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不可能一直放任藤丸立香在餐廳裏面撒歡, 蓋提亞只能用魔術把他捆起來, 然後屏蔽二人的身形,把人運回房間。
藤丸立香的房間視野開闊, 超大的, 毫無遮擋物的陽臺就像是一副畫框,外面無比優美的景色猶如一幅畫卷般在面前鋪展開來。
天光正好, 太陽把陽臺的木地板烘得暖洋洋的,藤丸立香一被放下來就趴在上面, 說什麽也不肯乖乖去被子裏面窩着。
蓋提亞也懶得管他, 反正在生病之前把人撈回來就可以,再說了,他手背上整整齊齊的兩排牙印正紅得通透呢。
麻煩得要命。
魔術式不動聲色的浮到空中斜靠着,一只手撐着額角, 他冷不防想起了鬼舞辻無慘的事情。雖然他和鬼舞辻無慘仍然無法達成一致, 但毫無疑問,也曾有性命從他手中逝去,縱然特異點被修複,可那些已經堕入歷史洪流的生命是無法挽回的。
那雙平時會睜得有些圓的藍眸此時正虛虛的眯着, 已經過了這麽久,藤丸立香還是沒能從酒精的麻痹中徹底清醒過來。
魔術式攫着那一點藍色的眸光, 在空中換了個姿勢虛虛坐着, 他陡然問:“你會殺了我嗎?”
為了曾經失去性命的那些人們, 為了一些再也回不來的人們, 他無聲的發問。問完之後,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一方面想要知道青年的答案,一方面又認為自己的行為很奇怪。
一個醉酒的人,能回答什麽呢?
“會。”藤丸立香沒有絲毫猶豫,那比起思索之下的答案,更接近是本能一般的回答。
青年說完這句便再無聲息,奇異的,緩緩的,蓋提亞發現自己竟然笑了,他忽然理解到了決戰那晚,他說自己會殺了藤丸立香時,青年露出的那個笑意。
的确,在這世間若要說能夠裁決雙方生而為人的命運的,只有雙方而已,他們是不可融洽的仇敵,卻也是不可分割的命運。
太陽的恩惠暫時被獸遮擋住些許,他自虛幻的王座上俯身,像是拂開三千年來的塵土去撷取一顆明珠,又像是要降下自己的垂憐。
僅一次,只是指尖碰觸到了那年輕生命的臉頰,留下了不存在的冷涼痕跡。
“那我就放心了,我會等着那一天。”抵達了極點,超越了王的人之王笑着說。
用睡眠魔術把人徹底弄暈過去,蓋提亞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重新查看了黑之杯狀态。
如他想的一樣,原先少得可憐的填充物此時已經翻了一倍還要多。他伸出手去觸碰那些液體,試圖分析和演算事件類型的構成,可和想象得不一致的事情也出現了。
在那個世界中,占據最重要的組成部分的,同時也是最濃烈的,竟然是他為某個不知名的孩子賜名時,藤丸立香心中激蕩的情感。
很模糊,不明确,無法确認那個究竟是什麽,他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是比感謝還要濃厚的一種東西。
蓋提亞支着下巴思考到,如果小孩的形态對藤丸立香來說是非常很重要的東西,那讓他重回幼年不就可以了?
……
Emiya腰上系着圍裙,怒氣沖沖地從餐廳裏奔出來,四處沒有找到人影,于是問坐在走廊上的迦爾納,“有看到立香那小子嗎?”
迦爾納臉上表情毫無波瀾,擡手指向中庭的方向。
等弓兵罵罵咧咧地走了,一只小手從迦爾納毛絨絨的領子裏面伸出來,緊接着是小小的腦袋,一雙靈動活潑的藍色眼睛轉了圈,小孩奶聲奶氣的問:“Emiya走了嗎?”
“已經走了。”
藤丸立香從槍兵的毛領裏面爬出來,向他揚起雙手,迦爾納跪坐在原地,見狀便把自己的手掌伸過去和他的雙手擊掌。
小屁孩喜笑顏開,“誘導Emiya大作戰,成功耶!”
“master。”迦爾納呼喚道。
藤丸立香歪頭,“怎麽了?”
Emiya宛如惡鬼一般的聲音幽幽的從他身後傳來,“藤·丸·立·香!你剩下青菜不吃是想要讓它給你下個崽嗎!”
等小孩被弓兵抓走之後,迦爾納才繼續說:“Emiya并沒有走得太遠,現在出來會被發現。”
遠遠的傳來小立香的鬼哭狼嚎,“你說得太遲了,迦爾納!!”
關于鐵骨铮铮的男子漢忽然變成三歲小孩這件事,藤丸立香接受得很坦然,畢竟就連Emiya都說了,“你知道你醉了是個什麽德行嗎,和狗似的,誰知道你吃了什麽東西。”
什麽都吃的那是豬,好嗎。他在心裏鄙夷了下弓兵的用詞。
至少,沒有人會勉強一個三歲小孩去幹活,于是藤丸立香過上了混吃等死的生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Emiya給他帶上小遮陽帽,然後挎上小籃子,打發他去後山開辟的菜場采點自己喜歡吃的菜回來,留着晚上吃。
有恩奇都的氣息感知,還有和迦爾納的契約在,就這點距離出不了什麽大問題。
更何況,Emiya眺了眼小孩一步三跳的背影,這家夥旁邊還有他們加起來都打不贏的人在,該擔心的是對面的才對。
前幾天恩奇都在獲取木材的時候,順便帶回了一塊料子不錯的木板,迦爾納動手削了一把類似自己的金槍的木槍給藤丸立香玩。
這把木槍輕巧而又結實,用途十分廣泛,所以藤丸立香把它當做趁手的武器帶在身邊,最大的用途就是——
“徹底燃燒吧——!”他學着施舍的英雄的樣子,高高地舉起手中的木槍,然後猛然戳向地面,含混不清地念道:“把傻逼槍斃!(Vasavi shakti)”
挖土豆。
砰——
藤丸立香敏銳的捕捉到了槍聲,但他有些沒反應過來為什麽自己戳地會戳出這種聲音。
那一聲僅僅是一個開端,眨眼之間,更多的子彈一如兇猛的急雨,落在這小塊地上。
在這樣密集的彈雨中,很難全身而退,可是藤丸立香沒有感覺到絲毫痛感,眼前的視野被橙色的衣料遮擋,他眨了眨眼睛,在旅店沒有人穿這種顏色。
視線往外,龐大而又明亮的橙色火炎環繞在周圍,把那些子彈統統溶解成了鐵塊。以保護的姿态抱着他的是一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初中生,暖色調的頭發和眼睛,額間還有一抹同樣明亮的橙色火炎。
坐在他肩上的是一個穿着黑西裝,頭上帶着帽子小嬰兒。
“被他們在這裏困住的話,會死哦,蠢綱。”小嬰兒一開口便是語出驚人。
“我知道,但不可能放任他們傷害無辜的人,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少年沉着的回應道,他說完,目光落在藤丸立香身上,聲音變得緩和了許多,“你還能站起來嗎?”
藤丸立香點點頭,“那你呢,不要緊嗎?你剛剛受傷了吧?”
眼前這個少年顯然在能力上還有些欠缺,在剛剛的急雨中,為了保護他,火炎有一部分沒有覆蓋到自己,即便以出色的小幅度晃動躲開了子彈,可仍然留有擦傷。
少年倒是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小孩如此敏銳,他閉了閉眼,聲音變得比剛才更加沉穩,“我……”
後續的聲音還沒有從喉嚨脫出,迎接他們的是更加猛烈的火力,耳畔幾乎聽不到別的響動,呼吸之間也全是泥土激起的腥味。
第二輪命令下達後,每一個黑衣人都将手中的子彈打空,在這種密集的彈雨之下,可想而知,被他們圍住的人絕不可能生還。
被這麽大動靜激起的灰塵稍微沉澱了些許,黑衣人的通訊頻道突然有人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喂。”
一名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的包圍圈中。
他皮膚比起旁人來說黝黑些許,長長的金發只在發尾稍微紮了下,斜放在胸前,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裝剪出漂亮而又精幹的身形線條,袖子整齊的挽到手肘處,露出褐膚上金紅的華美紋路,手指上十枚指環散發着熠熠輝光。
他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美感,如鴿血寶石般的雙眼面對黑洞洞的槍械沒有任何起伏,他站在那裏,即是毀滅本身。
“繼續,繼續開、開槍!”不知道誰這樣下令到。
夏雨一般的槍聲密集無比,額上燃燒着火炎的少年正準備再度放出火炎去調和那些致命的武器,然而他肩上的小嬰兒卻制止道:“別動,蠢綱。”
出現方式極為奇妙的男人不急不慢,他先是彎腰将黑發藍眸的小孩抱起,然後做了個手勢,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原本鋪天蓋地的彈雨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到底是……?”少年睜大了眼睛,也和那些黑衣人一樣驚奇無比。
“麻煩。”金發男人蹙起眉,沖臂彎上的小孩講道,就如同在回應男人的話語,黑衣人們手中端着的槍支應聲而碎。
金屬紛紛揚揚墜地,在地面構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場面一時間變得僵持起來。
頭上的火炎熄滅,被叫做蠢綱的少年偷偷的瞟了眼那花臂西裝男手上的十枚戒指,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後不禁吞了吞口水,望而生畏,“reborn,那個人是把全家老小都戴在手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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