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孟柏正覺得自己無比難受的時候, 旁邊似乎有誰推了她一把, 突然之間, 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眼前消失了, 緩緩睜開眼睛, 就看到白玉擔憂地盯着自己的臉。

孟柏找了他一夜,此時突然看到他, 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直溜溜地盯着白玉,話也不說一句, 眨了一下眼睛, 眼角就有液體滑過的感覺。

白玉看的一愣, 伸手過來,接住了她那一滴即将要掉到耳朵裏的眼淚。

他動了動嘴巴, 有些困難地開口:“怎……”

他話才開口,孟柏突然坐直起來, 一把抱住了白玉, 嗓音裏帶着哭腔:“別動阿玉,讓我抱抱你。”

白玉被她突然地一抱,身體一下子僵住,臉上忽地露出了幾分不自在的羞澀, 手不安地動了動, 最後緩緩放到了她的背上,身子也慢慢軟了下來。

孟柏的思緒還驚魂未定地停留在之前的夢境中的最後一刻——發現白玉原來早就被深深埋在地下的時候。

想到這裏,她便又忍不住又抱緊了他幾分。

等終于緩過來之後,她的情緒總算從那個窒息的夢境中醒過來, 伸手擦了擦臉,直起身來,看着白玉的臉露出了一個笑容:“對不起啊,一大早上這麽突然,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

白玉微微歪着頭,用非常關切的眼神看着她。

孟柏被這樣的眼神看的內心一軟,伸手到他的耳旁邊捋了捋他的頭發,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道:“說出來你可能會嘲笑我,我夢到……我在哪裏也找不到你了。”

最難過的是,找到你的時候,卻發現你已經不在了。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

白玉聽完,先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看着孟柏認真的眼神,還有她方才在夢中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的樣子,他的心一下子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伸手捧住了孟柏的後腦勺,湊過去用自己臉蹭了蹭她的臉頰,随後目光專注地看着孟柏,像是在說……

——我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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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的舉動中,她莫名地就感受到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直到這時,她才反映過來,他們兩人的舉動似乎有些過于親近了,心裏一慌,連忙錯開視線,動作有幾分倉促地下床,嘴裏莫名地就有點結巴:“起床了起床了,我去做早餐,天!太陽怎麽這麽高了!我到底是睡了多久啊!”

說着她慌忙批好衣裳,連衣帶都還沒來得及系好,就踩着鞋子跑出了院子,連看也不敢看一眼白玉。

走到園中,她捂着自己有些發燙的臉,用力地呼吸了幾下,詭異的心跳才稍稍平複。

她站了一會兒,去打井水來準備熱水洗臉,在在竈臺旁邊站了一會兒,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卻沒有見到白玉像往常一樣跟在她身邊。

她感覺有些奇怪,便走了出去,結果院子裏也不見他在,回了房間,一進門就看到白玉正似乎在用手上的頭發和梳子做着拉鋸戰。

見到孟柏進來,白玉有些驚慌地擡頭,手下意識一用力,頭發就被拽下了一小撮。

孟柏見狀趕忙過去從他的手中搶下了梳子,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些被他拽下來的頭發,眼看着有一縷要飄落,她正準備彎腰去撿,結果那一縷頭發落到地上的剎那,便化作一陣淡藍的光,非常輕微地閃爍了兩下後便消失了。

她驚奇地看着這一幕,便将手中剩餘的頭發也扔到地上,果不然也和剛才一樣消失了。

白玉看到孟柏好奇盯着看的樣子,伸手一拽,當孟柏發現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伴随着一陣頭發斷裂的聲音之後,他像個邀功的小孩子一樣,将自己手中硬生生扯斷的小半把頭發遞到她的面前。

孟柏看着他臉上一副等待誇獎的表情,無言站在原地,去阻止他的手還僵硬在半空中,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該誇還是狠狠地将這個笨鬼罵一頓。

白玉見孟柏不接,臉上的表情變得困惑起來,他拿着頭發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引起了她的注意後,将頭發一把扔到了地上,化作一縷縷光。

孟柏看着他不惜扯斷頭發來讨好自己的行為,一時間覺得呼吸都變得沉重複雜起來,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這種行為是不對的。

另外她也有一點害怕,白玉對她,是否有些過于依賴?

白玉見她緊抿着唇表情凝重的樣子,不解地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表情十分關切,同時還有幾分失落,像是在用眼神說:你不喜歡嗎?

孟柏放輕了呼吸,回神般臉上露出了一個牽強的笑,“謝謝,我……很開心,”她伸手憐惜地摸了摸他被拽斷後剩下的另半截頭發,“但是答應我,以後不要這樣了。”

她說完話,便看着白玉眼中原本的期待變成了失落,她趕忙補充道:“我覺得頭發變成光芒的樣子很漂亮,但是……阿玉,你忘了,如果你的頭發都掉光了的話,那你就不好看了,不是嗎?”

她這句話像是一個提醒,白玉一下子伸起雙手捂住自己的頭。

瞧他的樣子,孟柏未免覺得有些好氣又好笑,她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現在知道不好了?”

說完她伸手小心地看了看他有沒有傷到頭皮,看到還都完好後,心裏總算松了口氣,不然他要是就這麽生生把自己拽禿一塊,她的內心一定會崩潰的。

拿着手上的梳子,一點點把他的頭發梳好,用一條發帶給紮起來,随後掰過他的頭,用滿意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道:“可以,很完美,讓我們去吃早餐吧!”

說完她正打算收手,結果衣袖中一不注意掉出了一張疊成了三角形的符紙,一下子掉在白玉的手臂上,瞬間發出了滋滋的聲音,原本在孟柏手中無害的符紙一落在他身上,就仿佛變成了硫酸一般,剎那間就融掉了他的衣裳,随即向着他的皮肉進發而去。

孟柏見到這個狀況下意識驚恐地後退了幾步,雖然她覺得他們之間已經建立了一定的友誼,但是她依舊不敢保證,他在盛怒的情況下是否還能保持理智。

她想自己暗地裏和那些道士的交易一定已經暴露了,現在白玉已經知道了,甚至還知道她身上帶着能夠傷害他的東西,他一定會恨得想要殺了自己的。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拿出剩下的符紙掩護自己逃跑的時候,她擡眼就看到白玉正一動不動地呆望着自己,絲毫不管手上已經開始侵蝕到皮肉的符紙!

孟柏心裏一慌,顧不得剛才那些亂七八糟的逃命想法,趕緊過去用手彈開那張符:“你幹嘛不躲開啊,你是不是傻。”

她得承認,如果他對自己喊打喊殺,或許她就只用專心跑就可以了,但是偏生他什麽也不說,只是靜默地一個人坐着,反而讓孟柏的內心有股說不出來的愧疚。

“對不起……”她拉着他的手,看着他安靜無波的臉,猜不出他臉上是什麽情緒。

孟柏在他身前蹲下,看着他手臂上被湯出的傷,莫名感覺像是燙在自己的身上,她小心地避開傷口撩起她的傷口,忍不住吹了吹,視線往上擡了一下,正好撞進白玉的眼裏,她立刻移開,随後從懷裏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地裹上。

給他包紮的時候,她忍不住想起了先前他自己刮破自己的手誣陷狗子,後來自己問他疼不疼的時候,他對自己說疼。

可是現在,幾乎要腐蝕掉他一層皮的符紙落在他身上,他卻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這讓她忍不住懷疑,鬼,真的有痛覺嗎。

但是不管怎麽樣,這件事是她做錯了,孟柏在心裏揍了自己兩拳,調整好了情緒,擡頭對他道:

“阿玉,真的對不起,我去給你做好吃的補償你好不好?”

見他沒反應,似乎還在生氣,孟柏撿起符紙扔到外面草叢裏,随後徑直就去廚房,拿出了自己那點勉強能生存的廚藝本事拿了出來,做了一個炒面送到他面前,但是他只是看了一眼之後,似乎就對孟柏的讨好不為所動。

孟柏故作很失落地道:“還是不想吃呀,是不是因為只吃面太單調了?那我給你表演一個唱歌跳舞的節目怎麽樣?”

見到她的視線總算移到自己身上了,孟柏便不得不拿出了她幼兒園水平的滑稽舞蹈,一邊跳,一邊開口唱起了喜羊羊的主題曲——別看我是一只羊。

這下他總算有反應了,雖然臉上并沒有太明顯的表情,但是孟柏覺得自己這一場演出無疑是取得了巨大成功的,因為—……他一連讓她表演了十遍,還完全是一模一樣的那種。

十遍之後,他明顯還想再看,滿頭大汗的孟柏趕忙求饒說她實在沒力氣了,求他吃點東西吧。

白玉這才打算動那碗面,手還沒擡呢,孟柏趕緊過來阻止了他使用傷着的那只手,擡起碗親自喂給他吃。

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與關心,讓白玉一下子就看在了眼裏,他眼神一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下午的時候,孟柏又借口買菜出去了,白玉也想出去,但是被孟柏以傷員要好好休息為理由給阻止了,說等他傷好了一定帶他出去。

去到鎮上,她立馬去找了周白,以為自己安全為由,向她問了很多關于鬼的消息。

雜七雜八地聊了半天,見時機差不多了,她才終于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鬼會有痛覺嗎?”

“當然會,這世上不會痛的,只有死物。”

“啊……是這樣啊……就算是和我住在一起的那個鬼,也會痛嗎?可是我從他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不是死物。”周白道。

“所以……”孟柏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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