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是的,已經五年了,她都沒有再看過他的照片。清泚怔怔地站在那兒。

唐翎一步一步走上前,“這些年你想過他嗎?”她質問地每一個字就如一柄鋒利的刀直插清泚的五髒六腑。

清泚死死地咬着唇角,血腥味移已經沖到喉嚨。怎麽會沒有想過?起初時,她徹夜不能入眠,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後來只得借助安眠藥才能入睡。

她将關于他的一切回憶深埋餘地,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她怕自己多想一分,會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清泚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的擡手,想要去觸摸一下照片中的人。

唐翎一把拉住她的手,“何必裝的這麽情深呢?你已經忘記了他!你已經放下了他!你剪短了為他而留的長發,你有了程墨陵。”

清泚使力想要扯開她的手,“唐翎,放手。”

唐翎一臉的嘲諷,“時間真是一幅良藥。五年的時間,真的可以讓一切重新開始,可以讓人忘記生死,忘記過往一切情深。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是真的放下了,還是因為那雙和他相同的眸子?”她重重的嘶吼着那一句。

那雙相同的眸子——

清泚心口一陣鈍痛,胸口湧過許許多多的話語,可是她卻什麽都說不出口,她望着唐翎,那張美豔的面龐此時全是痛苦,她不忍再看下去。

放不下心結,只有自己能解。

她擡起沉重地雙腿轉身。

“清泚,你還記得沅黎說過的話嗎?”

清泚腳步僵住,她背對着她,她閉了閉眼,神色恍然卻滿是痛苦。

“沅黎說他要陪這你一起走遍天涯海角,看盡大好河山。他的承諾早已和他的生命一般煙消雲散了。”唐翎笑了起來,笑聲凄涼悲怆。

清泚擡腳繼續往前走去。

“呵呵,你都忘了是不是?蕭清泚,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肺。”唐翎近乎瘋狂,或許這也是暗藏在她心底多年的控訴,“你愛過他嗎?”

清泚咬着唇角,面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她茫然地看着前方,璀璨的燈光,飄渺空洞。雙腿像踩在棉花上,無力行走。

“唐翎,我先回去了。”終于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程墨陵見她半天沒回來,過來尋她,卻在半路遇到陸楠。

陸楠的眼裏滿是幽怨,“墨陵,她就是你創辦雜志社的原因?”

“陸楠,很抱歉,改天我會登門向陸叔叔陸阿姨解釋的。”程墨陵語氣誠懇。

陸楠冷笑,“不必了。”再也解釋也彌補不了什麽。

程墨陵剛想說什麽,見清泚從二樓下來,“很抱歉。”他路過陸楠身邊說了一句。

走到清泚身邊時,他發現她的不對勁,“怎麽了?臉色這麽差?”握過她的手,掌心全是汗,而且一片冰冷。

清泚扯了一個笑容,“我們回去吧。”

程墨陵看到二樓的身影,“好。”他什麽也不問,陪着她回去。

唐翎從樓上下來,神色恍惚,掀起了塵封多年的往事,于清泚是束縛,于她也不是那麽輕松。她的腳步晃晃悠悠的。

這一個生日,她又将自己弄得這麽悲傷滿滿。

當人漸去,她的家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清。

唐翎坐在地上,身旁的紅酒瓶已經空了,高腳杯毫無生氣地擱在地上。

陸楠坐在她的左前方,閉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凝思。

“陸楠,從小到大,我什麽都是最出色的,可是在一個人眼裏,我卻始終什麽都不是。”

陸楠長而密的睫毛動了動,唐翎從來不說她的事,圈裏的朋友一直都說,她有個很愛的男朋友,陸楠從未問過她。

唐翎又喝了一大杯酒,打了一個酒嗝,她哭了起來,“為什麽從頭到尾你的眼裏都是她!都是她!你的笑你的氣通通給了她!甚至連你的命都給了她!可她呢,她呢?”

唐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仰視着夜空的繁星,“宋沅黎——你看了到了嗎?她已經忘記你了!你深愛的人,如今有人陪着她了。”

“宋沅黎,你怎麽那麽傻?”

“蕭清泚根本就不喜歡你!”

“我愛你那麽久——”

“為什麽?為什麽?”

夏夜的風,不知為何,突然冷冽下來。

陸楠睜開眼,眼裏沒有一絲溫度,“宋沅黎是誰?他和蕭清泚什麽關系?”其實她已經猜到了,只是她還想證實什麽。酒在那一刻突然醒了,她錯愕地挺直了身子。

“宋沅黎他現在在哪裏?”陸楠握住唐翎的手臂,緊緊的,掐着她的手腕。

唐翎咯咯地笑了起來,長發雜亂地貼在她的臉角。

陸楠繃着下巴,“唐翎,宋沅黎是不是去世了?”

唐翎閉上了眼睛,慢慢的躺在地上,身子蜷縮在那兒,如同嬰兒一般。她醉了,可是嘴角還是喃喃地念着那個名字,“沅黎——沅黎——”

“沅黎,他不在了,不在了,再也回不來了。”

陸楠後背一陣發涼。

程墨陵和清泚兩人一路無言,回到家。

程墨陵不動聲色,眼底有太多的情緒,可是他仍然柔和地說道,“你早點休息,今晚,我把小遠帶到樓上。清泚,不要多想。”

清泚坐在沙發上,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動了動喉嚨,“謝謝。”

程墨陵蹲下身子,一手附在她的膝蓋上,望着她的眼睛,“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打電話給我。”

他什麽都沒有問,去接了小遠,回了自己家。

小遠一路蹦蹦跳跳,“姑父,為什麽今晚要住你家?”

程墨陵沉吟道,“姑姑今天遇到一些事,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

“這樣啊。”

清泚就維持着那個動作一直坐在那兒。唐翎的話猛然間敲碎了她歷經辛苦搭建的城牆。這一刻,她處在矛盾中掙紮煎熬着。

她的腦海不斷回憶着,過往的一切。

從那個名字開始,宋沅黎。

宋家父母和蕭家父母是老同學,兩家人一直走的都很近。沅黎和清泚同齡,從小在一起玩。兩人從小學到高一都在一所學校,不過不同班。

在所有人眼裏,他們是金童玉女。宋沅黎的成績一直都是年紀第一,從小就是各項比賽的冠軍,而清泚就不同了,她對學習不上心,成績一直在班級中間。只是她喜歡看小說雜志,大作家到言情小說,她什麽都看。

沒到大考小考,都是沅黎幫她抓重點,她卻一點都不在意。沅黎不是個熱情的人,平時在班上和同學話不多,在外人眼裏,他有些冷,性格內斂,在外人眼裏表情幾乎萬年不變。

可是在清泚面前他就不一樣了。

他的生氣、他的溫柔,他的體貼,大男孩該有的表現也只有他和清泚在一起時才能看到。

“清泚,這次期中考試你用點心?”沅黎一邊看着她絞盡腦汁在做拿到代數。

“別吵,我剛剛都快想出解題思路了,就被你這麽一打岔,想不出來了。”清泚呼了一口氣,劉海被她吹動起來。

沅黎皺起來眉,“明明教過你了,遇到這種題型,就要利用等差數列公式來解題。哎,我看你,根本不可能靠近前兩百名了。”學校為了激勵學生,這次絕對帶前兩百名來個古鎮一日游。

清泚拿着簽字筆寫下解題步驟,“我視功名于糞土,寫完了,你幫看一下,我去看會書。”她說的書,其實是旅游雜志。

沅黎好氣又好笑,“清泚,這學期結束,我就要出國了。”

清泚趴在床上,側頭望着他,有些苦惱,“沅黎,我們還有好多地方沒有去玩呢?拉薩的布達拉宮、大昭寺,還有鳳凰古城,還有——”怎麽辦,沒人陪她了。

“我都知道,我記得呢,都記在心裏。我可不像你,沒心沒肺。”沅黎撇開眼,看着窗外,窗臺的百合花盛開着。陽光從窗外打進來籠罩在她的身上,空氣中彌散着淡淡馨香。“清泚,你不能把我忘了,我會回來的。”

“知道了,知道了,沅黎,你今天話怎麽了這麽多啊,和宋爺爺養的那只鹦鹉一樣。”

宋沅黎沒理她,“錯了三道題,真笨!”

他說他會回來的,可是這麽多年了,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清泚捂着臉,怎麽辦?沅黎,我失信了。

她就像一只受傷的小獸,彷徨不變方向。

程墨陵站在露臺,直視着遠方,他的眼眸一點一點暗淡下來。那一夜,他就站在那兒,一動未動。他握在掌心的手機一夜未響。

隔着一層樓的距離,好像隔了一條巨大的鴻溝似的。

小遠清晨醒來時,迷糊着眼,看着他的背影,“姑父,你都起床啦。”他揉揉眼。

程墨陵回頭,動了動僵硬的身子,他走進卧室,幫小遠套上衣服。“姑父,你沒有睡覺嗎?”

程墨陵沒有回答他,“一會兒我們去買早餐。”

等他們買好早餐去五樓時,他的手機響起來。程墨陵看了眼電話號碼,猶豫了一下接通。

陸楠也是一夜未睡,“墨陵,我們今天見個面,我有事和你說。”

程墨陵蹙了蹙眉峰,“我今天有事,改天吧。”

陸楠咬牙,“是關于蕭清泚的,我在我們以前常去的會所,你來不來随你。”她快速的挂了電話,心裏一片茫然。

程墨陵的眉頭緊鎖着,透着他的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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