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徐燕可怖的死狀, 讓小滿連着做了好幾日的噩夢。
這世上最經不起揣測的就是人心,而深宮更是無限放大了陰險醜惡的一面。
這裏有至高無上的權利, 有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榮華富貴, 也是最有希望躍上枝頭的地方。
她對徐燕說的話, 也不僅僅是說給徐燕, 同樣适用于自己。
有周攻玉庇佑的時候, 徐燕可以仗勢欺人, 等到被周攻玉扔開, 她的下場就是被餓犬分食。
那件事過去後,小滿做了一個夢,夢到籠子裏的人是自己。周攻玉就那麽遠遠的看着,見她伸出手,便溫柔地笑了笑,晦暗幽深的眼眸如同冰原, 冷漠到讓她不寒而栗。
周攻玉薄唇微啓, 隔了一段距離, 她卻能清晰地辨出他的口型。
他說。
小滿,聽話。
從夢中驟然驚醒, 身上已是冷汗涔涔。
周攻玉如前幾日一般,恰到好處地出現, 掌着昏黃的燭火來到她身邊。
而這次小滿卻條件反射般往後退離, 縮着身子避開他。
周攻玉的手頓住,看到她驚慌不定的表情,耐着心思問道:“怎麽了?”
小滿望着周攻玉的臉, 好半晌才從夢裏回過神來。
可心悸感仍是無法消除,她緩緩地平複呼吸,努力将那些虛幻的夢魇從腦海驅散。
“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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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緩過來了,方才面上的驚惶與恐懼,仍是被周攻玉看的一清二楚。
驚惶是因為噩夢,可恐懼,是因為看見了他。
周攻玉也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麽,只是見她臉色蒼白一片,也不好多問,只能說些別的轉移她的注意力。
分明前幾日她還會淚眼朦胧地撲進他懷裏,怎得今日就露出這副模樣。
周攻玉也有些無可奈何,每當他認為彼此的距離拉近了,小滿又很快讓他看清,一切都是錯覺。
“你明日還有政事,還是早些去睡吧。”
“我陪你一會兒,等你睡着了再走。”周攻玉坐在小滿床榻,平緩低沉地說着些什麽,想如同前幾日一般哄她睡着。
可就是這溫柔卻又清冷的聲線,漸漸和夢裏的周攻玉重合,讓她越聽越精神。忍不住回想徐燕慘死的一幕,呼吸也好似沉重了些。
“我真的沒事,太子殿下還是回去吧。”
床榻邊的人影沉默着沒有動,良久後伸出手為她掖了掖被角。
“小滿是覺得我很吓人嗎?”
小滿覺得他語氣有些奇怪,便往被子裏縮了縮,将自己裹緊後才答道:“沒有。”
見她把自己裹得像個蠶繭,周攻玉啞然失笑,說道:“你果然有。”
她以為周攻玉會生氣,于是就不再說話了,誰知他竟用一種十分可憐,十分委屈地語氣說:“雖然不知為何,但你下次莫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了。我寧願你怨我怒我,也不想見你害怕我。你這般,我的确是有幾分難過。”
周攻玉也會因為她的一個眼神而傷心難過嗎?
小滿愣了一下,還未說什麽,周攻玉便俯身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我走了,你早些睡,莫要胡思亂想。”
“嗯。”
等周攻玉走了良久,小滿依舊無法安睡。想了許久,才後知後覺明白,自己恐懼的并非他。而是被人掌控,無力擺脫的窒息感。
她害怕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緊握手中,每一步都走得身不由己,無法選擇。
最害怕的是她交付身心,只能依附于周攻玉,最後卻被放棄。
周攻玉是儲君,心裏裝了那麽多東西,她又有多少的分量。
一想到這些,她便會忍不住害怕,自己會成為次要的那個。
姜恒知愛程汀蘭,愛得全京城皆知,二人年少夫妻,最後落得個互相怨憎的結局。
連時雪卿都和她說過,皇宮是吃人的地方,富麗堂皇之下,掩埋了無數的屍骨。
如今這屍骨裏,又多了一個徐燕,這裏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在周攻玉心裏,也許她是有些分量的,可是不會有很多。
同樣的,在她心裏,周攻玉的分量也不多。
與其為所謂的情愛,被一個皇後的名頭壓得喘不過氣,困在深宮中身不由己,她寧可孤身去游歷河山著書立說,也能算作是不虛此生。
自收到韓拾說不日回京的信後,小滿再沒有他的消息。
而她又帶着藥方又去找了其他的大夫,皆沒有更好的化蠱之法。
這蠱毒到底怎樣才算解了,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每次看到周攻玉流血,她就忍不住地心軟,便更加無法對他冷硬心腸。
在東宮的那些日子,似乎時間也過得飛快。
姜恒知稱病,已經許多日未上朝了。而姜馳也許久沒有消息,連國子監也未曾去,後來才從周攻玉口中得知,他是被送到遠離京城的宗族長輩那裏教化。
而面對這些事,周攻玉永遠都是淡然不驚的,連姜馳親口說出自己隐秘的心思後,他也未曾有過一絲一毫的驚詫,甚至沒有過問她只言片語。
好像周攻玉什麽都知道,但是又什麽都不告訴她,只要不問,他永遠也不會主動說,便是說了,也是亦真亦假。
因為江郡守夫婦都遠在巴郡,長兄如父,江所思便擔起了照顧江若若的責任。因為威遠侯是個閑散侯爺,時常和自己的老友去游山玩水,整日不見蹤影,為了避免周定衡與江若若私下會面太頻繁,江所思就讓她住到了自己的府邸。
小滿去找江若若的時候,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問了有關韓拾的消息。
江所思告訴她,今年從邊關回京的人馬,至少要十日才能到京城。
十日,可後天就是冬至了。
韓拾和她說過不日回京,還是無法趕回來陪她一起看花燈。
這一年的冬至,宮中有個小宴會。周攻玉想推去當日的政務陪小滿出宮。
可這個想法,卻在他心中輾轉數次,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兩年前,是小滿第一次出府。
如今再想起來,竟覺得恍若隔世。
當時的小滿像只飛出籠子的鳥雀,看到一切都覺得新鮮,拉着他的手問個不停。
去年冬至的時候,周攻玉正與朝中舊派世家互相抗衡,心中愁緒難解。沒有讓阿肆跟在身邊,孤身穿過人流,燈火輝映,光影斑駁交錯。街市上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喧嚣吵鬧不絕于耳。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月老祠,那裏都是成雙結對的眷侶,偶有幾個也是陪着友人前來。
這樣一個相貌非凡的公子孤身在月老祠,被人打量也是難免的事,只有一個賣花的老妪,看他的目光和旁人都不同。
周攻玉走去,态度和善地問她為何這樣看着自己。
那位老妪白了他一眼,說出的話,讓他記了許久,以至于每次回想起來,都會感到心口處隐隐作痛。
“我記得你,去年的時候,你身邊還跟着個漂亮的姑娘。如今果然是不在了,想必也定是傷透了她的心。那麽嬌滴滴的小姑娘,公子竟也不知珍惜,當時她就抓個兔兒燈,坐在河邊哭得好生可憐。我一問啊,才知道她的情郎不喜歡她,見她那般難過,想必是十分歡喜你。如今可不就是,把人弄丢了吧。說起來,這般好看的一對,我還是頭一次見,哪有人在冬至的時候把姑娘惹哭……”老妪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周攻玉卻不敢再聽下去,轉身便走了。
直到邁入香火氣濃郁的月老祠,看着滿樹的紅綢時,偏偏那麽巧,一陣涼風吹過,紅綢嘩啦作響,翻卷飛舞着。
只是無意中的一個擡眸,便在這千萬條紅綢中,看到了“周攻玉”三個字。
下面跟着的,是“姜小滿”。
人聲鼎沸的月老祠,一瞬間萬籁俱寂。似乎割裂出了兩個天地,人聲和缭繞的香火都與他無關,只有翻滾的紅綢映在他眼中,将眸子染得猩紅,如同被到劍劃傷了一般。
良久後,喧嚣聲又重新出現在耳邊。方才出現的紅綢怎麽也看不見了,似乎只是他的錯覺,周攻玉眼底發熱,雙目莫名疼痛。
他伸手欲觸,才發現不知何時,面上已經冰涼一片。
看着自己濕潤的指腹,他霎時間感到從未有過的寂冷,如同被寸寸寒意侵蝕,僵立着無法言語。
憶起往昔,他才發覺失而複得,是多好的一個詞。
上天何其仁慈,竟給了他這個機會。
小滿并不願意讓周攻玉陪同,也沒想過去什麽月老祠。
對二人來說,冬至都有些特殊的意味,彼此都不願觸及這個心結。
周攻玉知道她要陪着江若若去看花燈,雖然想親自陪在她身邊,可既然她說了不願,強求也只是壞了她的興致。
到江府等候的時候,江若若為了見周定衡,自然是好一番打扮。細細地勻了脂粉,還要仔仔細細地描眉,小滿等了許久,忍不住說:“看花燈都是在天黑的時候,你畫的再好看,平南王也看不見呀?”
江若若不滿道:“便是有一絲一毫地機會,我也要他看到我好看的樣子。你生來就漂亮,哪裏需要妝飾,我就不同了,今日定有好多美人,我不能被人比了下去。”
與陵陽相處的多了,江若若的性子越發活潑,沒有江所思照看的時候,全然忘了江家的家規是什麽。
“那你呢,太子殿下怎麽也不陪你出來?”
“是我不想。”
江若若皺起畫了一半的眉毛,疑惑道:“奇怪了,難不成你還是不喜歡太子殿下,哪有人不想和自己情郎一起游燈會的?”
小滿想起了往事,說道:“其實我與太子是看過燈會的,那是我第一次出府。”
“那你為何不想和他一起,是燈會不好玩嗎?”
“燈會很好。”小滿笑眼微微垂下,憶起了當時的場景。“我第一次見到那樣多的人,都擠在一起,還有青面獠牙的面具,和賣糖人的攤販。花燈也很多,有的還會做成兔子,我很喜歡那個兔子燈。當日還有人誇我好看,我還高興了很久。”
“你居然記得那樣清楚?”江若若驚訝地說。
小滿停頓片刻,笑意漸漸消失,自言自語道:“對啊,我怎麽記得那麽清楚?”
周定衡來接江若若的時候,江所思也去找陵陽了。小滿看着若若跑向周定衡的時候還踉跄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
她站在府門前,仰頭望着滿天的夜星,想到韓拾此刻,應當和她在同一片星空下。
兩年前的這個時候,也是他們二人的第一次相遇。
小滿低下頭,提着裙擺下臺階,想快些走幾步,好趕上江若若他們。
身後忽然傳來馬蹄聲,駿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小滿以為有人借過,也沒回頭,就往邊上挪了幾步。
半晌後沒聽見馬蹄的動靜,似乎是不準備走了,她正要回頭看一眼,就聽背後傳來一人的聲音。
帶着幾分無奈和戲谑的笑意,說道:“真是個傻丫頭。”
她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人故作傷心地嘆口氣,又說:“這麽久不見,也不回頭看一眼韓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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