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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桃花眼微微上挑,裏面是轉盼風流的多情, 看得顧庭眉頭一皺, 移開眼去。
一個大男人,長這樣一雙眼睛, 真是惡心人。
顧庭不喜歡瑞王,或許也與瑞王的相貌有關。
瑞王笑着眯起了眸子, 他就是喜歡顧庭這副看不慣他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瑞王又從懷中掏出他的那把折扇,風騷地扇了幾下, 與顧庭一同出宮的路上, 免不得閑聊幾句。
顧庭不喜歡他, 可還是免不得聽到他在耳邊問道:“皇兄今日見了袁府的故人,可有何感觸?”
“......”顧庭表面上還得和瑞王兄友弟恭, 也就随口答道,“并無感觸。”
瑞王抿了抿唇角, 眸底閃過一絲狡黠, 想起前幾日在北望樓, 聽盛家那小姑娘說的一件趣事來。
他又轉了個話題, 問道:“不知皇兄府上那位小美人兒,過得可好?”
聽到他提及林餘嬌, 顧庭身上的氣場一下子就變了。
緊繃并且拒人于千裏之外。
顧庭黑瞳幽幽,十分警惕地看着瑞王,冷聲道:“她的事,與你何幹?”
“如何沒有幹系?”瑞王漫不經心地挑了挑扇尖,替顧庭撣開他肩頭落着的一片樹葉, 慢條斯理道,“她的弟弟,不還在本王管轄的大理寺地牢中關着麽?”
“......”顧庭眉頭皺得死緊,俊臉也繃得十分冷淡疏離,一言不發地看着瑞王。
瑞王對于自個兒戳中了顧庭的軟肋與逆鱗十分開懷,笑起來的桃花眼和着細碎的日光,越顯潋滟而豔麗了。
他又說:“皇兄今日,可見着了那位小美人兒的心上人?”
果然,顧庭一雙深邃的黑瞳裏,已經隐隐有翻湧的怒火快要噴湧而出,拳頭捏得爆出了青筋,但仍在拼命克制着,明顯看得出是在裝着傻,“你說什麽?孤聽不明白。”
“那臣弟就說得明白一些?”瑞王笑了笑,勾起唇角,露出幾分戲谑,“臣弟可聽說,你府中那位小美人兒也曾住在袁府?”
“......臣弟可還聽說,那位小美人兒,本來是要嫁于袁府大少爺的。”瑞王故作關懷地看着顧庭,語氣輕佻,“啧啧啧,皇兄你可要小心些呀,袁府中的那群人,可不只是你的昔日故人呀......也不知那位小美人兒知道袁府大少爺來了京華,還在你身邊待不待得住?”
顧庭拳頭快擰得滴出來水來,聽到關于林餘嬌的事情,他總是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顧庭咬牙切齒,恨恨看着瑞王問道:“袁府的事,你倒知道得清楚。”
瑞王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折扇一打,彎唇笑道:“臣弟也是随便聽了那麽一耳朵。聽說呀......你那位小美人兒可是口口聲聲和盛家姑娘說過,想要嫁給袁家大少爺為妻呢。”
心中的猜測是一回事。
如今聽到瑞王告訴他,林餘嬌曾親口說過要嫁給袁家大少爺,又是另外一回事。
顧庭始終不願意承認的事情,終究還是明晃晃擺在他眼前,仿佛一把匕首,刺得他鮮血淋漓,讓他不得不相信。
原來她真的,曾經那麽心心念念地想要嫁給袁府大少爺。
滿心滿眼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他。
顧庭再往前走,瑞王再說什麽,都成了轟鳴聲,讓他大腦一片空白。
他幾乎是失魂落魄地回了馬車之上,轉而又想到,所以她一直敷衍着推脫着不肯嫁給他,就是因為那位袁府大少爺麽......?
顧庭想起上元節那日,她曾和盛心菱見面聊天。
盛心菱消息靈通,或許就告訴了她,袁家阖府搬遷,要來京華了。
難怪......難怪那日她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後來又想都不想,便拒絕他......
顧庭一陣氣盛,坐在馬車中,重重捶了幾下車壁。
吓得外頭的車夫還以為是天崩地裂,馬車要散架了。
......
太子府中。
林餘嬌正在廚房忙碌着。
香葶仍舊不情不願地在幫忙打着下手,嘴裏小聲嘟囔着,“姑娘對他這麽好作甚?”
林餘嬌抿起唇角,細眉軟眼,杏眸潋滟着溫柔的波光,“殿下喜歡吃我做的......”
所以她閑來無事,就給他做個桂花糖糕吃,也好讓他惦記着她的好,早些将逸兒救出來。
香葶倒是有些咂舌,她吃過姑娘做的不少點心。
如何說呢......只能用“能吃而已”四個字來形容,但讓她多吃幾口,是完全沒有興趣的。
這世上,愛吃姑娘做的點心的人,除了逸少爺,她就只見過太子殿下一人了。
這大抵就是......愛屋及烏吧。
香葶想起了前幾日,姑娘教她的這個新詞語。
桂花糖糕是林餘嬌做過許多次的糕點了,因為林餘逸愛吃,而且做起來也簡單,桂花香又是她愛聞的,做的過程也是一種享受。
以前,她都是親自采了新鮮的桂花,再晾曬風幹後制成幹桂花,用來泡桂花茶或是做糕點的。
但她在太子府待的時日不長,桂花還沒開過,所以只能用廚房統一采買的幹桂花。
林餘嬌将醒過後的燙面搓成小長條,分別切成了一個個小團,再壓扁了放入幹桂花還有少許糖一起包起來,再上鍋蒸便行了。
林餘嬌的桂花糖糕剛蒸好出鍋,還熱氣騰騰的冒着白霧,香苈便急匆匆過來了。
說是殿下過來了,正在屋裏等她。
林餘嬌眉心一跳,沒想到顧庭回來得這麽快。
他走之前說過,晚上又同她一起吃飯,所以她才來做這桂花糖糕的。
林餘嬌不敢讓他多等,忙讓香葶将這盤桂花糖糕放進紅木雕花食盒裏,提着裙擺往小院的方向回去。
香苈跟在她身後,小聲提醒她,“林姑娘,殿下瞧起來心情不大好。”
林餘嬌腳步一頓,複又加快了腳步。
也不知顧庭在外面受了什麽氣,更加不敢讓他多等,怕他遷怒到她的身上來。
林餘嬌走進屋子裏,見到顧庭坐在她平常做的茉莉軟榻上,側臉望過去似刀刻斧鑿般的賞心悅目,只不過棱角繃得有些可怕,斂着無盡的寒意。
她指尖輕顫,提過香葶手上的食盒,走過去,盈盈在他對面坐下。
“殿下,妾特意給你做了吃的,您嘗嘗?”林餘嬌将紅木雕花食盒的蓋打開,露出香噴噴又白兮兮的那盤桂花糖糕來。
缥缈的熱氣從食盒裏溢出來,襯得她小臉有些看不大真切,卻越發白皙瑩澈了。
顧庭搭在腿上的手掌捏緊,垂眸看向那盤桂花糖糕。
本來聽說她給他做了吃的,他心裏那股熊熊燃着的妒火是消了一些的。
她在關心他,她會對他好,她現在屬于他。
顧庭一遍遍安慰着自己,可看到那盤桂花糖糕,所有的怒火又“噌”的一下,冒了上來。
桂花糖糕,他曾見她在袁府做過。
而且......她就是做給那位大少爺吃的。
他還記得她當時提着的食盒,也和眼前這個差不離,提着裙擺娉娉婷婷走到荷花池的角亭處,給正在釣魚的大少爺羞答答送上了一盒桂花糖糕。
顧庭願永不會忘記那時候躲在草叢裏,望着那位大少爺吃着桂花糖糕,清風徐來,佳人在側,惬意自在的模樣。
他羨慕得不得了,卻也只能羨慕着,草叢蔥茏,有細微的枝芽伸到他的脖子裏,被微風一吹,撓得更癢。
他的心頭也癢癢的,待在原地癡癡望着。
若是她的笑容,她的溫柔,她的桂花糖糕能分給他一些,那該多好......
後來顧庭回去,脖子上起了一層紅疹。
阿玢一邊給他塗藥,一邊罵了他一頓,明知道春天的花粉容易讓他身上起疹子,他還天天往草叢裏鑽,少看一天怎麽了?又不會少一塊肉。
顧庭當即就反駁了阿玢,他若是一天不見她,心裏真的就跟缺了一塊似的。
第二天,顧庭在荷花池巡邏的時候,發現昨天的幾塊桂花糖糕,竟然被大少爺扔在了隐蔽的草堆裏。
大少爺對她的心意棄如敝履,甚至只咬了一小口,就嫌棄地全扔了。
顧庭當時氣得渾身都似篩子一般抖着,恨不得提着大少爺的衣領教訓他一頓。
可惜,他只是個普通家丁,什麽都做不了。
只能默默将她做的桂花糖糕全撿起來,拍掉上面沾着的灰,再收到衣襟裏,妥帖藏好。
大少爺不珍惜她,沒關系。
他會珍惜。
可是如今的顧庭,早已是袁家大少爺難以望其項背的高度,所以更替林餘嬌感到不少。
那位大少爺,從少年時就不珍惜她,不僅如此,現在還娶了妻。
可她呢?就那麽喜歡他?
還在豆蔻年華,就對他那樣好。
到了現在,都已經成了他顧庭的人了,卻不願意當太子的側妃,寧願去嫁給那位大少爺,做個妾?
顧庭越想,心裏的滔滔妒意便越發洶湧澎湃,沖到大腦之中,化成了一片猩紅的光。
他望着那碟桂花糖糕,眼神也愈發冷得陰翳滴水。
林餘嬌心頭一跳,覺得顧庭現在太可怕了一些,默默往他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然後,便眼睜睜地看着他,擡手将那碟桂花糖糕摔到了地上。
玉碟四分五裂,震耳欲聾的清脆破碎聲,吓得林餘嬌身子一顫,小臉煞白地站了起來。
顧庭雙眸陰翳,瞳眸裏皆是沉得令人心悸的光芒,就這樣冷冷睨了她一眼,轉身便氣沖沖地走了。
顧庭又發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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