿邊思忖着說,“能見面談一下嗎?”
徐淼不知道池爾在搞什麽鬼,莫名其妙的看他。
方主編:“有什麽問題?我們的報道全部依照采訪事實,能有什麽問題?”
放你的狗屁,說給鬼聽吧,池爾冷笑一聲:“我手裏有證據,你們這些幹媒體的還有沒有道德?”
這話可把方主編惹惱了,比池爾更重的冷哼:“随便你,我很忙,恕不奉陪。”
啪嗒,挂了。
池爾也不氣,聽出電話那頭是那個禿頭男的時候就猜到結果會是這樣了。
徐淼問他什麽情況,池爾把他“扮演”方主編的經過講述了一遍,末了在那個固定電話號碼上點了好幾下:“他們在報道上添油加醋,還在網絡上發帖子引發網民讨論,要把這件事引導成全民關心的讨論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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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淼在現實裏也看過不少相似事件,一下明白了方主編的套路。
簡單來說,找到可讨論的點,矛盾越大越好,越集中越好,最好能引發大規模的議論争吵,比方小青自殺事件裏的父母和子女關系。
有的是不明緣由就喜歡參與讨論還覺得自己很有智慧的人,議論起別人的事滔滔不絕,不需要證據,不用自我分析,反正不犯法。
幾天後熱度過去,繼續指點下一件事的江山。
即使證明自己的觀點錯誤,大部分的此類人也不會承認,而是找奇葩角度繼續證實自己的正确性以及反方觀點的錯誤,辟謠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狡辯,他們只覺得自己是對的,是真理。
徐淼說了這句話,池爾嗤笑:“他們說那麽多話,顯得自己多牛逼,就算後來知道自己錯了,他們能承認麽?那不是自己承認自己之前是傻逼?只能硬着頭皮死撐,撐着撐着就真覺得自己是對的。”
徐淼一想,确實是這麽個理兒,要承認自己的錯誤本就難,多的是知錯不改的人,道歉不代表真心知錯,更多時候是來自外部的壓力。
池爾定了定神,撥出第二個號碼,這是個手機號,單獨和方主編的電話列在一起,可能跟小青自殺有點聯系。
響了好半天,總算有人接起,是個女孩:“喂。”
聲音沙啞着有氣無力,池爾一下卡住了,他們又不知道對方是誰,該說什麽?
“喂。”
池爾擠壓眉心:“你好,我們找……”
“袁飛沒了,手機在我這裏。”女孩忽然嗚咽了一聲,“你們是他的朋友嗎?他今天出殡。”
“……”
池爾的腦袋空白了足有一分多鐘,他想了很多種可能性,唯獨沒想到這個手機號的主人不在了。
徐淼見狀不對,拿過池爾手裏的話筒:“你好,請問袁飛是怎麽……”
女孩的嗚咽演變成哭嚎:“還不是那個瘋女人,那個瘋女人……嗚嗚嗚嗚……袁飛又不是故意的……為什麽……”
人類哭泣時候的情緒各有不同,有的是為了釋放情緒,有的是麻木的哭,有的是絕望,電話裏女孩的哭聲傳進徐淼耳朵,是絕望的、歇斯底裏的。
徐淼和池爾不知道該說什麽,舉着話筒靜候,哭喊聲持續傳出,最後,那頭先挂了。
擱下話筒,兩人都沒開口,站在床邊沉默。
門邊閃了一下,徐淼看過去,12號站在外面:“你們找的怎麽樣?”
池爾回頭,他對12號印象很深,第二輪抽牌時指控他作弊換牌,雖然很容易自證清白,他到底對這個人留了心。
徐淼:“還沒結果。”
“我手頭有點線索,缺少其他的。”12號靠在門框上,懶洋洋的不見急迫,像在商量晚上吃什麽,“想跟你們交換一下,可以麽?”
徐淼看池爾,池爾想了想,表示可以。
正式交換線索前,徐淼悄悄問池爾為什麽答應,不怕12號搞鬼說假線索騙他們嗎?
“要是之前我也不想答應。”池爾指了指本子上的手機號,“他扮演的是第二段影片第三幕裏的年輕人,應該能試出來他有沒有撒謊。”
徐淼也是個機靈的,稍一思考就懂了,兩人到客廳,12號站在那裏,見到他們就說道:“交換一條線索吧,我……”
“我想采用提問的方式。”池爾打斷他的話,“一人提一個問題,随便什麽都行,必須如實回答。”
相對于自己分享,提問比較突然,最快最自然的回答就是說真話,撒謊需要技巧和掩飾想法。
12號倒沒反對,讓池爾先問。
池爾:“自殺女孩的母親是不是找過你?”說話過程雙眼緊盯對方,徐淼也審視着12號,不錯漏一絲一毫表情的轉換。
12號很快點頭:“他找我,但我沒見她。”
池爾心頭一緊,果然麽,徐淼也皺起眉。
12號:“該我問了。如果有人告訴媒體,其實女孩不是死于自殺,但他拿不出證據,只是說看到了某個經過,媒體會怎麽報道?”
徐淼先疑惑:“應該報警。”
“我知道,我是說,假如先告訴媒體。”
池爾準備回答,一想,不對,他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場回答,他不是媒體人。
12號催問:“回答。”
“等等。”
池爾眯起眼睛放空腦袋和視線,他扮演過方主編,有一半的靈魂被方主編浸潤過,他把自己想象成方主編,從他的立場、他的心理狀況,去思考這個問題。
假設有人告訴他,小青的自殺有隐情,方主編的第一念頭應該是,又有新的報道素材了,自殺事件議論的沸沸揚揚,此時加進新的要素,又能來一大波讨論?
他應該不會去追查消息真假。
池爾收斂心神,回答:“他會讓這個人說出事實,然後做一些有引導性、模糊不清的報道,加入很多元素,引發大讨論。”
12號:“就沒有真正良心的媒體麽?真正為了新聞的真實性而存在。”
池爾笑:“當然有,可很多時候難道不是那些嘩衆取寵的媒體跳的更高,更多人看到嗎,只要有人知道這些消息,一定會把它鬧出來的,人的精力有限,不會刻意關注太多,誰蹦的高,受的關注就大。”
“你是說,真相不重要。”
不止一個問題了,但池爾還是回答:“重要,非常重要,但別人不一定關心。”
12號沒再說話,轉頭進了廚房。
徐淼其實沒怎麽聽懂他們兩個剛才打的啞謎,現在也不是問的時候,只問道:“你懷疑小青的媽媽找過袁飛?”
第一段影片四幕都和小青有關,第二段影片看似無關,可現在證實,第一幕第二幕第四幕也都和小青的死亡有關。
第二段裏的第三幕,是一個年輕人在房間裏徘徊不斷,很不安的影像,假設那就是袁飛,結合12號隐晦不明的話,池爾和徐淼的看法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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