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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的壽宴上出現惡犬傷人的事, 将女眷吓得花顏失色,也顧不得什麽禮儀了, 你推我搡的往後躲。

兩只咬人的惡犬是由後宮的靜嫔飼養, 本來今日皇後壽宴, 她聽自己表妹的話, 新教了兩只愛寵作揖的動作, 想讨皇後開心能領個賞, 怎料事态會發展到如今的模樣。

往日溫順的兩只狗, 今日忽然發瘋般追着她的表妹撕咬,靜嫔吓到叫出聲,撲上去想将自己的狗扯回來,又被婢女拉住了。

眼前的一切發生的很快,凄厲的慘叫聲響起,如刀子劃開了歌舞升平的宴會, 将表面的平和割裂, 沾染上血淋淋的惡意。

那位被撕咬的是秦将軍的女兒, 今日本是盛裝出席,打扮的美豔動人。卻無奈被惡犬撕咬, 衣裙破碎遍體鱗傷,精致貴重的珠花和淩亂的發絲纏在一起, 臉上的妝容也被眼淚暈花, 看着好不凄慘。

待宮人将狗扯開的時候,兩只狗還像着了魔一樣,狠狠咬着秦小姐的胳膊不松口, 用力一扯便帶下一塊血淋淋的皮肉。

秦小姐慘叫着暈了過去,被帶下去讓禦醫照看。

宮人拿着抹布擦去地磚上的血跡,衆人看得觸目驚心,再一想到方才的秦小姐的慘狀,就算再好的興致也沒了。

皇上忍怒不發,只是掃了靜嫔一眼,她便瑟縮着跪在地上求饒。

自始至終,小滿都被周攻玉攔着,等松開她的時候,地上的血跡都被擦拭幹淨了,只留下幾道深色的水漬。

小滿驚惶未定,扯着周攻玉的袖子,周攻玉索性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溫熱的手掌包裹住五指,方才還心有餘悸的小滿,忽然就覺得安定了許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攻玉看向地上那片水痕時,面上一片漠然。

“許是那位小姐逗弄惡犬,給自己招惹到了禍事。”

她只是去換了身衣裳,一回來就撞見了這幅場景,若她沒有走,說不準也要被吓暈過去。

“那方才的小姐被咬了好幾口,還流血了,會不會出事啊?”

周攻玉瞥他一眼,皺眉道:“管她做什麽?”

“被狗咬也太疼了,換做是我,寧願咬舌自盡也不想被狗咬死。”小滿嘀咕了一句,被周攻玉敲了下額頭。

他嘆口氣,眼中滿是無奈。“胡思亂想什麽,有我在還能将你吓成這樣。”

靜嫔畢竟是秦小姐的自家人,也不好多追究什麽,只是被罰了禁足思過,處死了兩只狗。

而奄奄一息的秦小姐包紮好了傷口,就被擡出了宮。

皇後的生辰宴算是毀了,她雖然心情不快,也懶得計較什麽。

許靜好遠遠地看到周攻玉和小滿站在一起,寬大的袖袍遮掩住二人緊握的手。

她愣了一下,心中的不甘更甚了。

實在是輸的不能心服口服,她不知道自己差在哪裏。若周攻玉娶了一個才貌雙全,家世地位都高于她的女子,那她也認了。

可姜小滿除了一副好皮囊,更是無半點與他匹配。在京中稍微打聽一下,這位太子妃的名聲也并不算好,尤其這與倫常違背的女學,也是由她一手創辦。更何況,殿下對姜小滿癡心一片,她卻與韓家的公子不清不楚,一再踐踏太子的心意。

這樣一個女子,如何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如何站在周攻玉的身邊。

她寧願太子當真如外人所說,不留戀情愛,不沉迷女色,也好過選了姜小滿。

可眼神騙不了人,外人只是沒有見過他留戀情愛的模樣。

比起皇後隆重的生辰宴,周攻玉的生辰禮從不大肆操辦。今年也一樣,他只會約上幾個相熟的親友,在東宮小酌幾杯,這便算慶祝過來。

今年也不例外,只是人要多了幾個。

江所思是朝中重臣,且向來規行矩步,總想着君臣有別要避嫌,不願前去,就備了賀禮讓小滿一同捎去。

一同的還有凝玉公主和陵陽,以及成婚不久的江若若和周定衡。

陵陽是為了蹭東宮的珍品好酒,而一向不喜與生人共處的凝玉,興許是周定衡的緣故,願意與同齡人多加往來。

韓拾離京的日子,就在周攻玉生辰完的那一日,他是韓将軍的遺子,進宮拜見過皇上後就要走了。

小滿想為他踐行,又不能将周攻玉撇在身後,正好他要進宮,便等着他出宮前再見一面,說幾句話再走。

她早早去了東宮,卻一下午都在廚房中沒有出來。

周攻玉看折子,看得有些不耐煩,中途去見了小滿幾次,才得知她是在做糕點。只是停留了一刻,心中的躁郁就仿佛被撫平,折子寫的再爛也能勉強看下去了。

然而等到天色漸暗,小滿得到消息,說是韓拾已經拜見過皇上,該要出宮了,她便急忙去換衣服,要去約定的地方和韓拾見面。

此事周攻玉是知曉的,但見到她落寞不舍的神情,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陣的泛酸。

看到小滿端着一盤糕點走進殿中,周攻玉的臉色緩和了些,緊接着,小滿将糕點放入食盒,蓋上了。

他沉默了半晌,表情都有些僵硬。

“你做了一下午的糕點,是為韓拾準備的?”

小滿應道:“是啊,我說好了要讓韓二哥嘗嘗的,可他明日就要走啦,我只好今天給他做。”

她面色自然,似乎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使周攻玉都不好計較,以免顯得他小題大做。

“這個時辰韓二哥應該已經出來了,我要去換身衣裳。”

等小滿轉身離去,阿肆看向周攻玉,只見他眼神陰鸷地盯着食盒,臉上的表情滿是怨念。

“殿下要覺得看了不高興,不看它便是。”阿肆十分感慨,這小滿姑娘第一次做好糕點,都是想着韓公子,沒有太子的份兒,也難怪他們殿下醋意濃厚了。

周攻玉的語氣,帶了幾分咬牙切齒。“她做的糕點,憑什麽要給韓拾。”

“就是就是,殿下還沒嘗過呢,怎麽能給韓拾?”

周攻玉沉思片刻,臉色稍有緩和,說道:“去,把裏面的糕點給換了。”

阿肆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殿下說什麽?”

“換了,找個相像的點心放進去。”他面色坦然,半點心虛不曾表露。

小滿親手做的糕點,他尚未用過,憑什麽就給韓拾送去。

阿肆眼神複雜地瞧了周攻玉一眼,還是照他說的做了。

小滿換好衣裳出來時,頭發被珠花勾住,她伸手去扯,疼得眉毛皺成一團。周攻玉嘆口氣,起身去為她解開纏繞的發絲。

“前段時日被狗咬傷的秦小姐你還記得嗎?”

她冷不丁發問,周攻玉為她整理發髻的手微微一頓,氣息沉了沉,問道:“怎麽了?”

“她的傷口潰爛,已經卧病在床好久了。樓漪說她這種傷勢,若再治不好,可能會沒命。”

她的語氣沒什麽起伏,周攻玉也無法揣摩她的心思,思量片刻,便略帶惋惜地說:“秦小姐确實是氣運不好,可惜了。”

他說完後,小滿一言不發,沒有再搭話。

周攻玉察覺到了不對,扳過她的肩頭,看到她的表情不悅,又說:“我是怕吓到你。”

“我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她臉上沒有責怪的意思,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那日若沒有去凝玉公主的殿裏,我會去西殿換衣裳,會走另一條路。我問過了,靜嫔的狗也是從那條路帶過來。我的衣服上還有被潑上去的茶水,興許茶裏也兌了東西……”

說起這些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無奈的。

“你一定覺得我不聰明,所以什麽都不和我說,原來有人那麽恨我,但我卻不知道。”

周攻玉面色緊繃,心中已經慌亂地不成樣子。

她每說一句,都要将他心髒揪緊一分。

“我不會覺得你不聰明,我只是不想讓你知道……”他聲線有難以察覺的顫抖。“我怕你後悔……”

小滿不解地看着他:“為什麽?”

不等周攻玉回答,她又反應過來,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了,因為別人不喜歡我做太子妃,對我下手。你覺得我會害怕這些,會覺得做太子妃是一件很難的事,心中必定是更不願意了。”

周攻玉嗓子有些幹,閉了閉眼,又睜開,無奈道:“我只是不想讓你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怕小滿退縮,也不想讓她覺得,原來留在他身邊是一件這麽糟糕的事。

天色漸暗,落日的餘晖映在青磚上和琉璃瓦上,橙紅過渡成了淺紫,濃郁的豔色讓人移不開目光。

夕陽的光照進大殿,灑在小滿的衣裙上,像是為她的裙子籠上一層朦胧的薄紗。

“我确實不願意,可是攻玉哥哥,你不要忘了,我是要走的。”

落日餘晖再美好,也是轉瞬即逝,如焰火一般,再怎麽絢爛,升到夜空也只有短暫的一瞬,迷亂了人的眼睛,很快又重歸黑暗。

留不住的東西,又何止一件。

他似乎不想再回答這句話,只好強撐起一個笑,溫柔道:“好了,快去快回,我還在這裏等你。”

小滿點了點頭,提起桌上的食盒,轉身時裙擺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冰涼的衣料從他指尖滑過,很快便遠去了。

“你在此處看着,等姜小滿從此處經過,将她引到韓拾那邊處,糕點裏……”牆角下,兩個宮人小聲謀劃着。

“要是出事了怎麽辦?”宮婢打扮的女子臉上有些焦慮,問道:“我也沒見過姜小滿,如何知道是不是她?”

“你以為小姐為何今日帶你進宮?等人引過去,立刻換衣裳出宮,誰也不知道此事。姜小滿就是個病秧子,喜歡穿淺色衣裳,多是鵝黃桃粉,垂桂髻和琉璃花釵,手上提着一個食盒。你見了便能認出來……稍後我會拖她的侍女,等她經過,你若出了岔子,等着被責罰吧!”

……

日暮西沉,橙紅融于淺紫,最後紫色也染了濃郁的黑。宮裏已經點上了燈籠。

小滿加快腳步,想早些見過韓拾,回到東宮去。這個時辰,周定衡他們應該也到了,不能讓人久等。

正想的出神,忽然有個宮女撲通一下倒地不起,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将她吓得停住腳步,身邊的白芫立刻趕去查看。

宮女臉色蒼白,額上泛了濕冷的汗,神情痛苦地蜷縮着身子。

“她怎麽了?”

白芫搖頭:“似乎是腹痛。”

小滿看了眼四周,這條路來往的宮人不多,總不好将人丢在這裏。只好說:“幫她找個太醫吧,路不算遠,我自己去便是了。”

“奴婢要護着小姐的安危,不能離開。”

天色暗沉,小滿到了夜裏識人不清,加上不怎麽熟悉這裏的路,也不太放心。但又要去找韓拾,他若是等太久以為她不去了怎麽辦。

倒地不起的宮婢睜開眼,氣若游絲地說:“奴婢……奴婢一介賤命,主子不必為我耽誤正事……”

目光觸及小滿今日穿着的雪青百疊裙,神情似乎更痛苦了。

小滿蹲下身子,無奈道:“沒有人的命是賤命,也不需要妄自菲薄,我先送你去好了……”

“姜小姐。”

她正發愁時,身後忽然傳來一人的輕喚聲。

扭頭看去,入眼是一人穿着鵝黃的雲霧绡襦裙,發髻上簪了珍珠和琉璃的釵梳。

乍一看,還以為是看到了另一個小滿。

白芫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凝玉公主,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凝玉公主。”

凝玉走近,問道:“怎麽了?”

“這裏有個宮女暈倒了,四處無人,想送她去見太醫,我的侍女在外都是寸步不離跟着我的。可我要去找韓二哥,若是遲了,我怕他會以為我不去。”

凝玉想了想,問自己的侍女:“你抱得動嗎?”

侍女只能搖頭,白芫自小習武,和普通女子自然不同。

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了,小滿也不能再耽誤,凝玉便說:“現在去叫人也太麻煩了些,索性我替姜小姐和韓公子說一聲,你們找到人将宮女送去見太醫了,再去找韓公子吧。”

“那我便謝過凝玉公主了。”

“不謝,只是小事而已。”她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男子,能比過她的皇兄。

宮女臉色一變,似乎是疼得更厲害了,掙紮着要起身:“奴婢無事,怎敢這樣勞煩主子……”

凝玉瞥她一眼,冷聲道:“索性已經耽誤了主子,還多話做什麽。”

宮女也不敢說話,只是身子抖得厲害,也不知道是恐懼還是疼痛的緣故。

小滿将食盒遞給凝玉。“若見到了韓二哥,先替我将這個給他。”

“這是什麽?”

“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

作者有話要說:  周攻玉:親手做的糕點在我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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