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陷入苦戰

世事難料。

左肩上的傷口在隐隐作痛,但雲奕知道,自己尚且還有餘力與唐應寒一拼。

唐應寒終究不是唐門的門主,唐銘那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表态,只由着他的兒子下場挑戰。唐門門主态度不明,雲奕也放棄了揣測他的心思。

他深吸了口氣。幸好傷口在左肩,若是在右肩,只怕他就要不戰而降了。刻意忽略了周圍人的目光,他擡起長劍,劍尖指向唐應寒。

恍惚之間,似乎回到梅雨論劍的時候,那時他也是這樣,擡起長劍面對着唐應寒。原以為他們或許可以成為知心的朋友,但最終卻還是轉回了原點。

罷了,罷了,何必強求。

秋風揚起他耳邊散落下來的長發,他的目光凝在唐應寒的臉上。他可以感覺到,比之梅雨論劍的時候,唐應寒也強了許多,而他自己的心境,似乎也不似從前了。

眼前有光影一閃,雲奕長劍推出,剎那間散落如飛花,迅捷無比地接連拍出。“叮叮當當”一陣清脆的聲音,像是雨滴密集地擊打在窗棂上。他手中所持雖非寒英劍,所施展的卻依舊是寒英劍法,宛若臘月飛霜,瓊脂凝雪,将唐應寒迎面擲來的暗器盡數拍落。唐應寒面色一沉,右手袍袖一拂,雙手接連揮出,無數道暗器的銀芒宛若暴雨梨花,向雲奕當頭罩下!

這手法是……漫天花雨?

雲奕微微蹙了眉,手中長劍接連拍落唐應寒仿佛無窮無盡的暗器,一時間竟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雲奕始終無法前進一步,唐應寒投擲暗器的手法卻讓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從手裏、袖底乃至于領口都能射出各類暗器,五彩斑斓,銀光閃爍,十分好看。而他本人就站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個千手觀音,一步也不曾挪動。

“唐公子到底想要做什麽?”人群中有人發出了疑問,“這樣打下去,打到天黑也不是個頭啊!”

“難道他是想要消耗雲公子的內力?畢竟雲公子負了傷……”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的時候,唐應寒忽然将最後一把暗器漫天撒出,足尖一點,整個人便化作了一道光影,拔地而起而起,淩空一個前翻,剎那間到了雲奕身後!

雲奕瞬間想起梅雨論劍上那枚從背後襲來的追魂奪魄針:唐應寒這是故技重施?

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對勁……

來不及細想,雲奕縱身向前高高躍起,已經脫出唐應寒的掌力範圍,然而就在半空中的時候,一片明晃晃的銀光讓他頓時覺得頭皮一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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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原來适才唐應寒在原地一步不動,并非是要消耗他的體力,而是要借他的手,在地上布置一片針陣!他向雲奕身後偷襲,也并非是故技重施,而是為了将雲奕逼進那片長針布成的陷阱!而雲奕先入為主,認為他是故技重施,竟沒有再多想!

千鈞一發之際雲奕扔出手裏的長劍向針陣中砸去,與此同時,從楚恪的方向也飛來兩枚圓石砸向針陣,叮當一陣亂響将插在地上的長針盡數擊飛。就在雲奕手中無劍的一剎那,唐應寒已然追擊而至!

好缜密的布置,好高明的手法……先以陷阱暗算,再迫使雲奕丢掉兵器,最後,手中無劍、身上有傷的雲奕便等同于一個不入流的劍客,便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砰地一聲巨響,雲奕被迫與唐應寒對了一掌。二人皆後退了三步,雲奕捂住胸口,唐應寒仍保持着出掌的姿勢,剎那間仿佛靜止了下來。過了片刻,唐應寒方才搖晃了兩下,唇角滑下一縷鮮血。

“是你贏了。”

他的掌心有一串血珠淋漓而下,而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又半晌未能開口。雲奕緩緩擡起手,将夾在掌心的追魂奪魄針扔在地上。

原來适才唐應寒追擊而來的時候,無計可施的雲奕不得已從懷裏摸出了追魂奪魄針夾在手裏,對掌的剎那破了唐應寒的掌力。若非他手下留情,唐應寒此刻很有可能已經橫屍就地了。但他……果然還是不忍心。

壓下胸口翻湧的氣血,雲奕察覺到左肩的肩傷似乎又裂開了。他再度向後退了兩步,感到有人接住了他。

“謝謝你。”雲奕低聲對楚恪說道,“讓我自己了結了。”

“我知道你不想我插手。”楚恪點了他左肩幾處大穴止血,聲音裏帶着微不可查的嘆息,“你不要太勉強了。”

雲奕擡起眼,見唐門門主唐銘正默默注視着他。他此前和這位唐門門主從未有過交集,也聽說這位門主在江湖上行事低調,脾氣陰晴不定,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被百事通評為第一。現在自己打傷了他的兒子,他莫不是……

“既然應寒已經敗了,那唐門便敗了。”唐銘忽地說道,聲音低沉,聽不出什麽情緒,“唐門今日不會再出手了。我們要為應寒療傷,先告辭了。”

說完,他也不去看林九思神色變幻的臉,便帶着唐應寒和唐門衆人離開了。雲奕不由得有些吃驚,看了他的背影半晌,才把目光落在了始終一言不發的慕容玄參身上。

“慕容兄……”

慕容玄參向他投去微微一瞥,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麽情緒。他向林九思深深一揖,說道:“林前輩,家父死因不明,慕容家不便在此耽擱,也就此告辭了。”

“死因不明?”顧栖遲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顯然怒氣正在滋生,“慕容賢侄,你這是什麽意思?”

慕容玄參頓住了正欲離去的腳步,沉聲說道:“晚輩是何意,想必顧前輩要比晚輩更加清楚。家父……若真是死在炀教手下,晚輩自會來讨回公道,不勞林前輩、顧前輩操心。”說罷,他忽地看向雲奕,向雲奕微微拱手:“雲盟主,請恕在下還有事在身,在下告辭。”

說完,他看也不看顧栖遲氣得鐵青的臉,帶着慕容家、宋家的人轉身便下山去了。他這一走,等同于公開表明了慕容家的态度,他最後一聲“雲盟主”,也無疑狠狠扇了林九思一個耳光。

随着唐門和慕容家的離去,原本聲勢浩大的讨伐炀教的衆人頃刻間去了一半,六大世家中,只剩下林家與顧家尚能一戰,前來的正道門派中,也僅剩昆侖一派了。

雲奕微微松了口氣:看來慕容玄參已經對慕容連翹的真正死因起疑。這位慕容家的現任家主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一定已經記下了此事。

“看來,老夫不得不出手為自己讨一個公道了。”林九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把目光從慕容玄參離開的背影上收回,落在了雲奕身上,眼底多了幾分雲奕看不懂的涼意,“念着你是雲家的後人,老夫本不想出手……誰知你竟執迷不悟……”

顧景行忍不住出聲道:“林伯父!明徽已經有傷在身,這樣是否不妥……”

“住口!”顧栖遲刀子似的目光從長子的臉上刮過,臉色難看了幾分,“景行,你既已受傷,這裏的事情就不要置喙了。你應該明白,雲明徽……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雲明徽了!”

楚恪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只微微蹙眉:“明徽,你若不想……”

“沒事。”雲奕站起身,将自己的長劍從地上拾起,緩緩挪動了幾步,走到了林九思身前一丈遠的距離。他臉色蒼白如紙,氣息也不甚平穩,顯然肩傷與适才和唐應寒的争鬥耗盡了他的力氣。

但……他必須面對。

師父當初讓他出谷來重掌青陽盟,他不僅沒有掌控住,反而還丢了盟主的信物梅濯令。若是師父得知,該對他如何的失望啊……

更何況,這只是青陽盟內部的事情,他不想也不願把楚恪卷入其中。

他并未和林九思交過手,但林九思既然能代掌青陽盟多年,又是林家的家主,武功想必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他手中的朱嬴劍乃是一大利器,自己卻受了傷,元氣大損,已是強弩之末,誰輸誰贏,幾乎一目了然。

但他既然姓雲,他是雲家的後人,他就不能退縮。明知不敵,也絕不臨陣脫逃。

“林伯父。”雲奕微微平穩了一下自己散亂的氣息,“晚輩本不想與林伯父争鬥……”

“不必多言。”林九思朱嬴劍出鞘,直指雲奕,“正邪勢不兩立,老夫只是替雲兄清理門戶!”

雲奕微微苦笑:自己在他眼中,竟然已經成了邪魔外道嗎?若是如此……

他劍尖虛虛指向地面,不是因為他不想防禦,而是因為左肩的大量失血讓他實在沒什麽力氣再擡劍了。散亂的內息被他逐漸整理進丹田,他緩緩沉下一口氣。

“請賜教。”

朱嬴劍劃破長空,帶着銳不可當的劍氣,向雲奕左臂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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