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收場

洛禾憲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渾身無力的躺在一張硬板床上。雖然不用試都知道他已經無法再運用內力或者魔力了，但他知道，他也沒有死。

不用想，一定是他那個心胸寬廣善良的不像話的堂哥最後還是放過了他。

他真搞不懂，為什麽世界上會有他堂哥這樣一種人存在呢？他殺了他的父親，甚至自己的父親一家，還有他的義妹也是死在他手上，幾乎可以說是他屠了洛家滿門了。可是就這樣，他堂哥居然不但不殺了他為洛家人報仇，還幫他驅散了體內的魔氣，收留他修養，簡直匪夷所思。

如果是以前的那個他，恐怕還會嘲笑他一番；若是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少說也要手刃了那人心裏才痛快。可是他那普度衆生的大佛堂哥，竟然會選擇救下他，讓他活着，雖然他清楚段天岚饒他一命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死去的洛柒萋，可哪怕這般，段天岚還是太過善良了。

可是他善良的也十分殘忍。

當洛禾憲體內的魔氣盡數散去，他的心境恢複清明之後，他也清楚的知道，活下去，才是比死亡更讓他痛苦的懲罰。

他閉上眼，又一次看見了洛柒萋倒在生死鬥臺之上的模樣，他看見自己拍向對方黑氣缭繞的手掌，也看見了對方眼裏濃濃的愛和失望。她最後沒能撫上他臉頰的玉手更是随着他跳動的心一起落下了，讓他痛的喘不過氣來。

洛禾憲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因為想要保護心愛之人的執念而入了魔；他也更沒有想到，最後卻是心愛之人流淌在自己手上的鮮血喚醒了他最後殘存的一絲理智和良知。

段天岚沒有殺他，他卻恨不得自己已經死了。他擔心沒能和柒萋死在一起，那黃泉路上怕是要錯開了。可洛禾憲轉念一想，頓時又凄苦的笑了出來，他染了這麽多殺孽，死後怕是要下地獄的吧，早在他誤入歧途的時候，他和柒萋的緣分就已經到頭了，只是那時他還狂妄的覺得只要有了力量，誰都無法将他們拆散。

段天岚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聽Q說洛禾憲已經醒了，于是便端着一碗藥進了屋。待看見床上之人醒着，他也給他沒擺什麽好臉色，走過去直接将碗擺在了床頭。放藥的時候他還似乎故意用了點力氣，黑色的藥汁都濺出了少許。

“既然醒了，那你就自己喝吧。別以為我是心軟才不殺你，拜你自己所賜，你現在是唯一一個姓洛的人了……我雖是洛家人，卻難為洛家留下子嗣，且還要回山修行，洛家還需要人打理……按理說我不應該相信你的，可是柒兒信你，用她的生命在信你，即使她為此付出了性命，我想她也不希望我責你過甚……不過這筆賬不可能就這樣算了，我會留下來監督你一段時間，你也別想現在就以死謝罪。在你的罪責沒有還清之前，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染上魔氣，開始修魔的？”

段天岚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這算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表現出冷漠的模樣，可見确實是氣狠了。可是他檢查過洛禾憲的身體，知道他體內的魔氣不是內生的，而是外入的，也就是說，是有人讓他染上了魔氣，這才蒙蔽了他的心智，讓他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來，這也是他沒有殺他的原因。

雖然被魔氣沾染上不是洛禾憲的錯，心智不堅定讓魔氣有機可乘确實他的錯，所以段天岚也不會因此就覺得洛禾憲無過。他聖母，但不是白蓮花，不會覺得誰都可以無條件原諒——只有知錯能改，亡羊補牢的人才能勉強獲得被原諒的資格，而且就算沒被原諒他也覺得是活該。畢竟那些被他害了的人也是段天岚聖母的對象。

殺了那麽多的人，讓那麽多百姓痛失親人，其中甚至包括段天岚自己。這樣的罪行，如今他恢複了理智，段天岚可以代洛柒萋原諒他，可以代洛父原諒他，甚至自己也可以原諒他，可若失去親人的汧陽百姓不原諒他，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不會出面幹涉什麽，這一切都要看洛禾憲自己悔過的真心。

洛禾憲自己撐起身子，拿起碗喝了藥，雖然他因為內心的愧疚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段天岚，但段天岚的問題他還是認真回答了：“三個月前，生死鬥才開始盛行，我接了幾個挑釁的狀子，其中有一個人大言不慚，要拿柒萋作彩頭，還大肆宣揚我若不應他便是示弱，是自願将柒萋讓給他。那時我和柒萋如膠似漆，自然受不了這番挑釁，于是便頭腦一熱的接了，之後才知道那人其實是個修士。本來我還有些擔心自己打不過對方，但因為有高人相助，我最後還是勉強勝出了。

“那個修士有練氣三品，我最後也是拼勁全力才傷了他，卻也在那時被他迎頭噴了一臉血。雖然當時及時清洗了，後來也覺得沒什麽不正常的地方，但現在想想看，似乎正是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執着于變強，想要獲得力量。”

段天岚皺了皺眉，那個散修據說已經死了，這無法成為追查的線索。倒是那個相助的“高人”十分可疑，可以成為切入點的樣子。

洛禾憲偷偷瞥了一眼段天岚的表情，大概猜出了他沉思的內容，于是苦笑了一下接着說道：“那個助我一臂之力的高人如今想想看似乎也有問題。我是意外在一場當時還不正規的生死鬥中看見他的，當時他明明比他的對手體型上瘦弱太多，年紀輕輕也就二十來歲，也不像內力高深的樣子，卻能夠四兩撥千斤戰勝了對方。我一時欣賞，便有了交談之心，一番了解下來，知道他是外地人，來此省親，卻意外得知親人死在了一場生死鬥上，這才與人相鬥，為親人報仇。我見他俠肝義膽，又有一身好功夫，憐惜他無處落住，便請他住進了我家……

“我和他相談甚歡，他也教了我不少巧功夫，甚至在知道我會和一個散修生死鬥的時候特地為我出謀劃策，這才讓我能在那次生死鬥中險勝。之後或許是被魔氣影響，又或許是我自己急功近利，想要變強，想要擁有力量來保護柒萋，所以便着了他的道，跟着他一步步走上了這條十惡不赦之路……”

段天岚面色看起來依舊沉重，心下卻精神了一些，畢竟這個“高人”可是劇情的重要線索。“如今他人在何處？你可知他姓甚名誰？”

洛禾憲遺憾的搖了搖頭。“他只教了我獲得力量大辦法，确認我學會了之後便跟我辭行了，說他要回老家了，也沒有留下讓我能找到他的方法，”洛禾憲繼續說道，“我問過他老家在何處，他隐晦的告訴我他是風休住暗影村之人，還說明若我有心，可去那出尋他。”

段天岚聽到“風休住暗影村”時便知道事情要步入正軌了，面上于是擰緊了眉略帶愠意的追問洛禾憲：“你可知風休住是什麽地方？暗影村又是什麽地方？”

洛禾憲這回連偷瞄段天岚都不敢了，頭埋的低低的。“我……大概猜到了，可是那時心裏只有變強，再變強，根本沒心思去在意這些……或許潛意識裏我也不想在意，不想承認自己……是在修魔。”

段天岚早知道會是這個答案，心裏還是氣不打一出來。好嘛，雖然是他寫的劇情沒錯啦，可是他自己寫的時候只會覺得自己構思巧妙，這都能想得到，可如今真遇到這樣的人，面對他的時候還簡直是氣的沒邊了好麽！

“風休住……是魔教之首驚鴻閣的領地所在之處；而暗影村……則是坐落在風休住邊境處供所有魔修居住交流的地方。那裏住的都是各門各派的魔修，因為被本派容不下，索性逃到了風休住，奈何驚鴻閣雖然行事不羁，但也沒有主動與其他門派結仇的意願，于是他們就在風休住邊境之外占了塊地，聚居了起來，對外也還稱自己是風休住的人，其實不過是為了借驚鴻閣的名頭圖個庇護罷了。

“驚鴻閣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這群人若是再做了什麽不妥之事抹黑嫁禍驚鴻閣，對方還是會出面處理的。如今驚鴻閣沒有幹涉汧陽之事，只有兩種可能：要麽，他們還沒發現對方報了自己地盤的名字，不知道被抹黑了；要麽，就是這件事本身就是驚鴻閣默認了的。”

段天岚語氣不佳的跟洛禾憲科普了一番。按照他的設定，驚鴻閣便是這件事的幕後指使，所以事實肯定是後者。但如今正派勢力也不算太強，靳無妄的天資和實力又在那裏，他們也不想以最壞的想法去猜測驚鴻閣，也正是這一點被靳無妄那只狡猾的狐貍給利用了。

“驚鴻閣？！”洛禾憲聞言一驚，連愧疚都忘記了，仰起頭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堂哥。他以為對方頂多是個散修的魔修，但若是背後是驚鴻閣在搗鬼，那問題可就嚴重了。雖然他不是修士，但也知道驚鴻閣這魔教之首的地位的，若是驚鴻閣在策劃什麽，肯定是在針對正派，那麽魔教之輩必會相應，如此的話便少不了一場腥風血雨，想來汧陽之事反而只可能是個前奏。

被段天岚一引導，洛禾憲便又想起了一些之前不以為意的細節：“如此說來，我也記得程兄最後辭別的時候穿的便是一件深黑帶紅的長衫，似乎左袖上還有暗紅色的花紋字樣……當時他走的稍急，我也沒太留意，所以也沒注意上面畫的是什麽。”

段天岚心裏一突，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了那日那個紅黑長袍，形貌極好之人的模樣，不禁面色有些沉重。他微微搖了搖頭，甩開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不說那時候靳無妄估計正和他一起待在秘境裏，就是他預設的劇情和那衣袍上位置顏色都不同的花紋，他也該知道那人其實是誰的。

“程兄？”段天岚佯裝被洛禾憲不經意的稱呼所吸引。

洛禾憲點點頭，沒覺得這個姓有什麽不妥。他也只是知道鼎鼎有名的驚鴻閣，裏面有些什麽人自然是不大清楚的。“那人說他自己姓程，單名一個‘墨’字。可是這名字有何不妥？難道是化名？”

段天岚也點了點頭，臉色卻因為确認了那人的身份而好上了不少。“這名字八成是化名，因為驚鴻閣的左使，便叫程陌言。”

[哎，我就知道這段劇情躲都躲不掉……你說我反派兒子他怎麽就不學好，非要走這些歪門邪道呢？]段天岚趁洛禾憲震驚發呆之餘，心情低落的和Q聊了起來。

汧陽這邊的事确實只是一個開始，是把他引入一盤大棋的第一步。接下來他會一步步深入調查，越來越接觸棋盤的中心，然後靳無妄便再也容不下他，又正巧看中了他的劍，于是就在劇情需要的時候殺死他，從而讓男主繼續走完這盤棋，并最終破解了它。

此時果然引出了驚鴻閣這個關鍵詞了。只不過，驚鴻閣左使程陌言，只不過是他當時寫文随手起的名字，在他棄文之前面都沒露過，如今卻因為他擁有的段天岚的記憶而清晰了起來。根據記憶，這個人似乎也是一個很厲害的角色，和靳無妄同年出生，修為雖差了對方一截，但在修真界中也算是翹楚，如今少說也有魔丹後期的修為了。聽說他是靳無妄的摯友，其母親和靳無妄的母親也是深閨蜜友，分別為驚鴻閣上一任的左使和閣主。

不過段天岚了解到的也就這些了。雖然有傳聞靳無妄母親的死和她這位閨蜜密切相關，而程陌言母親也是被他自己出賣的，但當年究竟何種狀況怕是也只有靳無妄和程陌言自己知曉了。而如今，要他憑這些資料，甚至是小道消息來找人，還不如直接去風休住暗影村找來的痛快——當然這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不說那裏的魔修有多仇恨名門正派，就算他們願意接納他，他的劇情也不是這麽寫的_(:з」∠)_。

看洛禾憲還沒回過神來，Q也沒打算搭理他，段天岚一時氣悶，也不想跟他廢話了。雖然按照人設他一步ooc的舉動都不敢做，嘴上臺詞也說的順溜，但他心裏對洛禾憲還是有氣的。

于是他嘆了口氣，拿起了洛禾憲飲罷了的空碗，轉身便打算離去。

“堂哥等一下！”洛禾憲猛然回神，見段天岚要走忽然開口，叫住了行至門口的他，“堂哥不是要我幫忙打理洛家麽？不是讓我贖罪補過麽？如果堂哥還需要的話，禾憲明日就可開始！只要堂哥吩咐，禾憲絕無半點怨言、絕無半點惱恨之心！”

洛禾憲的話語裏充滿自責和期待，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段天岚說的沒錯，他不能這樣兩手一揮就走了，他需要贖罪，需要為自己做過的錯事收尾。他也覺得，如果自己帶着這滿身未清的債孽到了地府，黃泉之下的柒萋怕也是不會原諒他的。

段天岚腳步頓了頓，語氣卻沒有一絲緩和：“別想偷懶，不過是碎了魔丹，廢去了你的修為，有我這麽多天的照料，加上你本身體質就比一般人要強些了，既然醒過來了，那麽如今你的身體便已無大礙。今天醒了就今天開始，什麽時候覺得自己身上的罪孽輕了什麽時候停止！”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直接出了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回來了，可能是因為有小夥伴在呼喚我吧(/ω＼)

今天開始正式上課，明天開始有課，然而我還是放不下自己的兒子們……

所以不定期更新吧以後……

這章是存稿，大修的什麽等寫完了或者後面圓不回來了再說吧……

恩，就醬……

下次更新在什麽時候我也不知道……

有人催我可能就來冒個泡吧(⊙v⊙)

朋友，有興趣來刷一只掉率未知的作者嘛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