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這麽久未見,我也很想你的。”林餘嬌說着話,四周燈火映出來的光落在她纖長的睫羽之上,仿佛點綴了一層細碎的星光,顯得生動而美好。

盛心菱近距離看着她,仿佛是看癡了一般,喃喃道:“林姐姐真的好美......從小我就知道,林姐姐若長大了,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林餘嬌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潋滟的杏眸微微斂着,眼尾自有股溫婉柔美的風情。

盛心菱眼底閃過一絲不知明暗的光,細細打量起林餘嬌來。

林餘嬌本身就生得美,她今日這一身精致華貴的打扮,則更将她的氣質風情襯高了幾分。

要不怎麽都說,人靠衣裝呢?

從前盛心菱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相較之下,林餘嬌便顯得有些寒酸了。

其實也不是袁府虧待林餘嬌,而是她本就知道韬光養晦的道理,再加上她本就不在乎這些,所以每次吃穿用度,她都刻意選的是次一等的。

但今日卻不一樣了。

盛心菱瞧着林餘嬌這一身打扮,是她這盛國公府的嫡出姑娘都比不上的,不免心頭起了些微妙之感。

但臉上卻還是笑得天真爛漫,打心底為林餘嬌高興似的,拉着她的手說道:“林姐姐瞧起來氣色好,打扮得也極好看,想來在太子府過得不錯,虧得妹妹白白為你擔心了。”

林餘嬌抿了抿唇,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過得如何艱辛,并不想說給盛心菱聽,免得讓她為她擔心。

盛心菱與林餘嬌手牽手,還像小時候那樣,一塊往熱鬧喧嘩的東市裏走去,“林姐姐,我們一塊去看花燈?”

“好。”林餘嬌輕聲應着,晶潤瑩澈的眸底也浮着清淺的笑意。

盛心菱走了兩步,卻不知想到什麽,嘟起了嘴,有些不開心地埋怨道:“林姐姐一點兒都不地道。”

林餘嬌錯愕的擡起眼看她。

盛心菱穿着雪色披風,小臉俏嫩,和那披風的顏色一樣淺淡,“林姐姐來了京華,都不寫信告訴我,虧得我年年寫信去袁府問候,都不知道你已經不在那兒了。”

“袁府也是,竟不敢告訴我,你已經離開袁府了。”盛心菱提起袁府,皆是嗤之以鼻的嫌棄,“哼,也是,他們敢欺負你,對你做出那樣的事,還有什麽臉面再提起。”

“......”林餘嬌身子一顫,不願意再提當年的事,蔥白似的指尖溫柔拍了拍盛心菱的手背安撫了幾下,頗有些疑惑的說道,“來了京華之後,我也給你寫過兩封信的,只是一直不見有回音。”

“還有這樣的事?”盛心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旋即輕哼道,“定是府中時常與我作對的大姐姐,将我的信偷偷拿走了。林姐姐你莫惱,以後我想法子讨回來,咱們姐妹失散多年的賬,都找她算去。”

林餘嬌無奈地搖搖頭,“罷了,好事多磨,我們如今重新見了面,就是好的。”

“是呀。”盛心菱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忽然又想到了旁的事,“對了,林姐姐可知道,袁府上下都要搬來京華住了?”

林餘嬌眼皮子一跳,訝然道:“還有這樣的事?”

“嗯。”盛心菱皺着眉,仿佛也有些疑惑,“也不知袁府是怎的了,聖上看他們不順眼,這官府指定的鹽商裏,去了他們的名字,又命他們捐了所有的錢財給國庫,給袁老爺指了個從七品京官做。”

林餘嬌越發驚訝,眼裏帶着無法言說的幽光,若有所思起來。

袁府做了這麽些年的官商,真正的銀兩有多少她不知道,但住在其中那麽久,她能猜出這充裕國庫的數目,定是令人咂舌的。

這富甲一方的銀錢全捐了出去,才換了個小小的從七品京官......

林餘嬌忽然有些想看看,從前不可一世胡子尾巴都能翹到天上去的袁老爺,如今會是怎樣的表情。

盛心菱也不太喜歡袁老爺,他身上那股子精明算計的味道,還有趨炎附勢的勢利眼,都讓她莫名有些不爽。

這會兒,她還幸災樂禍着,捂嘴笑道:“聽說袁府上下開了春,就會搬來京華了,到那時,指不定又要來攀一攀林姐姐你這位貴人呢。”

林餘嬌微怔,忽然輕笑道:“我哪算什麽貴人?”

盛心菱歪着腦袋,酒窩深深的笑她,“林姐姐你如今都入了太子府,怎麽算不得貴人?”

林餘嬌斂下晶瑩明澈的杏眸,藏住裏面翻湧着的苦澀。

盛心菱悄悄唆了一眼她的神色,本想再試探一番,又怕被林餘嬌發現,便按住不再提,只拉着她的手,欣喜地去看街邊五彩的花燈。

“林姐姐,你瞧這個,像不像從前在袁府的時候,咱們一塊做的那個花燈?”

今夜的東市極熱鬧,即便是往日裏不愛出門的,也願意出來湊湊熱鬧。

就連大戶人家的姑娘,今日也尋常可見,皆穿着精致體面的衣裳,笑得溫婉和雅。

顧庭告訴自己,只是随便走走,可只要看到和林餘嬌有一兩分相似的姑娘,便會想起她。

最後,甚至不由自主,往蓮花橋的方向走了去。

他知道,今晚林餘嬌約了盛心菱,就在那兒碰面。

有時候,看似是巧遇,以為有緣分,實則只是某人的故意為之。

顧庭穿着鶴氅,身長如玉,英俊非凡,即便站在擁擠的人群中,也似鶴立雞群,只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不知惹來多少擦肩而過的姑娘羞答答的回眸,望着他颀長峻拔的背影,芳心便不知落到了何方。

顧庭卻一無所知,只是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在搜腸刮肚一般,尋找着林餘嬌的身影。

他喜歡的人,隔着人海重重,他也能輕易尋見。

祁進望着顧庭假裝不經意地往林姑娘的方向走,暗自感嘆幸好沒将林姑娘做的鞋扔掉,然後快步跟了上去。

盛心菱比林餘嬌還要先看見顧庭,眼睛倏然便亮了,快步走過去給他行禮。

她沒有喊顧庭“太子殿下”,怕太過醒目,而是喊的“庭哥哥”。

盛國公府和當今皇室确實有些沾親帶故的,她喊他一聲哥哥,也不為過。

盛心菱更享受的,是她走過去跟顧庭問安時,旁邊那些姑娘看她的豔羨眼神。

顧庭這樣驚豔風華的男子,旁人頂多偷偷看一眼,便知與他之間不可攀的距離,宛如高嶺之花,難以靠近。

他是清風明月,不落凡塵。

可她不一樣,她能與他說話,還與他的關系非同一般。

盛心菱深深的酒窩裏載着滿滿的笑意,可顧庭卻只瞥了她一眼,目光就全落在了她身後的林餘嬌身上。

這使得盛心菱臉上的笑容稍稍一凝,再恢複過來,也不如之前生動了。

林餘嬌看到顧庭,神色微微一僵,但見盛心菱已經過來和他打招呼,還喊得那般親熱,也不得不走過來,福了福身子給他行禮。

顧庭站在她身前,神色冷冽,聲音裏也是數不盡的疏離,“林姑娘,不必多禮。”

盛心菱覺得他們二人之間的氣場有些奇怪,心頭的情緒也越發微妙了。

她重新挽住林餘嬌的胳膊,臉上的笑容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盛,“對了林姐姐,你還未同我說,為何你這些日子都住在太子府?顧庭哥哥和我很熟,若是他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

顧庭聽到她這話,眉頭不由深皺了一下,轉而看向林餘嬌。

果然,她的神色浮現出幾抹難言的尴尬,不過轉瞬即逝。

她能如何說呢?

她如今在顧庭身邊無名無份,就連個通房丫鬟都不是,不清不白,實在難說。

更何況,為了名聲,她更不願意說。

林餘嬌心頭微梗,總覺得盛心菱若是她的好姐妹,就不該在大街上這樣問她,只會讓人難堪。

可盛心菱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直來直去天真爛漫的性子,确實不帶什麽腦子。

深厚的情誼讓林餘嬌決定暫且只當盛心菱是沒想那麽多才問她的,但還是稍稍将手從盛心菱的懷中抽了出來,才答道:“是因為太子府中有人病了,我在幫她調養身子,住在那兒,方便一些。”

她雖然已經失了清白,但也只能說謊,不願讓人看輕自己。

顧庭微怔,沒想到林餘嬌把她和他之間的關系摘的幹幹淨淨的。

不過也是,若換了他,也想不到該如何回答。

顧庭想,是不是該給她一個名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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