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做好人的第五十三天

有什麽東西在轉,就好像經過了滄海桑田、天崩地裂,只剩下濃濃的暈眩和難以言喻的寡淡。

一雙寬大而有力的手，握住了辛夷的手腕。他的背抵着寬厚的胸膛。

辛夷聽到了急促的心跳聲，他輕輕的笑了一下。好似樹葉落在平靜的湖上，激起一陣漣漪。

“西門吹雪？”辛夷的聲音有些飄，他往後靠了一點,頭微微的歪着，“你是西門吹雪嗎？”

辛夷沒有聽到回答，只覺得天旋地轉,又回到了鋪着瓦片的屋頂。

一雙細長白皙的手拿起了屋頂上的瓦片，辛夷晃了晃手對西門吹雪說：“來，給你,這可是好東西，一般人我可不給。”

辛夷依舊沒有聽到回答，但他又急又快的把兩個厚厚的瓦片塞到了西門吹雪的懷裏。

他甚是滿意地拍了拍西門吹雪的胸膛。

“瞧，我對你多好，這裏可是頂好的能量。”

這話落下,辛夷突然沉寂了下來，他閉上了眼睛，頭微微的歪着。在它落下的時候，西門吹雪的肩膀抵住了辛夷的腦袋。

西門吹雪的視線落在辛夷的手腕上,這個手腕很細很白，好像稍一用力就能折斷。

“辛夷。”西門吹雪輕輕喚道。

沒有人回答，只有越來越沉的黑夜。

西門吹雪攬過了辛夷的肩膀,讓那一顆黑色的腦袋靠得更舒服。他的左手拿着一個小酒壇子，他的眼睛看向天上的月亮。

“我有很多弄不明白的事，可只有兩件事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一生都想追求劍道的極致，我也知道你喜歡我，可我又知道這不過是你的錯覺。”

“我把你當做對手當做知己，你是唯一一個，讓我覺得終于有一個對手，終于有一個懂我的人。我是這種感覺，你也是這種感情。”

寂靜的夜沒有冷意，反而像是在寒冷的冬天，烤着溫暖的爐火。

西門吹雪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今夜是他話說的最多的一次，只不過唯一能聽見的人已經歪頭睡去。

忽而一道厚重的聲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西門莊主？辛公子？”

西門吹雪順着聲音望去，地面上站着的是喬峰和他的阿朱姑娘。

西門吹雪深深地看了眼阿朱，随口應了一聲，便抱着辛夷走了。

阿朱道：“我總覺得西門吹雪有些不喜我。”

喬峰道：“這兩人都是君子，你放寬心。若他真的不喜你，我也能護着你。”

深夜好似都是騙狗的好時候，喬峰美滋滋地拉着阿朱走了，西門吹雪也把辛夷送回了房間。

晃動的燭火是橙紅色的。

這燭火分明有些吸引人，但當它落在辛夷和西門吹雪的臉上，就成了最普通不過的東西，因為這是兩張看着比金銀還動人的臉。

天色漸亮，被窩裏也變得暖烘烘的。

有些頭暈的辛夷終于睜開了雙眼。

睫毛微微顫了顫，辛夷捂着腦袋坐了起來，他想下床找些水喝，卻在轉頭的瞬間看見了坐在床頭的西門吹雪。

“哇哦。”辛夷驚道：“西門吹雪？！”

辛夷猛地掀開被子，低頭一看。

青色的衣裳有些亂，卻完完整整的穿在身上。

辛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西門吹雪沒有把他當成辛或，做了一些不能挽回的事。

“你怎麽在這？”辛夷問道。

西門吹雪的表情變得很古怪，他冷冷地擡起右手。

辛夷的右手也跟着擡了起來，他看見他這只右手正緊緊地攥着西門吹雪的白色衣袖。

辛夷：……

碰到一件尴尬的事該怎麽做？要不就不管他，要不就讓對方更尴尬。而辛夷恰巧選了後一種。

辛夷道：“你的領口開了。”

辛夷驚訝地指着西門吹雪大開的領口，沒想到劍神也有這麽孟浪的時候。

“我要換衣服。”辛夷又指了門口，對着西門吹雪說。

西門吹雪很快地走了出去。

辛夷晃着腦袋，趕走了腦海裏西門吹雪那張越來越黑的臉。

他很快的換好了衣裳，洗漱完畢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太陽已經高高挂起，瞧這時間已至中午。

這時辰再讓人備些早膳，好像是一件不怎麽厚道的事。

辛夷是一個很體貼的人，他當然不會麻煩其他人，而是自個兒去廚房多找些好吃的。

丐幫的廚房很大，裏頭有一個能讓許多人吃飯的大桌子。

辛夷走了進去，大廚子和小廚子趕忙放下手上的活計，對辛夷行了一個大禮，打了一個招呼。

“辛公子可是要嘗嘗咱們新做的菜？”大廚趕忙端來一盆菜。

辛夷擺手推開，他背着手，臉上的神情也很冷淡，便是說出來的話都有些高深。

“柴米油鹽是道，練武習劍也是道，今日我來看看廚房的道，你們只當沒有看見我。”

這話聽得大廚呆愣了好一會兒，他把端着的新菜放下，用圍巾搓了搓手，激動道：“不愧是大宗師，便是随口說出的話都很有道理。辛公子慢慢看，若有事便叫我。”

辛夷平靜點頭。

他背着手，冷靜的在廚房裏找起了喜歡吃的東西。

這黃瓜有些蔫了，這菜炒得差些火候。

咦，這兒竟然有一盤山楂糕。

辛夷假咳一聲，指着着山楂糕道：“這糕點通透，顏色暗紅，讓我突然多了一些感悟。”

大廚雖忙着做菜，但也一直關注着辛夷。當下聽到辛夷說話，趕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辛公子可要帶回去仔細瞧瞧？”

辛夷矜持點頭，道：“此物與我有緣。”

大廚恭敬的送走了與山楂糕有緣的辛夷。

旁邊年紀輕的小廚子湊了過來，“西門莊主可真神了，他竟知道辛公子會來廚房看看。只不過這山楂糕真的有辛公子說得這麽神奇？竟能悟出無上劍道。”

大廚子虎着臉道：“這不是你能管的，小心沒了脖子上的腦袋。”

大廚子雖然嘴上這般說，心裏也在懊悔，怎麽不趁着沒人的時候拿一塊山楂糕，仔仔細細瞧瞧有什麽門道。

畢竟這是劍神送過來的東西，還讓大宗師一眼看上便直呼有緣。

“唉。”大廚子嘆息一聲。

那廂，辛夷拿了山楂糕，便往房間裏去。

等他吃完才又出了房門。

“辛公子！”

一旁傳來很溫柔的喊聲，辛夷回過頭看到阿朱正看着他。

阿朱小跑過來，遞過來一疊紙。

阿朱道：“這是喬大哥要我交給你的，這心法不是丐幫的心法，卻也是一個頂尖心法。你可放心感悟，希望能幫到你。”

粉色衣裳的姑娘很溫柔，只不過辛夷下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白色衣裳的男人。

西門吹雪突然出現在阿朱的後頭。

“有事找你。”西門吹雪淡淡道。

“既如此我便先行一步。”阿朱把心法塞到辛夷的懷裏便走了。

一會兒，她回頭看了一眼，正看見西門吹雪，握住了辛夷的手腕。

“他們的關系可真好。”阿朱嘀咕了一聲，便去找她的喬大哥了。

而辛夷這邊正和西門吹雪說着話。

辛夷問：“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吃飯。”西門吹雪冷冷說。

那便是一件不能耽誤的事，辛夷雖然吃了一些糕點，可仍是有些餓。

辛夷跟着西門吹雪到了他的房裏，他本以為會看到在廚房裏瞧見過的火候不夠的是炒菜。卻沒想到看到的是賣相不錯的飯菜。

辛夷驚道：“你還有這個功夫去外頭弄來了飯菜？”

西門吹雪颔首。

辛夷熟練地坐下，“丐幫裏的飯菜剛開始吃，還有些滋味，吃個五六天，便沒了興致。”

他今日也本想讓張無忌送點飯菜過來，卻沒想到西門吹雪的動作比他更快。

辛夷忽而想到了廚房那盤和老管家做的味道相似的山楂糕。

“山楂糕是你放的？”

辛夷說的很篤定。

西門吹雪答得也很幹脆：“是。”

辛夷的眼睛剎那間亮了，好似有一道光閃過：“今日可還會有一盤？”

“晚上會有。”西門吹雪道：“不可多食。”

西門吹雪不僅僅是一個劍神，還是一個醫術說得過去的大夫。

大夫的話總得捏着鼻子認下。

就是不知道這山楂糕是今天有，還是每天都有。

“你以後不要喝酒。”西門吹雪突然道。

“為何？”

“喝酒傷身。”

“是這個道理。”辛夷笑道：“我本不愛喝酒，昨夜與你說的起勁，忍不住多喝了一杯。”

這可不是一杯的問題，辛夷也知道昨夜他的确是多喝了一些。他本就不是一個很會喝酒的人，便是在成為辛或的時候，白玉酒瓶裏放的也是酒加水的東西。

辛夷不再說話而是專心地吃起了飯菜。

總覺得若是再講下去，西門吹雪那張白淨的臉也會變成包大人的模樣。

吃飽喝足，兩人美滋滋的跑出去曬了太陽。

辛夷從随身背包裏拿出了兩個躺椅。

“這日子過得才叫舒坦。”辛夷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就好像游子回到家裏吃上了一頓好飯菜，鳥兒終于等到了溫暖的春天，這是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西門吹雪道：“你會有更舒坦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