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獸世降臨

·舊識·

劉一澤從未嘗試過感受這樣強烈的情緒。如同一口無波古井，突然被擲入一顆響雷，那些連自己都不曾看到的東西，一瞬間翻湧了上來。

無法應對，只好讓它持續爆發。

“啊——”劉一澤痛苦地大叫了一聲，他的複眼怒張，一排皓齒拔尖成犬齒；手镯的黑色爬上他的身體，讓他的兩條手臂都成了漆黑一片；黑色尖刺沖破衣裳，又收回到身體裏，被衣裳覆蓋着，看不清變化。

變化的速度很快，幾乎在眨眼間就完成了。而旁人只聽得劉一澤一聲怒吼，然後整個人化作一道黑色殘影，飛快消失在了原地。等眼睛再次反應過來，刺透白虎身體的兩柄鐵槍已經被砍斷，劉一澤黑色的手臂無堅不摧，破土直下，提起一團凝實的泥土來，然後猛地擲向遠處，砸起碎土一片。

劉一澤的動作非常快，他行動間就像是截斷了距離和空間，一個眨眼，他就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于是打鬥變成了單方面的碾壓。當那土塊再次被踹飛，還沒來得及落地，就被突然出現在空中的劉一澤猛地一腳踏下，墜落回了地面。然後在土塊落地的瞬間，劉一澤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跟前。

這場碾壓的節奏快到人眼花，不消片刻，那團被劉一澤提起來的土塊，已經裂成粉碎。

但是還沒死，那個進化種還活着。

劉一澤站在河岸上，兩只複眼收集着周圍的所有動靜。很快，他的視線慢慢滑過河灘、滑過倒在岸邊的白虎，落在了河面上被白虎的鮮血染成粉色的一片漣漪。

劉一澤看了那漣漪兩秒，然後他突然拔地而起，直直墜入了水中。

“嘩啦！”水花飛濺，整片河面失去了一開始的平靜，像是即将沸騰的開水，河面上鼓起許多氣泡，并且開始蕩起浪痕，就像是下面有什麽巨物在翻江攪海一樣。

浪痕變作大浪，寬闊的河面波濤洶湧，幾分鐘後，兩個人影從河水中飛出，落在河灘上。其中一個自然是劉一澤，另外一個卻是一個一身灰藍皮膚的“象人”。

之所以說他是象人，是因為他的身形還是人類，但是他的皮膚是之前安翔獸化成象形時候的灰藍色，他是腳也是象腳，五官雖并非全部是象，但也并非是人類的五官。看上去怪異無比。

劉一澤看着他，沒有一刻的停留，右手黑色褪去在手中化作利刃，轉瞬出現在了那象人的跟前，手起刀落，那象人的右臂就如泥土一樣被切斷，飛出滾落在遠處的地上。

“啊！”那象人痛苦地哀嚎着，他的手臂被砍斷，沒有化作泥土——經過剛才一場快節奏的打鬥，他已經沒有力氣使用新得到的進化種的力量。

同時，因為力量的流失，象人的獸形特征也在消退，露出了他本來的人類面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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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一澤的刀已經再次舉起，就在要揮向那象人的脖子的時候，他突然頓住了。因為那張露出真面目的臉，他認識。被怒火包圍的大腦裏，因為這張臉，而越發憤怒。

然而就是這麽一瞬間，甚至一秒都不算的停頓，讓那個象人把握住了時機。那個象忍伸出完好的左手，掌心朝着倒在一邊的白虎暴喝一聲，然後就見那刺在白虎身體裏的鐵槍倏然變形，擰在一起的鋼筋扭曲綻開，在白虎的體內肆意橫行。

“吼——”白虎發出慘烈痛呼，一口鮮血噴出，雪白的皮毛已然髒亂不堪，他的四肢狂亂地在地上抓刨，留下了斑斑血痕。

“阿白！”劉一澤的理智回籠，手臂橫揮，一道黑鞭揮出，将那象人抽得倒飛出去、皮開肉綻。但是那個象人并沒有死，而是借勢落入水中。他打了一個呼哨，在叢林中纏鬥的獸人們紛紛退回，以槍炮等武器做掩護，很快就帶着那個象人離開了。

劉一澤怒極，但是并沒有窮追猛打，而是回到了白虎的身邊。他查看了一下白虎血跡斑斑的身體，然後果斷地一手按住了白虎的前肢，然後右手舉起、五指并攏，如刀一樣刺入了白虎的身體。

“吼！”白虎疼得身體扭曲，巨大的身體掙紮起來，撓得河灘碎石亂飛。但是他并沒能掙脫劉一澤的鉗制，好像劉一澤壓在他身上的不是一只手，而是千鈞鼎。

這時，陸昊天和那些獸人們都回來了，看到白成皓的慘狀，陸昊天倒吸了一口涼氣，問一旁的花花：“這是怎麽回事？”

花花把看到的畫面簡單說了一下，實際上他看到的并不多，劉一澤的動作太快了。但是有一點他沒有搞錯——那個進化種根本沒有死。

陸昊天聽完愣住，一時間神情非常複雜。他擡頭看了看河灘邊的白虎和劉一澤，此時他們根本幫不上忙，不如做些別的。

“可可，巨象村的人敗退，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你帶他們先回基地，準備些熱水和藥草。老劉這邊我守着，留下兩個獸人一會幫忙。”陸昊天說着又看向花花，“花花，你跟可可一起回去。”

“嗯，好。”花花把陸昊天的衣裳遞給他，立刻和王可可去組織那些新獸人。粗略算了一下，這次帶來的獸人死了四個，非獸人除了一開始的梁龍，其餘幾個倒只受了些輕傷。

羅達卻沒有動，他看着河灘上的劉一澤，眼神裏充滿了驚訝，像是認出了劉一澤蟲族的身份。但是他什麽也沒說，只是回頭深深看了陸昊天一眼，然後跟着王可可他們離開了。

陸昊天哪還有心情管羅達想什麽，等這邊的事情安排妥當後，連忙跑到了白虎的跟前，留下來幫忙的兩個獸人卻心有餘悸，并沒有跟過去，只遠遠站着。

陸昊天到了白虎跟前才看清，劉一澤的一只手竟然插在白虎的身體裏。

陸昊天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擡頭去看劉一澤，這一看卻讓他越發驚駭——劉一澤此時的樣子是陸昊天從未見過的：他多了一雙複眼，尖牙利齒；那種陸昊天不明所以的黑色覆蓋了他脖子以下的所有皮膚，甚至開始往他的臉上攀爬；他的額頭上凸起了兩個小小的包，像是有一雙尖角要破膚而出一樣。

但是變化最大的，其實是他的那雙眼睛。

當陸昊天靠近的時候，劉一澤突然擡頭看向了他。那雙眼睛是明黃偏金的色澤，細細的瞳孔豎在中間，外觀似乎并沒什麽奇怪的，畢竟陸昊天不是第一次見。但從沒有哪一次，讓陸昊天在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清晰地意識到“劉一澤不是人類”的事實。

陸昊天停住了腳步，站在一個安全距離內，舉起雙手幹笑了兩聲：“喂，老劉，不認識我了？”

劉一澤的眼珠彷如冰冷的寶石，他看了陸昊天幾秒，才收回了視線，扔下一句“別過來”。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顯然他現在在做的事并不輕松。

陸昊天雖然被那一眼看的心有餘悸，但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他站在那裏沒動了，心裏卻五味紛呈。不過最終化作了擔心——白成皓跟老劉沒事吧？

劉一澤維持着那個動作，足足十分鐘後，白虎的掙紮才平息下來，也不知是不疼了、還是力竭了。當白虎的掙紮停下後，劉一澤插在白虎身體裏的手慢慢抽出，而随着他的手一起抽出的，還有一杆鋼筋凝成的長棍。那棍上鮮血淋漓，甚至還有細碎的肉末一般的東西，足以推想白虎的腹腔已經成了什麽樣了。

陸昊天的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呼吸都屏住了。

随着鋼筋長棍抽出，白虎的身形開始縮水。當白成皓變成人形的時候，他的腹腔上還插着一支鋼筋——原來劉一澤在抽出鋼筋長棍的時候，也在逐漸讓長棍變細，此時白成皓腹腔的鋼筋，也就那麽一根而已。

劉一澤扶着白成皓躺下，他自己也脫力的坐到了旁邊，然後手臂一揮，斬斷了鋼筋。

劉一澤閉上眼，身上的黑色快速消退，複眼也慢慢變回一片光滑的皮膚。不到半分鐘，劉一澤恢複了人形。只是他的臉色蒼白得吓人，嘴唇幾乎沒有了血色。

“老劉！”陸昊天吓了一跳，顧不得之前劉一澤的警告，連忙跑過去扶住劉一澤，一邊沖遠處留下的兩個獸人吼道，“去找些吃的！”

那兩個人沒敢耽擱，聽話地跑去找食物了。

劉一澤讓開了陸昊天的手臂，彎腰把白成皓抱在了懷裏。他用手擦去白成皓臉上的血跡，眼神沉寂，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陸昊天知道他難受，找不到安慰的話，幹脆問起自己的疑惑來：“老劉，為什麽不把鋼筋全部抽出來？”

劉一澤搖搖頭，手上的動作沒停，說道：“刺穿了胃，消耗太多，一下拔-出來的話，他的自愈速度跟不上。”

陸昊天恍然，也松了口氣：“也就是說，白成皓會沒事吧。”

“嗯。他會沒事的。”劉一澤點點頭，片刻後，他仿佛自言自語一樣，突然說了句，“我太自負了。”

“啊？”陸昊天不明所以。

劉一澤卻沒有再解釋什麽，而是說起了另一個話題：“剛才那個進化種，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