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李太太牽走了冰凍鬼,就跟上級前輩帶走冒失新人一樣,倆鬼那乖巧聽話的架勢。

讓幾個玩家回憶起自己進入游戲以來面對的各路陰森兇殘的貨色,頓時只想大哭不公平。

如此看來,整棟酒店不管明裏暗地都已經在陸清嘉的掌控之下了吧?

畢竟如果連冰凍鬼都逃不過他的花言巧語,那麽這個酒店的鬼魂除了姓郝的也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姓郝的不管從變鬼時間還是怨氣積累看來,在衆鬼裏面都算勢單力孤。

心情酸爽的同時,幾個人也确實看到了這個副本通關在即的曙光,雖說這才過去一半不到的時間。

又吹了一通彩虹屁過後,五人回到了房間,在恐怖游戲副本裏面,今晚睡得格外香甜。

而陸清嘉卻獨自一個人來到拘禁郝經理的那個房間,對一旁守夜的員工道:“你去休息吧,我來守,正好我值夜班。”

對方走後陸清嘉拿出鑰匙打開被鎖住的房門,看到被自鎖尼龍紮帶拷在床頭的郝經理。

他整個人氣色不是很好,這才被關了幾個小時而已,但焦慮和恐慌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恹恹的,明顯也睡不着。

見到陸清嘉進來,他臉色露出明顯的恨意。

因為在他看來,原本有大好的發財機會等着自己,吃香喝辣的日子近在眼前。

可全都怪這個姓陸的,叽叽歪歪刨根究底,讓他落到現在前路未蔔的境地。

郝經理的眼神仿佛要生吃了陸清嘉,他抖着腮肉咬牙切齒道:“你還好意思來見我?”

陸清嘉笑了笑,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作為同事,知道你今晚肯定焦慮得睡不着,來慰問一下。”

郝經理的表情一瞬間就跟生吞了屎還被嗆到一樣,要多難看多難看。

他忍不住拔高聲音道:“姓陸的,別以為老子倒黴了你就好過,才上崗頭一天就出了人命,你覺得你還想往上爬?”

“媽的一天到晚多嘴多舌的叨叨叨,拆穿了我對你有什麽好處?有錢拿還是有官做?圖到時候警察給你發小紅花呢?”

“一個成年人現實一點好不好?那朱曉梅是我想殺她的嗎,我警告她別到處亂說話而已,她一個勁的跟我在辦公室繞圈子自個兒不小心跌下去的,我還冤呢。”

“你們他媽一個個都是來跟我作對的是不?我到底哪兒招你們惹你們了?我難道就是個壞人嗎?老子壓根不想的,都是你們自己作的。”

這種人陸清嘉見得絕不算少,本性自私貪婪狹隘,且對自己沒有逼數,任何事情都能往自己有利的方向合理化。

就是殺了人,都能怪刀子捅過去的時候對方自己躲不開,絕不會認為責任在自己身上。

将生物的自私本能發揮得毫無美感且淋漓盡致。

陸清嘉聞言是半點沒有憤慨的意思,只是無奈的攤了攤手:“郝經理,相信我,我對您真的一點刻意針對的意思都沒有的。”

郝經理露出一副‘僞君子信你有鬼’的神色,就聽陸清嘉接着道:“因為您不配。”

“……”郝經理臉跟被人打一拳一樣猝不及防。

陸清嘉還耐心解釋道:“‘針’對這種情緒,前提是對方與自己相當甚至略優秀。郝經理在我在我眼裏比糞坑裏爬出來的蛆稍微高一點點,所以針對之類的絕對不存在,換了您會成天盯着一條蠕蟲,因為它多吃了一口屎就大動肝火琢磨收拾它嗎?”

從昨天下午出現在酒店以來,這人給人的印象就是俊秀優雅,風度翩翩。一言一行讓人如沐春風,就像是從小教養良好的富家子弟一樣。

雖然認識時間很短,可這兩天發生的事可不少,即便是兩度出現屍體,顧客騷亂甚至辱罵酒店員工的時候,陸清嘉都能從容安撫。

郝經理內心深處對這種該是出身不低,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還是抱着豔羨與嫉妒的。

可這時候,尖酸刻薄的髒字源源不斷的從那張仿佛與這些字眼絕緣的薄唇裏輸出來,郝經理第一時間都不敢置信。

直到他的腦子處理完了這些話表達的信息。

“你,你他媽個雜種,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老子?無非是投胎投得好,要不是靠着家裏,你以為你是什麽玩意兒?”

“哈哈,郝經理思維真是跳躍,話題怎麽突然就來到家庭了?”陸清嘉一副無奈看着對方的表情。

還是遷就道:“行吧,那就從家庭聊起吧。”

郝經理看他這種從容不迫的姿态就嘔血,對方接着便道:“我看員工檔案裏,郝經理今年三十六歲,未婚。”

“我沒有別的意思,畢竟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

“不過郝經理至今還在為此努力,看樣子單身狀态不是主動選擇,畢竟近兩年來的請假記錄,郝經理填的理由七成都是下山去相親。”

“之前跟員工們閑聊的時候,大夥兒說到每次郝經理回來都對相親失敗抱怨頗多。”

“我想告訴郝經理,正如剛剛您說的,都是成年人了,你得明白二十出頭的女孩子不考慮您不是因為膚淺只看外表,或許只是不想找個父母的同齡人而已。”

“約到快餐店連可樂都得不到一杯的女孩子,也不是嫌貧愛富,或許只是不想辛苦工作到頭來為一頭賣相都不好的豬降低生活品質而已。”

“還有一來就問別人是不是處女,說穿衣服少的女孩子性格放蕩的,你要知道人家罵你拉黑不是沒教養的表現,實際上沒往你頭上招呼磚頭,已經足以說明對方是大度善良的好人了。”

陸清嘉說了半天,突然意識到自己偏題了一般:“不好意思,說得有點遠。”

“因為每次說到說到這種話題的時候,郝經理都會強調是父母耳提面命,從小教導的。”

“确實如您所說,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巨大的,就比如郝經理這樣從上到下散發着陳年屎臭的劣等基因,其實根本不配繁衍下去,所以世界早已用委婉的方式做出了篩選。”

“你看就很成功吧?您一家子就沒有被傷害到,甚至沒察覺這個事實。”

郝經理被氣得嘴都歪了,喘着粗氣想破口大罵。

但有一點,關于類似的話題,高富帥在窮屌絲面前具有天然的碾壓地位,郝經理自知不管怎麽反駁,這點上他就是在姓陸的這種小白臉面前擡不起頭來。

“你他媽,你他媽大晚上的來就是為了奚落我?”

陸清嘉搖搖頭:“倒也不是,只是一會兒有點事,現在閑着也是閑着,跟郝經理唠唠而已。”

有想到什麽一樣突然驚喜道:“哦對了,之前大夥兒為了查找郝經理殺害員工朱曉梅的動機,翻過您的宿舍,看見您存在電腦裏的小電影,還有抽屜裏沒有開過封的套子。”

“據周醫生從您最常看的小電影片長判斷,還有實物型號作證,原來您是個短小快。”

“哈哈哈!無意冒犯,這本來是您的隐私的,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作為管理者,我向您說聲對不起。”

郝經理臉紅得要滴血,羞憤欲死:“你,我艹你媽,姓陸的我艹你祖宗。”

他表情猙獰:“你他媽別落到老子手裏,否則老子讓你生不如死。”

“你們真以為把老子捆上就高枕無憂了?我告訴你,別他媽做美夢了,哈哈哈哈,小心點,別睡一晚上起來,又發現一具屍體。”

郝經理這會兒已經是失去理智口不擇言,但說完話才發現陸清嘉臉上已經沒了故作調侃的奚落,表情收斂,一副毫無挑戰的無趣樣,眼神讓人熟悉。

是了,就是入職那天下午,那種看蠢貨一樣的藐視眼神。

陸清嘉道:“所以你指望誰幫你制造逃跑的機會?”

郝經理神色俱震,驚駭的看着陸清嘉。

昨天晚上那種僥幸瞬間沒了,他意識到姓陸的或許不是只看到表面而已,是他被對方那種随時将責任引到自己身上的态度誤導了。

這家夥從來沒提起過李先生,但現在看來,明顯是早看在眼裏的。

果然,陸清嘉身子往前傾了傾:“所有說呢?你這種一套就露餡的蠢貨,憑什麽會認為一個狡猾兇手的選擇不辭辛苦的保你,而不是更幹淨便捷的斬草除根呢?”

陸清嘉臉色和煦的笑在郝經理眼裏無異于死神的邀請。

他最後道:“您不是問我為什麽這麽閑,特意來奚落你嗎?”

“因為作為酒店暫時的管理者,對于每個将死之人,我想略盡綿意,讓他們沒有遺憾的走完生前最後一段時光。”

整個房間的氣氛由劍拔弩張變得陰森緊繃,郝經理明顯感受到了這種恐怖。

他看到姓陸的站起身,略微往旁邊挪了一步。

赫然兩個女鬼出現在他身後,不知道站了多久,因為視角的緣故竟然一直沒有發現。

郝經理認得這兩個人,一個就是頭天晚上死的李太太,她臉色發青,嘴唇紫脹,明顯的中毒死亡。

另一個郝經理就更熟了,分明是上午在他房間裏因為想逃走,慌不擇路下撞開了窗戶,被他順勢扔下去,活活凍死在雪地裏的朱曉梅。

郝經理驚恐睜大眼睛,發出凄厲的慘叫,拼命的想要掙紮,可堅韌的尼龍紮帶磨得他手腕血肉模糊,卻依然死死的鎖着他。

兩個女鬼逐漸靠近,房間裏頓時氣溫驟降,空氣中的味道變得窒息難聞。

她倆發出陰森的笑,看過來的眼神帶着恨意和怨氣,原本嬌俏魅力的婦人全無風情,只剩下可怖扭曲。原本年輕清秀的女孩兒僵硬冰冷,手指卷曲渾身發出咔咔冰裂的聲音。

郝經理整個人如同身處零下幾十度低溫加布滿毒氣的密室,整個人嘴巴大張喉嚨發出嗬嗬嗬的聲音,非人的痛苦讓他整個人卷縮成一只蝦子。

接着模糊的意識傳來一個聲音——

“今晚還很長,慢慢玩,一下子就死了多沒意思。”

這個聲音讓他的窒息感稍減,卻無異于惡魔的低語。

陸清嘉見李太太他們今晚該不會無聊了,便徑自出了房間。

當然輪回中發生的變量,并不會影響已經發生的事實。

比如第二天早上,來交接的員工确認姓郝的是否還被拘束在房間內時,對方依舊還是個活人。

因為屬于他的死亡時間還沒到來。

但員工打開門以後,發現的就是對方驚恐欲絕,涕淚橫流,大小便失禁,整個人已經被吓傻了的場景。

不過作為一個平時人緣就差的殺人犯,酒店員工是沒有多同情的,甚至沒人給他清理一下。

早上的時候陸清嘉告知廚房,今天所有顧客的餐食都提升到最高标準,酒水也任點。

另外山莊內所有娛樂場所器材今天都可以免費試用。

以及員工們也是同樣的,忙完之後便可利用廚房高檔食材做工作餐。

這手筆讓衆人都傻了:“陸經理?不好吧?這麽算起來可不是一筆大數目,總公司那邊——”

陸清嘉掏出一張卡:“沒關系,我請客,先刷一百萬定金吧。”

顧客和員工都懷疑他是那種豪門大少,出來工作只為興趣不看錢那種,關鍵人家還幹得這麽好?

一時間山莊因為諸多事件壓抑的氣氛輕松了不少,有人還特地安慰陸清嘉:“陸經理,您是負責人的好人,酒店發生這些事,您也不想的,您已經做得很好啦。”

均以為是大少爺內疚作祟,所以撒錢買心安。

五個玩家也對他這手筆有些懵,眼鏡偷偷問道:“陸哥,那是積分兌的錢吧?”

“雖說您這場下來,肯定評價不會低,不過那好歹是一百積分啊,能幹的事不算少了。”

比如将自己的體能加十點,這會産生非常明顯的提升。又比如頭天晚上那種對鬼符咒,可以買兩枚了。

陸清嘉道:“沒關系,散出去的會十倍賺回來。”

這就是大佬的世界吧!

眼鏡只以為是對方的通關自信而已,便沒在多言。

這一天時間仿佛過得很快,從顧客到員工都放松享受,就像是一眨眼,夜晚便已經來臨。

陸清嘉起身,對幾個玩家道:“差不多了,走吧。”

這是第三晚上,根據報道,山莊就是這天晚上着火的。

五人一時間還有些恍惚,畢竟連續兩天陸清嘉輕松解決了副本中的最大威脅,他們都險些忘了火災也是考驗的一環。

等着火的時候,他們自然不能留在山莊內。

但外面這會兒正下着暴風雪,即便他們增強過體質,也絕不可能挺過一晚。

不過幾人好歹考慮過,眼鏡道:“我偷溜進庫房找到一個帳篷,雖然有點小,但多拿幾床被子和一些食物烈酒,應該能挺過去的。”

陸清嘉卻道:“沒必要!”

他示意衆人往外看,便看見一輛觀光纜車緩緩的回到停泊塢,但上面卻沒有一個人,讓人慎得慌的。

那個觀光纜車不算小,裝他們幾個人足夠了,封閉性和禦寒性肯定不是帳篷能比的。

陸清嘉示意周圍動作快點:“多拿點禦寒的棉被大衣吧,食物每人帶一天份的就夠了,除了酒以外,再帶一捆繩索和一根撬棍,以防萬一。”

衆人上一秒欣喜有更好的避難所,下一秒突然反應過來——

“這就是李先生和他情婦逃走的工具?”

“他們下山了又把空纜車操作返程,這種纜車的操作臺又沒有操作記錄,只要冒點險,走得神不知鬼不覺。”

是了,這個天氣按照運營規則肯定絕不允許啓動戶外觀光設施,坐纜車下山風險也特別大。

但比起殺人罪行暴露,或者為數十條人命負責,冒這點險便無足輕重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酒店裏已經升起了濃煙,這個時間所有人都已沉睡,并不知道死亡已經來臨。

陸清嘉搜集完禦寒物品,經過大廳的時候,特地看了眼前臺的員工檔案,電腦存檔,果然那個沒參與進輪回的女員工曾經存在過的記錄盡數銷毀。

對方入職時間才一個月多點,還沒有轉正,根本沒有錄入總部數據庫,只要所有人都死了,再删掉一切資料,一把大火燒毀一切,便幾乎清除了她在這裏存在過的痕跡。

臨出門前,他回過頭,看到李太太和女員工的鬼魂站在走廊盡頭,臉上露出無能為力的悲哀。

先死的她們肯定是先回歸意識的,她們或許早就試圖撲滅這場火,救下所有無辜的人,但卻無能為力。

陸清嘉笑了笑,隔得遠遠的對她倆做了個口型——

“別急!”

五個人帶着足夠的禦寒物擠在纜車裏,沒有酒店內溫暖,但也絕對不算太冷。

他們就這麽看了一整晚酒店燃燒的場面,周圍的風雪都被熱氣烤化,無數慘叫和掙紮仿佛遠遠傳來。

有玩家不忍的閉上眼睛,直到第二天火勢也沒有變小。

但到了早上的時候,他們面前的場景一變,原本仍在劇烈燃燒的酒店瞬間變成荒廢數年的廢墟。

但不知道為什麽周圍沒有植物生長,所以整個廢墟也沒有被植物掩蓋本來的面目。

周圍的暴風雪消失,反倒晴空萬裏,且看季節都不是冬天,明顯處于夏季。

顯然玩家暫時回到了這個副本現實中的世界。

衆人從已經廢舊得不像話的纜車裏出來,脫掉身上厚厚的衣服。

這時候陸清嘉聽到汽車引擎的聲音,遠遠的,但因為山內空曠很容易感知。

他在隐蔽處往下看去,看見一輛白色的面包車駛上來,但那車并沒有來到視線寬闊處。

反而是開進一個可以藏匿的山坳,上面下來幾個人,均是彪形大漢。

陸清嘉笑了,這兩位還真不負當年那謹慎和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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