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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抱我一下  戲璕後退一步,把郭嘉單獨亮出來。

郭嘉擡手按住胸口,作痛心疾首狀:“志才,說好的風雨同舟、有難同當呢?”

戲璕白他一眼,“我倒是不介意同當一下,問題是踢主公這種事,我真擔不住。別怕,你要是被拖出去砍頭,我年年帶着醇酒和烤羊肉串兒去祭奠你。”

“砍頭倒不至于。”曹操板起臉,聲音低沉:“來人!把郭奉孝帶下去,打二十軍棍。”私下裏,奉孝喜歡怎麽樣都行,可誰給他的膽子,竟然當着志才的面腳踢主公?不過以當時的情形,如果郭嘉不踢那一腳,八成會誤事。

郭嘉執掌軍法,兼管軍機軍務,在軍中頗有威望,士兵不敢直接上手拖拽他,而是等在一邊。郭嘉吊兒郎當站在一棵梧桐樹下,斑駁的樹影落了滿身。他沒請罪,也沒讨饒,直接轉身就要跟着士兵去挨軍棍。

曹操:“……”還是舍不得打奉孝,他默默給戲璕使個眼色。

戲璕揚聲大喝:“且慢!”

等要帶郭嘉下去行刑的士兵停住腳步,戲璕才不緊不慢地說:“主公息怒,奉孝天生體弱,受不住刑罰,不如先将這二十軍棍記下,讓他将功補過。大敵當前,不宜先自損。”主公,臺階都遞到腳邊了,趕緊下來。

曹操順坡下驢:“那就暫且記下這二十軍棍,戴罪立功。”

戲璕:“主公英明。”他用眼神配上一個飲酒的動作暗示郭嘉:為了撈你這浪子,在下違背做人的原則,昧着良心拍主公的馬屁,你怎麽也要有點表示吧?

郭嘉憊懶地伸出一根手指。

一鬥酒,戲璕滿意地點點頭,回了一個成交的手勢。

曹操:“你倆又在打什麽暗語?”

戲璕幹咳:“奉孝說,主公不妨也踢他一腳。”

把浩浩蕩蕩的大軍丢在後方,郭嘉和戲璕輕騎先行一步,去界橋南面二十裏的地方,察看公孫瓒和袁紹交戰的痕跡。

曹洪帶三千步兵随行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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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蜿蜒,磐河水浪花翻湧,潺潺流過。

和颍川那種緩慢、無聲、娴靜流淌的碧綠色靜水不同,冀北的水近似透明,水流湍急,個別地勢落差比較大的河段,白色的浪頭像脫缰的野馬,狂奔向前,重重地拍擊在石頭上、河岸上,發出悶雷一般的連續撞擊聲。

戲璕大致複原出公孫瓒當時的陣型,有些想不通,“上萬騎兵,居然就這麽敗給袁紹?”

“看這裏。”郭嘉指向一小片有着許多孔洞的地面,俯身從泥土中拔出一小截斷掉的□□,“是強弩,能輕易穿透輕騎兵的铠甲。”

袁軍的遠程攻擊手段非常先進,強弓和硬弩加起來估計過萬。透過這些孔洞,郭嘉似乎能看見當時袁軍這邊強弩雷發,像割麥子一樣,公孫瓒的騎兵成片墜馬,被袁軍驅趕着,退至界橋,在過橋時互相擁擠,落水無數。

戲璕輕嘆:“白馬義從,唉,也不知還剩多少?”

界橋之戰才過去沒多久,戰場上遺留的有用的信息還非常多。郭嘉和戲璕徒步勘查,對公孫瓒的兵力、兵種、武器裝備等都有大致的推衍。

走得有點累,他們并排席地而坐,在磐水邊讨論如何應對公孫瓒。

不遠處,曹洪踱來踱去,看他的表情,他很想知道兩位軍師的談話內容,然而由于水流聲的幹擾,完全聽不清。

也不知怎麽回事,戲郭二人聊着聊着,話題就歪到荀彧的身上。

戲璕微微低頭,頸項呈現出一個柔和細微的弧度,聲音和平常不太一樣,似浸染着幾分水霧,聽起來不太真切,“這次随軍出發之前,我和文若打賭,他要是輸了,得答應我一件事。他必輸無疑,你說,我要是讓他抱我一下,他會是什麽反應?”

郭嘉嘴角一抽:“志才,你又算計文若這樣的老實人,良心不會痛嘛?”

戲璕:“彼此彼此,聽說你将文若睡了,睡過轉頭就翻臉不認人。”

郭嘉神色古怪,一邊眉毛微微挑起:“我沒有。”

“哦,是沒有睡,還是沒有翻臉?”戲璕語調戲谑,偏頭望着郭嘉,捕捉着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郭嘉啞然失笑:“好好好,咱們半斤八兩,都不是好東西。可惜文若那麽一位端方君子,卻誤交損友,他太難了。”

戲璕低聲說了句什麽,擡腳就踹,彼時恰好一個浪頭撞在岸邊的青石上,轟然巨響蓋住了他的聲音,沒人聽見。

郭嘉閃身躲開,站在下風口,三兩下拍掉外袍上的灰塵,伸手将友人拉起來,“回去吧,主公還等着我們一起議事。”

曹操選擇在磐河邊的一處高地上紮營。剛好扼住關隘。再精銳的騎兵,也很難在這種整體地勢狹長、還都是上坡的地方來回沖鋒。這樣可以有效減弱公孫瓒騎兵多的優勢。

戲璕分析公孫瓒以往的戰例。

一、迎戰烏桓:正面杠,勝多敗少。有過一次孤軍深入,被困孤城,士卒死傷慘重的經歷。

二、阻擊青州黃巾:正面杠,完勝,斬首三萬。

三、征讨袁紹:正面杠,慘敗。具體損失不詳,但根據實地戰場複原可以确定,當時負責第一波沖鋒的白馬義從傷亡過半。

總結起來就是:公孫瓒的作戰風格非常強硬,戰術也比較單一,喜歡毫無花哨地正面進攻。

針對公孫瓒,郭嘉讓士兵運來幾十車碎石子,鋪在平緩的青草地上。又設計出加深的壕溝,結合設陷阱的技巧,用細樹枝覆蓋在壕溝上,上面鋪一層薄薄的草皮。就這麽三道隐蔽的陷阱式壕溝,夾一片隐藏着小石子的草地,遠處再挖上五道顯眼的露天式壕溝,夾一片坑坑窪窪的坡地……

公孫瓒打過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遠處有數條露天式壕溝,這種東西他見得多了,讓士兵填上就行。隔得那麽遠,沒必要現在就停下,所以他下令,全軍繼續前進。

随後,沖在最前方的精銳騎兵,前峰陡然消失不見,後排的騎兵來不及勒馬,也緊跟着跌進陷阱式壕溝中。再後排,反應快的騎兵及時勒馬,被後邊的戰友撞進溝裏。

也有反應更快的騎兵,一提缰繩,躍馬揚鞭,飛跨過第一道壕溝。

只聽撲通……砰……铛……

許多騎兵飛躍過第一道壕溝,然後連人帶馬摔進第二道壕溝……

雙方剛一照面,還沒正式交手,公孫瓒已經損失數百名騎兵,他戰敗過,但從來沒有這麽憋屈過。

公孫瓒雙眼通紅,盯着遠處高坡上方的曹軍軍陣,發現在一片深色的甲胄、以及冷兵器的反光之中,隐約有一道淺青色的身影,深衣廣袖,像是一個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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